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
蕭市氣候宜人, 六月的湖風很溫和，不涼也不熱。
湖邊兩排高大的梧桐樹遮住了濃烈的陽光。
帶隊老師組織同學們登船游湖，有幾個暈船暈水的沒參加。
留在岸上的, 還有雲汀、邵宣意。
雲汀對自然美景的興致很淡。
對城中湖泊的興趣就更低了。
她看到蕭市城中湖，既不想吟詩背賦，也不想高歌一曲。
沒有半點兒文藝情懷。
她看看邵宣意。
他淡色的眸子同樣漠不在意, 索然無味的從湖面上瞥過，根本沒看第二眼。
提到游湖, 同學們臉上興奮激動，他倆完全無法共情。
“去長堤上溜達溜達吧。”雲汀适時提議。
邵宣意側頭, 溫柔的湖風吹過，他笑容同樣柔和幹淨。
聲音中透着愉悅：“好啊。”
他的開心, 雲汀感受到了。
即便他只說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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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他倆長達十七八年的相處，雲汀妥妥的感受到了。
長堤真的太長了。
雲汀琢磨着，同學們坐船把湖邊的風景看完了，他倆也未必能走完這條堤。
邵宣意也想到這一點。
他跟帶隊老師通了電話，确定今天下午游玩住宿都在這附近, 這才心安理得拉着雲汀雙飛。
雲汀內心激動的看着邵宣意的手。
他真的拉着自己，在長堤上散步了！
長堤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張長椅。
椅子的長度是精心設計過的, 兩個人稍微寬裕，三個人絕對塞不下, 除非坐腿上。
雲汀時不時瞄一眼長椅。
用意念，幻想他倆做遍所有情侶能做的事。
“小汀。”邵宣意突然在一張長椅旁頓住腳。
雲汀恍然回神, “啊？”
是到了在長椅上休息的環節了嗎？
邵宣意卻指着另一邊：“那裏有個茶館。”
雲汀看向長堤旁，十幾節臺階上, 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小樓。
小樓上挂着招牌, 迎風微動。
“戊戌茶館？”
她砸吧砸吧嘴, 确實渴了。
初夏，還是室外，體內水分蒸發的快。
邵宣意神神秘秘的說：“我之前搜了蕭市旅游攻略，聽說這家茶館有很多好吃的中式點心。”
“點心！”
雲汀立馬精神抖擻。
一腳邁三個臺階。
邵宣意走在她身後，生怕她一腳踩空了，他還能及時接住她……
在美食面前，雲汀從沒掉過鏈子。
她健步如飛，穩得一批。
現在還算是午休時間段，并且沒到正兒八經的旅游旺季。
即便這樣，茶館裏也有了五六桌客人。
他們的桌面上擺着茶具和點心，精致誘人。
雲汀咽着口水路過，慶幸中午的菜分量不夠吃。
他們在二樓窗邊坐下，既能欣賞湖面波光潋滟的風景，又能吹吹小風，十分惬意。
她把菜單推給邵宣意：“你做過功課，肯定也知道哪些好吃吧？”
服務員小哥哥笑道：“前面三頁都是我們店的招牌，兩位可以随便選，絕對不會踩雷的。”
雲汀目不斜視。
只一門心思盯着邵宣意。
邵宣意在前三頁選了一壺茶，兩道點心。
剩下的全是他從後面挑出來的。
服務生小哥哥錄菜單時，忍不住多問一句：“确定是兩位嗎？”
邵宣意點頭：“沒關系，就點這些。”
服務生小哥哥讪笑着走遠了。
聽那男生話裏意思，他們還點少了？
就這分量，三個壯漢也夠吃了吧？
更何況，那張茶桌前坐着的是一個十分美麗動人的女孩子，和一個瘦弱的男孩子？
邵宣意穿着短袖，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坐在窗邊不冷也不熱。
他盯着雲汀裸露在外的細白胳膊，忍不住問：“冷不冷？”
雲汀只差沒興奮的滿頭汗。
她搖頭：“有點熱，可能是幹的。”
邵宣意失笑。
起身給雲汀要了杯白開水，又腆着臉讓服務員幫忙加了冰塊降溫。
雲汀“咕咚咕咚”喝完。
抹一把嘴。
就差一個“爽”字脫口。
等他們下單的茶點端上來，雲汀反而不再鯨吞牛飲了。
熱茶，是要配點心的。
不是用來解渴的。
她按着邵宣意的推薦，一道道點心嘗過來。
好吃的差點哭了。
“怎麽會那麽好吃？”
“這就是普通桂花糕吧？跟我在家裏吃的怎麽味道相差那麽多？”
“我的天，我想接下來六天都留在這裏，天天湖邊散步吃點心！”
邵宣意忍俊不禁。
“真的那麽喜歡，來蕭市上大學不就好了？還能點這家外賣。”
如果不是想到，自己分數不知能不能在蕭市大學挑個理想的專業。
雲汀差一點就點頭了。
“如果真來這裏上大學，除了蕭市大學，我是不會選擇其他二等學校的。”
她對大學擇校很有執念。
邵宣意略微驚訝：“真的有考慮過蕭大？”
“當然。省內M大，省外蕭大。”
邵宣意看着對面沉溺在點心中的女孩，靜默了。
他還以為，在雲叔的教育熏陶下，小汀上大學會很随意。
沒想到，她執念還挺深。
“沒關系，不管去哪裏，咱倆一起。”
他給雲汀添茶時，不緊不慢的說。
雲汀一口點心卡在嗓子眼兒裏。
這句話為什麽要浪費在這裏？
她多想，他不僅僅是陪自己上大學。
而是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在人生的任何階段……
打破雲汀臆想的是個“熟人”。
熟悉的白色裙子映入眼簾。
雲汀同時聽到進度條的系統提示音。
【“假魚塘”更新——
魚1張天晴，到網紅茶舍打卡，即将偶遇邵宣意。】
雲汀下意識的，想掏瓜子。
可惜今天份兒在高鐵上嗑完了。
剩下的還在行李箱裏，行李箱還在大巴上。
雲汀擡眼。
發現，張天晴徑直朝這邊走。
本以為會上演第二次巧遇。
出乎意料的，張天晴在隔一個餐桌的位置坐下了。
要說張天晴沒看見雲汀。
餓死雲汀都不信。
啧。
看來是戰術了。
戰術止步。
假裝不經意間的偶遇。
并在“毫無所察”間，讓對方領略自己的魅力與風情。
——這出于雲汀人生前17年，浸淫小說多年的心得體會。
一切都在雲汀意料之中。
除了……
邵宣意是真沒注意到張天晴。
他倆吃飽喝足，窩在藤椅上，邊休息邊吹湖風。
管她是來回走動，還是輕聲喚來服務生，還是反複要求核對菜單。
邵宣意頭都不帶擡一下。
玩手機玩到日頭西斜時，邵宣意先吭聲了。
“快到晚飯時間了，咱倆是跟老師彙合，還是直接去覓食？”
雲汀想了想，道：“先彙合，去酒店放完行禮，咱倆再放開了玩兒。”
邵宣意很贊同。
起身打量一下茶桌，确定沒東西落下後，拉着雲汀一步步走下茶舍裏的木頭旋梯。
雲汀走在邵宣意後頭。
因為身高差，他倆手牽手，一前一後的走在樓梯上，并沒有什麽不便行動的地方。
她盯着兩只相握的手。
幽幽嘆了口氣。
是什麽使我倆難舍難分。
是那該死的兄弟情。
雲汀打心底的懷念高考前的日子。
他倆一起上學，一起在邵宣意的卧室學習。
除了休息，所有時間都膩在一起。
她擡擡眼皮子就能看到他。
那樣理所應當。
無所顧忌。
就算他說了，“不管去哪裏，咱倆一起。”
他倆也未必真能朝夕相處的上完大學。
除非他倆被同一大學錄取後，選擇同一專業，那個專業人還賊少，只有一個班。
這也太難了叭。
雲汀是有目标專業的。
還沒來得及去搜索，蕭市大學的那個專業情況如何。
他倆歸隊時，老師剛好在清點人數。
準備回酒店放行李。
城中湖這邊，夜景不錯。
酒店選在距離這裏一公裏的地方。
準四星，幹淨整潔，樓下還有奶茶店。
為了安全并節約開支，訂的都是标間。
可巧的是，他們班17個女生，28個男生。
人家女生都兩兩相伴，早就在高鐵上找到了各自的室友。
就算有對象的，那也是白天膩歪，晚上可不得跟小姐妹住一起。
偏偏雲汀。
高中三年，除了邵宣意，她在友情這一方面，只跟許非稍微熟點兒。
可許非也是個男的啊！
雲汀就是那個被單出來的獨門獨戶。
她倒是不介意一個人睡兩張床。
就是孤獨了點。
雲汀拖着行李箱，腦袋放空的走在酒店長廊裏。
手裏突然一個拉扯，她恍惚覺得自己被撞了一下。
這并未讓她過多關注。
她仍舊拖着行李箱走着。
“小汀！”
身後傳來邵宣意擔憂的聲音。
雲汀頓住腳，回頭：“怎麽了？”
“你的行李箱在我手裏。”
“……”
原來剛剛不是被人撞到了，是邵宣意在幫自己拿行李。
邵宣意關切：“發生什麽事了？”
雲汀悶悶道：“沒事。”
邵宣意沉默的在她身邊走着。
到了房間門口，他把行李箱推到她手裏。
注視着她進了房間……
“哈，你們班可真慢！”
一個歡脫的聲音，打斷邵宣意沉思。
邵宣意聽出是裴讓後，連頭也懶得回。
只“嗯”一聲。
權作回應。
說起來，還是實驗班最先決定要來蕭市畢業旅行的。
老師們或許在辦公室讨論過，行程差不多、住同一家酒店，根本不稀奇。
裴讓“啧啧”幾聲：“還是兄弟嗎？這麽冷漠。”
邵宣意頓時煩躁：“以後別跟我提‘兄弟’兩個字，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奇怪的關系？”
裴讓：“……”
狗批邵宣意，腦子進炮仗了吧？
得，誰讓他是邵宣意的好哥們兒呢。
裴讓自我感動。
他體貼的換了個話題：“你家仙女沒跟別的女生親密接觸過吧？睡在标間裏不會起摩擦、出問題？”
說實在的，他很好奇，雲汀和別的女生住一起會怎樣。
邵宣意更煩躁了。
“小汀一個人住，咱班女生人數是單數。”
裴讓忽然消音。
他似乎明白，邵宣意在煩躁些什麽了。
“禽獸啊禽獸，你是因為機會難得，又沒法出手，心癢難耐的？”
“滾。”
邵宣意恨不得把裴讓的嘴巴卡在自己行李箱上。
裴讓笑容逐漸變态：“不為了這個，還能為什麽？”
邵宣意白他一眼，轉身打開自己房間的門。
他剛剛正準備跟老師申請，一個人住。
還沒開口，另一個落單只能和自己“搭夥”的男生，竟然主動要求一個人自費住标間。
邵宣意沒空表達對同學的感激之情。
先被小汀的失魂落魄，吸引了全部注意。
他生怕裴讓叭叭叭的，在走廊裏口無遮攔。
這才不得不打開房門，放裴讓進來。
他也只是放了行禮。
便靠在一邊，死亡凝視裴讓。
裴讓被盯得心裏發毛。
忽然為自己剛剛的變态而悔恨。
“行吧，我龌龊，我無恥，我不是人……您別計較了，有話說話吧。”
邵宣意卻突然釋然。
“你說的也對，小汀和別的女生一定住不慣。她有點怕生，以後大學住宿也一定成問題……”
裴讓：“哦。”
所以呢？
扯這麽遠，你是想幫人家在大學附近安排一套別墅，自由的撒歡打滾兒？
雲汀他老爸如果知道了，邵宣意的腿會不會被打斷？
裴讓一下子就聯想很遠。
他剛回神，就看到邵宣意出門了。
筆直的站在房間門口等雲汀。
裴讓小聲嘀咕。
“就這黏糊勁兒，人家女生哪敢找雲汀當閨蜜啊？”
這找的不是閨蜜。
而是屠狗的大刀。
忽然，對面的門開了。
裴讓看到穿着深紅色漂亮小裙子的雲汀，面容格外沉靜，帶着少有的端莊，露在外面的胳膊小腿，修長白皙。
難怪邵宣意不喜歡“兄弟”這個詞。
擱誰有這種“兄弟”，誰都要抓狂。
“咦，裴讓？”雲汀輕呼。
裴讓聽到她跟自己打招呼，莫名其妙，厚臉一紅。
“……我們班也訂了這家酒店，真巧。”他支支吾吾的回應。
平常看雲汀多是穿校服的樣子。
清新動人。
偶爾去栖園看望步步，見到雲汀也是一板一眼的穿着衛衣長褲。
清麗活潑。
看仙女穿仙女裙，這還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雲汀生日，那一身在逃仙女的裝扮。
讓裴讓“失明”的，好幾天都看不見異性。
今天的裙子說不出哪裏特別。
就是很襯雲汀。
襯的她膚色雪白透亮，靈動溫柔。
就好像枝頭帶着露珠的芍藥花。
纖弱嬌俏中，透着柔韌。
呸呸呸……
他從來不是這種文藝病上身的調調。
他所有科目中，語文作文失分是最嚴重的。
說句不好聽的，寫作文時比連放三個響屁還難。
邵宣意趁雲汀不注意，瞪裴讓好幾眼。
裴讓那憨憨，看得眼都直了。
更沒注意到邵宣意的怒視。
“你們班有什麽安排嗎？”雲汀問裴讓。
反正她和邵宣意兩人比較自由，多一個裴讓不多。
裴讓連連搖頭：“有安排。”
就不摻和你倆了。
用搖頭表達肯定意義。
雲汀還是頭一次見。
她靜默片刻，同裴讓道了別。
一路和邵宣意商量着，去哪裏吃完飯。
“一定要吃那種，在家裏吃不到的。”
不然就白來了。
邵宣意應聲，“放心吧，我攻略做的很足。”
雲汀很放心的跟着邵宣意，來到附近一條繁華商業街。
晚飯果然沒讓她失望。
對于正統吃貨而言，吃到好吃的就會很滿足。
管他是煎的炸的熬的煮的。
能和喜歡的人一起吃好吃的，幸福感成倍疊加。
飯後，邵宣意說要出去走走，消食。
擱家裏，雲汀吃飽了只想躺着休息。
這裏是蕭市，她第一次來，偶爾感受一下異地風土人情，也不錯。
雲汀二話沒說，跟上他。
邵宣意走的很慢，似乎在照顧她。
雲汀以為他倆只随便走走。
走着走着，他們又來到了城中湖。
夜風微涼。
雲汀搓搓胳膊上的雞皮。
實不相瞞，她今天穿的裙子是邵宣意準備的。
她原本也收拾出七八件衣服。
然後，邵宣意拖着一只行李箱，在她卧室打開。
雲汀無法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
就很震驚。
相當複雜、很難用言語細說的震驚。
“呃，你買的？哪兒買的？網上？”
雲汀三聯問。
跟自問自答似的。
那時候的邵宣意只微微一笑，露出少有的羞赧。
“這些衣服很适合你。”
他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雲汀權當他默認了。
她蹲在行李箱前，翻翻看看了許久。
其實，每條裙子都很精致耐看，根本不像是網上買的。
她翻找半天，也沒發現标簽logo。
沒有标簽的衣服，多半是舊的。
雲汀絕不相信，眼前這些堪稱仙女裙的漂亮裙子，是別人穿過的。
難不成，是訂制的？
她沒太深究這些，在自己與邵宣意兩個行李箱間逡巡後……
選擇了邵宣意的。
哪個女孩子不愛漂亮裙子呢？
如果有，那一定是裙子不夠漂亮。
邵宣意的眼光毒辣。
挑出的裙子很對雲汀口味……
雲汀和邵宣意走在湖邊。
路燈很亮，是那種照亮路人臉龐的明亮。
雲汀偶爾偷瞄一眼邵宣意，發現他眸光格外深邃，沉靜且肅穆。
她光顧着欣賞美色，忘了湖風清冷。
無意識間，雲汀打了個噴嚏。
邵宣意驀地回頭，與偷瞄他的雲汀對視上了。
雲汀十分尴尬。
她揉揉鼻子：“呃，晚上有點冷。”
邵宣意迅速脫下外套，熟練的給雲汀套上。
“蕭市跟家裏不一樣，這邊的溫度還是要低一點。”
雲汀被套上外套，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盯着邵宣意。
冰涼的胳膊染上外套的暖意。
那溫度，仿佛能穿透肌膚，蔓延到心底。
她問：“為什麽對我那麽好？”
聲音低低的，淡淡的。
邵宣意一愣，笑着揉揉她柔軟的頭發：“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了？”
雲汀又問：“那你為什麽要對我好？”
她執着的，想要一個答案。
青梅竹馬而已。
從小一起長大而已。
稱兄道弟多年而已。
如果沒想過一輩子在一起。
能不能別黏黏糊糊的，像情侶？
邵宣意沉默了。
一語不發，表情還很嚴肅。
嚴肅到近乎吓人。
雲汀感覺，外套上溫度在流失。
似乎過不了多久，她又會被凍得打噴嚏。
他們友誼的小船要翻了。
他們卻沒辦法墜入愛河。
雲汀埋在長衣袖裏的手不自覺捏緊。
她現在不想要一個答案了。
她緩緩邁開步子。
她只想回到酒店，被子蒙過頭，睡一覺，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只要她臉皮夠厚，明早他倆還能手拉手做好朋友。
沒走幾步，就被抓住了衣袖。
那人攥的很緊，力道很大。
雲汀蹙眉，一聲不吭，執拗的想抽回手臂。
她今天不想跟邵宣意說話了。
她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
草包的人生其實很快樂。
她覺醒劇情前，活得簡單。
覺醒劇情後，為了積累進度值，沒日沒夜的學習，活得更簡單。
她似乎從未受過挫折。
包括在學習上。
現在，她正遭受人生最大滑鐵盧。
——她喜歡自家兄弟，可兄弟只想把她當兄弟。
“先別走。”
邵宣意先開口了。
雲汀又試着抽抽手臂。
那邊跟着加重力道。
雲汀咬了一下唇。
我很疼。
但我心情不好，不想告訴你。
邵宣意抓住她的手，微微發顫。
“小汀，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什麽？”
這種時候，還賣關子？
雲汀氣的想打邵宣意。
邵宣意微皺眉，遲疑片刻，道：“你真的喜歡我和做兄弟？”
這惆悵無奈的語氣，活像是受了天大委屈。
雲汀氣笑了：“你早就想跟我絕交了，是吧？”
“……”
雲汀頭一扭：“哼！”
還默認了！
我特麽……
仙女是不該說髒話的。
除非忍不住。
就算受過再高等的教育，再好的家教。
人都是有粗口可爆的。
不是不爆，時候未到。
雲汀也張口就來：“靠，邵宣意你還是人嗎？不想一起玩你早說啊？這一天天的，我特麽還以為咱倆肝膽相照，情比金堅，情難自控，越陷越深……你跟我玩不痛快，求你直說。你這樣很耽誤人，很缺德，你知不知道？”
雲汀氣的不輕。
一大摞話扔這兒，也不講求什麽邏輯、什麽理智。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還喘上了。
其實，雲汀挺後悔的。
她要是忍忍，忍到他倆功成名就，擺脫主角光環。
一個不用死了，一個不用鐵窗淚了。
到時候再攤牌，成本會小很多。
可惜，她沒能忍住。
以後，她真的要獨自燦爛？
就算心裏罵邵宣意是個狗比。
她還是不能坐視他鐵窗淚啊！
邵宣意微怔。
看着氣哼哼的雲汀，無奈又好笑。
他長長的嘆口氣：“你這腦瓜子，一天天的都想些什麽，亂七八糟不着調。”
雲汀鼓着眼瞪他。
邵宣意又道：“我們家小汀什麽時候學會說髒話了？雲叔知道得哭死。”
“哼！”雲汀冷笑。
別說搬她爸出來，就算搬天王老子都沒用。
“既然你非得要我承認，也沒什麽不可說的。”邵宣意慢悠悠道。
每句話都停頓許久。
活活能把人憋死。
雲汀的腦袋吹了會兒夜風，也跟着他緩慢的語調一起，漸漸冷卻。
奇怪……
邵宣意看她的眼神好奇怪。
一點也不像是要絕交。
雲汀繼續沉默。
她不想打斷邵宣意，她迫切想知道答案。
邵宣意見她不吱聲，只好道：“我真的，早就想說一句‘去他媽的兄弟情’。”
雲汀：“……”
邵宣意料到雲汀會沉默，便不緊不慢繼續道：
“搞得我有苦不能言，想告白，還得掂量自己兄弟的角色。”
“你這樣逼問，我有點害怕，不過說出來也好，全班全校都知道的事，我為什麽還要瞞着？”
“小汀，我想陪着你，任何時候，去任何地方……不僅僅是作為朋友兄弟。”
雲汀眨眼。
對視上邵宣意灼灼的目光，她又眨眨眼。
這太玄幻了。
撕逼大戲，竟然硬生生扭成了表白現場？
邵宣意不僅跟着爆粗口。
還專挑自己喜歡的說。
甚至，說了自己一直以來想對他說的話。
這麽美好的事，該不會是在做夢吧？
要不……
雲汀瞥一眼不遠處的城中湖。
她跳個湖測試一下？
邵宣意抓着她胳膊的手，依舊沒有松開。
只是理智回籠，力道稍稍克制了。
“小汀，你一直把我當兄弟，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你每多喊我一句‘兄弟’，我都覺得這輩子更沒希望了。”
“今天我們都攤開說，以後，請把我當做一個異性，別再哥倆好的、讓我誤以為自己和你心意相通了，好嗎？”
話到最後，近乎懇求。
雲汀愣愣的，沒緩過勁兒。
事情發展太過刺激。
早就偏離她的預期。
她心髒劇烈跳動着，撲通撲通。
在無人的長堤上，格外明顯。
“我……”雲汀頓了頓，道，“今天下午在湖邊長堤上散步時，我一直盯着長椅。”
邵宣意呼吸微滞，凝神靜聽。
雲汀：“那些長椅都是定制的情侶專用款，兩人正好，三人坐不了。不僅是長椅，這條長堤也是有名的情侶聖地。”
對面人似乎猜到什麽，氣息漸漸亂了節奏。
雲汀：“可我們手牽手，做過的事太多了。我實在不忍心冒這個險，為了一時貪念，讓我倆連兄弟都沒得做。”
不知何時，邵宣意的手改握住雲汀的手。
他終于放心大膽、心安理得的牽住了她的手。
感情這種東西，真的很好判斷。
他只是聽聽她說話，絮絮叨叨說些瑣事，眷戀的，不舍的，希冀的，小心翼翼的……他就雀躍的像個智商180的傻子。
這片湖真的太美好了。
邵宣意在這裏達成十幾年的心願。
他決定，萬一小汀更想去M大，他也要千方百計哄騙小汀來蕭市上大學！
那樣就可以在大學時，來這兒故地重游。
嗯，美好的畫面就要重播很多次，這樣才不虧了他多年的單相思……
雲汀看着邵宣意一個人在傻樂。
忽然心生疑慮。
這人真的是邵宣意？
畫風也差太多了吧？
她那溫柔和煦沉穩端正的兄弟，怎麽會“嘿嘿嘿”的，獨自笑了三分鐘？
如果她沒有打斷他的話。
應該會持續更久。
大晚上，湖風冷飕飕的。
雲汀心頭的熱度都快被邵宣意的異常表現給吓沒了。
結果讓雲汀很意外。
她一沒想到，兄弟也對自己有那個意思。
二沒料到，終于捅破雙方窗戶紙的兩人，會平平無奇的繼續在湖邊散步。
她太久沒看小說了。
都快忘記時下流行的小說橋段有哪些。
至少不是繼續沉默着肩并肩散步吧？
确定不要先手拉手一起走？
她瞄一眼長堤邊上的雙人長椅。
邵宣意那狗比，并未察覺到自己對長椅的渴望。
又過了十分鐘。
雲汀自己放棄了。
她自我安慰：多大點兒事，他倆哪天不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吃飯了？
“到了。”
雲汀正出神，忽然聽到邵宣意這麽說。
她擡頭望過去。
這裏是湖心島的游船碼頭，下午同學們游湖時，也是在這裏登的船。
“大晚上，游湖？”雲汀額角青筋直跳。
白天還能領略湖中美景，岸邊亭臺樓閣，堤旁綠樹蔥茏。
大晚上的能有啥？湖中黑景？
邵宣意只輕輕的笑，拉着雲汀往船上走。
他們登上的不是普通小型游船，而是一艘兩層畫舫。
邵宣意徑直往畫舫二層走，雲汀疑惑的跟在他身後。
畫舫在兩人出現的瞬間，燈火通明。
雲汀眼眶被這種突如其來的亮度灼熱着。
這下，她更看不清湖中黑漆漆的“風光”了。
“真有人晚上游湖？”雲汀悶悶道。
邵宣意聽到她在咕哝什麽後，低笑：“我之前訂了些戊戌茶館的點心，都是些你沒吃過的。”
雲汀本來不餓。
聽到“點心”兩個字，尤其還是下午沒吃夠的茶館點心。
她忽然就幻聽到自己肚子咕咕叫了。
雲汀：“剛剛走了那麽久，還真餓了。”
邵宣意輕笑拆穿：“不是餓了，是饞了。”
雲汀瞪他一眼。
今晚攤牌之後，邵宣意變得“不近人情”許多。
以前的邵宣意，可不敢明目張膽嘲笑自己貪吃。
不多久，木梯上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幾個年輕的侍應生，端着白色骨瓷碟緩緩走來，輕輕放在雲汀面前。
一盤接一盤，圍成幾個圈。
全都是挨着雲汀放置的，方便她伸手拿點心。
雲汀聞到空氣中的點心味兒時，就已經快忍不住了。
沒等人家擺盤結束，忙不疊伸手。
右手伸到一半，被對面人握住了。
雲汀惱怒的瞪着邵宣意。
邵宣意不知從哪掏出一張濕巾，左手握着雲汀的手，右手細細的給她擦拭。
“剛剛從商場出來，一路上不知道摸了多少髒東西。”他一邊擦，一邊解釋。
雲汀剛準備伸出的左手，悻悻縮回來。
雖然不太懂，大晚上坐在豪華雙層畫舫裏吃點心，到底有什麽意境。
雲汀還是覺得，就沖喜歡的點心，和喜歡的男生，她值了。
穩賺不賠！
她面前擺了十幾種點心。
每種嘗一口都很滿足，雲汀都快溺死在點心堆裏了。
忽然，雲汀餘光處出現一片詭異的光亮。
柔柔的暖黃色。
不刺目，卻在漆黑的湖中格外醒目。
雲汀拿着點心的手忘記往嘴裏塞，只呆呆的望向右側那片光。
原以為，是其他跟邵宣意一樣奇怪的人，在夜裏游湖時亮起的畫舫燈光。
她一偏頭，看到許許多多的小舟，橫七豎八的停在湖面上。
小舟上挂着燈，黃暈暈的，溫暖明亮。
雲汀趴在窗沿上，側頭看邵宣意，疑惑問：“今天是蕭市的什麽隐藏節日？游湖節？劃船節？河燈節？……”
邵宣意低笑着搖頭：“你仔細看。”
雲汀：“？”
我仔細看，能看出個球啊？
黑漆抹乎的，能看出花來嗎？
正吐槽着，雲汀的呼吸停滞了。
湖面上的小舟光亮有明有滅，并且燈光顏色極速變換。
原本無序雜亂的排列，竟依靠燈光，真的擺出一朵花的形狀。
并且還是雪原紅星芍藥花！
雲汀直呼牛批。
芍藥外型比較複雜，雪原紅星還是複色花。
她看了看面含淺笑的邵宣意，又扭頭望向漆黑寬闊湖面上的那一朵。
“真是活久見了。”她嘀咕。
背後冷不丁傳來一陣悶笑。
“放心，你還會見到很多有趣的東西。”
邵宣意話音剛落，“雪原紅星”陡然消失在湖面。
而後，是一個個碩大的文字，接連出現兩個字——
“雲”
“汀”
雲汀感覺涼飕飕的。
以前，班上有女生過生日，喜歡她的男生總會晚上自習結束後，在校外天臺上給那女生放煙花。
後來，全校都流行放煙花。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晚上能聽到煙花聲……直到市區禁止放煙花，這陣風才過去。
雲汀不上晚自習，這些都是偷聽來的。
此時此刻，她覺得邵宣意就在做類似的事。
只不過，成本更大，作業難度更高。
且更沙雕。
接下來的該不會是“我喜歡你”之類吧？
雲汀一邊覺得狗血淋漓，一邊又覺得，邵宣意這狗血俗氣的表白方式，很合她胃口。
戀愛中，女生比男生更期待儀式感和驚喜。
這兩樣，邵宣意都能想到。
那還計較什麽俗氣？
雲汀喜滋滋的等待剩下表白的話。
結果……
她臉上笑容逐漸消失。
“為什麽‘雲汀’後面是省略號？”
她原本還想矯情的說他“俗氣的一批”。
這下好了，連開口機會都沒了。
沒錯，她沒看錯。
湖面上小舟的光芒一陣明滅後，在湖面上出現了“雲汀……”這樣的紋路。
雲汀看向邵宣意，皮笑肉不笑：“就這？”
這是她忍耐克制後的結果。
邵宣意望着對面女孩微愠的面龐，忍不住低低笑了一陣。
直到她眸中愠色加深，他才停住笑。
“湖面上能看的，也就那麽多了。”邵宣意輕咳一聲，掩飾笑意，“那些劃船的老師傅們不是專業負責表演的，光是擺出你的名字，就費了好些功夫。”
雲汀：“那就不能把雪原紅星給撤了？芍藥多複雜啊，你擺個玫瑰都比它簡單。”
邵宣意輕笑着搖頭：“玫瑰給人的感覺太壯烈了，我不喜歡。”
雲汀一時無語。
這顯然不是成心準備表白來的。
如果今晚自己沒有逼着他攤牌。
如果他們還是以好兄弟的身份登上畫舫。
那，今晚他要給自己什麽解釋？
“題外話到此為止。”
正當雲汀胡想八想時，邵宣意的聲音忽然變得認真。
雲汀受他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