第3章 只有她，當了真
白芷沿着大理石臺階，一步步朝下走去。
兩人的新房是獨棟別墅，地上三層，地下兩層，石謙的禪室就位于地下負一層。
禪室很大，深褐色的木質地板在燈光的照耀下，發出低調的光芒。房間的正中央的牆壁上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的下面有個香爐，香爐裏面插着的三根香燭正散發出袅袅青煙。不遠處的音響中播放着《大悲咒》，梵音陣陣，彌漫整個房間。
石謙雙腿盤坐在土黃色的蒲團上，背部挺得筆直，微光打在臉上，臉頰如刀削般硬朗，鼻梁高挺，嘴唇緊抿。他的手裏握着一串佛珠，雙目微閉。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專注至極，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正注視着他，仿若和周遭的一切隔絕。
白芷站在窗外，就這麽靜靜地看着他，滿腔的悶悶不樂，全部化作烏有。
眼前的他好虔誠，好專注。
他的周遭仿若有一道聖光，将其籠罩。
一晚上獨守空房的委屈，在這一瞬間化作烏有。
她喜歡的就是他身上這股清冷矜貴、無欲無求的氣質。
再這樣一個打坐修禪、專注虔誠的他面前，她只覺得人生淺薄。
當衆人還在追求兒女情長、功名利祿之時，他人生追求的境界已經到了一個新高度了。
“鈴鈴鈴...”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片靜谧，也将白芷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吓了一跳，手機忘記關靜音了。
她趕緊躲在窗戶底下，掏出手機，按掉聲響，發現屏幕上還在閃爍的號碼是經紀人秦蓉的。
“白芷，你去哪裏了？一定要記得明天要正式進組了。”剛按下接聽鍵，經紀人秦蓉焦急的聲音就從話筒裏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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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捂着手機聽筒，小聲地道：“好的，秦蓉姐，明天我一定準時到，我現在有點重要的私事。”
“這次《藍橋》女二號是好不容易争取來的，角色很讨喜，你要好好把握。到時候戲播出肯定會有人對你黑轉粉的，你有空在家裏熟悉劇本。”秦蓉在電話那頭仔細叮囑着。
“好的，好的。”白芷捏着嗓子回答，不想多說話，差點和秦蓉拍胸脯保證。
盡管聲音很小，但刺耳的電話鈴聲還是打攪到了打坐中的男人。
石謙微微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到窗前，注視着正接電話的女人，眼眸裏有不明情緒在聚集。
白芷挂斷電話，站起來，轉身看向禪室，卻猛然被玻璃上顯現的那張大臉吓了一大跳。
兩人一個在禪室裏面，一個在禪室外面。
“打...打擾到你了嗎？”她平複情緒，放柔聲音，突然有點結巴。
石謙嘴唇緊抿，臉上沒有表情，聲音清冷至極：“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白芷的心猛地縮了一下，心底一片慌亂，臉上卻努力揚起一抹笑：“對...對不起，我——”
“走的時候，把門帶上。”沒等她說完，石謙丢下一句話，轉身走到蒲團前，重新坐直身體，微閉雙眼，再度進入打坐狀态。
白芷看着男人這動作和表情，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樣子，有點尴尬。
她低聲嘀咕一聲，轉身朝着外面走去。
下一秒，卻和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她摸着鼻子，低聲痛呼一聲，擡頭看到是王嫂，還來不及說話，就被王嫂半拉半扯，拉着來到了一樓客廳。
兩人站定，王嫂臉上的表情有驚吓：“白小姐，你怎麽跑到下面去了？”
白芷腦子裏回播的是石謙剛才的态度和神情，心底生出一股慌亂和失落：“不能去嗎？”
王嫂朝地下一層的樓梯看了一眼，小聲地道：“那裏是少爺的禪修室，平時裏面的衛生都是少爺自己親自打掃的。那裏就是禁區，除了少爺，任何人都不能進去。”
白芷沒說話，轉身朝着花園走去。
原本沸騰的心情，像被人潑了一盆冷水，慢慢冷卻。
她站在花園裏，看着冬日暖陽下的那些花草，驀地沒了興致。
石謙打坐完畢，從禪室走到一樓客廳，再到客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纖細的背影。
他腳步頓了下，眼眸裏的光閃了閃，微微咳嗽了聲，走上前，聲音沉穩：“你在看什麽？”
白芷被驀地從背後冒出來的人聲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就恢複平靜，轉過身，揚起笑臉，指了指遠方：“原來站在這裏可以看到山下的風景，整座城市彷若都在腳下。”
她的語氣輕輕柔柔，仿佛在禪室發生的事情不存在一般。
石謙點了點頭：“晚上在這裏看夜景更美。”
夜空星光閃耀，山下燈火輝煌，特別适合情侶約會。
白芷“嗯”了一聲，站在他的身邊，沒有說話。
石謙看了她一眼，随口道：“晚上一起出來看夜景吧。”
白芷的眼裏有驚喜閃過，她盡量壓制住內心的雀躍：“好呀！”
**
說完邀約後，石謙就開車出門了。
白芷待在家裏，根本就無心看劇本，想着晚上一起看夜景的浪漫場景。她洗了一個澡，然後在更衣室裏試了十套多衣服，最後才選定一套白色低胸短裙。現在已是冬天，但在外面搭配一個同色系披肩，稍微還是可以禦寒的。
在石謙面前，美才是最重要的，管它冷不冷。
夜幕降臨，石謙的車還是沒有回來。
白芷時不時看向餐廳，再看看客廳的時鐘，在客廳緊張的等待着。
直到到了晚上九點，石謙還不見人影。
白芷心底開始忐忑：難道他忘記了兩人要一起看夜景的約定？應該不會吧，這是他主動提的。可是，他怎麽這個點都沒回來呢。
白芷的腦海裏思緒萬千，直到晚上十點，才看到他的車開進別墅區，停在院子裏。
她趕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看着石謙走進玄關，手上拿着黑色大衣，白芷自然而然地伸手接過來，滿臉關切：“還沒吃飯吧？”
石謙微楞了下，随即點點頭。
白芷指了指客廳：“我做了晚餐，一直在等你。只怕都冷了，我去熱一下。”
看着她将衣服挂好，小跑進餐廳的背影，他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結婚了，他的生活裏從此真的多了一個女人了。
曾經抱着不婚主義的他，只想和佛祖相伴，青燈餘卷了卻餘生。
可最終還是屈服于爺爺的催婚招數之下，答應和白芷結婚。
既然無法反抗，那就順從吧，至少能夠讓爺爺開心。
他從未曾奢望過自己會有美滿幸福的生活。
無論和誰結婚了，他的生活還是會和以前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他結婚的目的，只是為了完成任務。
僅此而已。
石謙換完家居服出來，走到餐廳，發現裏面黑乎乎一片。
和客廳燈火通明不一樣的是，整個餐廳只有兩根蠟燭在努力燃燒着，照亮四周。
他眯了眯，适應着光線的轉變，看到長方形餐桌的兩邊擺放着兩個白色大圓盤，裏面放着擺放精美的進口牛排，旁邊還點綴着幾根蘆荟，刀叉之類的餐具放在一旁。餐桌正中央擺放着一束嬌豔的玫瑰，空氣中還彌漫着香氛的味道。玫瑰花的旁邊，放着一瓶醒好了的進口紅酒。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完美。
白芷站在餐桌的另一頭，看向站在門口的石謙，語氣溫柔，滿眼期待：“石謙，過來呀。我第一次嘗試動手做的牛排，你嘗嘗看。”
天知道她為了做好這頓牛排，下午在廚房練了多少次，浪費了多少食材，這是最完美的成品了。
她甚至提前讓王嫂回家，只為今晚和他一起燭光晚餐，一起看夜景。
今晚，只有他和她。
石謙站在門口，看着對面的她，開口道：“我吃素的。”
白芷站在原地，手指甲掐住掌心，傳來尖銳的疼痛。
是啊，她忘記他打坐念佛了，怎麽就沒有想到他會吃素呢。
白芷站在原地，神情裏滿是懊惱，尴尬得想要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幻想過所有的場景，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再給你弄吧？”白芷的心裏很難受，又很愧疚。
今天一天，她向他說了兩次“對不起”。
早上手機鈴聲打擾了他的打坐，晚上做了他不吃的食物。
她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眼睛盯着桌上擺放精美的兩塊牛排，腦子裏在絞盡腦汁想着有什麽素食是她會做的。
從小到大，家裏都有傭人，她從來就沒有進過廚房。
煎牛排之前做了很多功課，嘗試了很多次才做出這樣的成效。要讓她一下子做出一道素食出來，真的難倒她了。
隔着微弱的燭光，石謙清冷的聲音傳來：“算了，我不太餓。”
說完，轉身走了出去，随手按了下牆壁上的燈光開關。
下一秒，整個餐廳燈火通明。
白芷站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咬了咬唇，心慢慢跌落谷底。
哎，她還是搞砸了啊。
****
白芷躺在樓上卧室的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翻來覆去睡不着。
石謙不知道去了哪。
她之前去院子裏看了，他的車還停在那，沒有開走。
他勢必是在禪室打坐，想着那裏是禁地，她再也不敢下去看了。
他說的看夜景，也沒了下文，估計真的是随口說說。
只有她，當了真。
白芷扯了扯嘴角，掀開被子，披上大衣，來到餐廳，拿起桌上的那瓶進口紅酒，走到花園。
他不陪她看夜景，她一個人看還不行嗎？
今晚的夜色很黑，天上沒有一顆星星，反倒是山下的燈光璀璨。
現在已是冬天看，晚上已經開始有霜露了。
白芷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滿口苦澀。
可酒的苦澀，卻比不上心底的苦澀。
丈夫沉迷于吃齋念佛，青燈為伴，對她視而不見。
她仰頭看着暗無邊際的黑夜，整個人沉浸在低落的情緒裏。
或許，一開始她就是錯的，那驚鴻一瞥，不過是她的幻覺。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石謙發現白芷不見了的時候，已經接近淩晨，他從禪室出來，準備喊她一起出來看夜景。
新聞上說，今晚淩晨十二點三十五，會有一場獅子座的流星雨。
他還特地準備了望遠鏡，下車的時候忘記帶下來了。
他找遍卧室、客廳、影音室，卻怎麽也找不到白芷的身影。
這個點，她會去哪呢。
他在花園裏架好望遠鏡，卻發現不遠處的石椅上坐着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