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叮咚一聲,電梯門打開,夏涔又想到剛才在車上秦昭嘴裏語氣暧昧的那個球球。
他們雖然結了婚,但是當初黑紙白字說好了不會幹涉對方的正常交友戀愛,低調就行。夏涔想着,球球不會是葉昀家裏的正牌女友或是什麽過去風流的産物,私生子吧。這麽想着,夏涔走得慢慢吞吞的,踟蹰不前,恨不得就留在電梯裏了。
“葉昀。”葉昀家是一層一戶的大平層,出了電梯就是家門,葉昀正要按密碼鎖的時候,被夏涔叫住了。
“怎麽了。”
“等會我進屋,要不要注意什麽啊。”
葉昀認真思考起來,讓夏涔覺得自己的擔心是有必要的,葉昀屋裏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不是過敏體質吧?”
夏涔一愣,搖搖頭,“我就乳糖不耐受。”
“那就行。”
葉昀開門了,沒換鞋,先進屋給站在門口的夏涔空了個位置,才把手裏的行李包放下。“進來吧。”
夏涔拘謹地往裏走,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布局,眼前“喵——”地一聲,撲來一團雪白的不明物體。
“球球,別怕,是客人。”葉昀和它講話的語氣也像在和成年人有條理地對話,沒有任何寵溺哄騙的感覺。他彎腰把手裏的團子抱起來,看向夏涔:“抱歉,家裏不常來人。”
夏涔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葉昀懷裏胖胖白白,對着自己好奇地睜着葡萄一樣圓溜的大眼睛的小貓,稀奇道:“它——就是球球啊。”
“嗯,女孩,兩歲。”确實是“秘密女友”,也是“私生子”。
葉昀把球球放下,球球和夏涔對視了一會兒,過去碰了碰夏涔的鞋子。夏涔對它友好地笑笑,蹲下身去想摸它,誰知道球球立刻張開手,非常接受地被夏涔抱進懷裏。
葉昀換好鞋子,幫夏涔找出一雙新的拖鞋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大概是在家的緣故,語氣也輕松起來,沒有往常那麽刻板:“它很喜歡你。”
球球很胖,也很軟,抱在手裏像流動的,夏涔笑起來,看了看葉昀:“真的啊。”
“嗯。”葉昀幫他把拖鞋擺好,“它算認生的,秦昭一來就和他互撓。”
夏涔忍不住笑了出來。“球球已經打過疫苗了,但偶爾會掉毛,你不過敏就好。”葉昀從夏涔懷裏接過了球球,把球球放到地上。球球意會到主人的意思,一步三回頭地去客廳窩着了。
“沒事,我也挺喜歡貓的。”葉昀家裏已經提前開過地暖了,很暖和,夏涔想把外套脫了,但覺得和主人葉昀的一起擺在門口的衣櫃裏有點不太合适,于是還是穿在身上。“但是一直住宿舍,不好養。我想着以後有機會自己住,一定也要養一只。”
夏涔換好了鞋,葉昀問他熱不熱,他說還行,葉昀讓他把外套脫了,幫他挂好在玄關,帶着他往裏走,“走吧,選一間房間。”
可葉昀家裏很大,客廳陽臺和夏涔的宿舍卧室差不多。色調簡約,充滿各種外觀富有設計感的高科技家居産品,客廳茶幾下鋪了厚厚的灰色地毯,一旁輪流擺着加濕器,空氣淨化器,還有一個暖光落地燈,讓夏涔覺得這裏過聖誕的時候一定很有氣氛。
除了葉昀自己的主卧,一間健身房兼儲藏室,一件辦公的書房,還有另外兩間客房。其中一間朝南的客房,葉昀說家裏人偶爾來的時候會來住,夏涔就主動說要另外一件比較小的。葉昀看出他在想什麽,說沒關系,家裏人很少來,來了也住不久,夏涔馬上說我也住不久啊,葉昀就沒說什麽,找出了這間房間的鑰匙給他。
“我不用鑰匙吧。”夏涔的言下之意你也不會對我怎麽樣吧。
葉昀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把鑰匙放在了夏涔床頭櫃的第一個抽屜裏。
葉昀說打掃的阿姨一個月會來一次,卧室獨立衛生間裏的洗漱用品也會定期更新,夏涔可以直接使用。葉昀緊接着帶夏涔去參觀了家裏其他的角落,給他介紹了一些自動化家具的使用方法。
“家裏的密碼發給你了,備用的樓卡放在桌上了。”離開夏涔卧室前,葉昀看了一眼窗外事态只增不減的大雪,說:“我喪假還有幾天,下周一就會去上班。你如果要出門,可以自己去,但也不要走太遠了,最近道路情況都不太好。”
夏涔對他笑笑,把自己的僅有的衣物拿出來擺好,“放心吧,不給你添麻煩。”
夏涔就這麽在葉昀家裏住下了。
夏涔第一個告知了母親,通知自己在紐約很安全。随後向學校請了假,不幸中的萬幸是西雅圖的雪也很大,安全起見,學校已經準備在近期啓動網課了。
而宋薏對此的評價是:“同一屋檐,小別新婚,你們不會幹柴烈火嗎?”
夏涔白眼要翻上天:“都結婚兩年了,什麽新婚啊。”
“這麽好的地段,這麽大的房子,他收你多少租金啊?”
夏涔也問過這事,但葉昀說了不用。後來夏涔又找機會暗示了一次,葉昀直接沒怎麽接應他,夏涔就知道再說就是自讨沒趣了。
“他不要錢。”
“懂了,以身相許。孩子想好上什麽幼兒園了嗎?”
夏涔無語:“看來網課布置的作業太少了!”
“哎呀哎呀,好啦不開你玩笑了,多的是課題以後我還想請教你呢。話說你在家怎麽上課的,我記得你沒帶電腦去啊。”
“葉昀把他的筆記本借我了,他在書房用臺式。”
說到這裏夏涔也覺得,他吃穿住行都用葉昀的,葉昀既不收他的錢,也不要他的身——雖然要的話夏涔不會那麽輕易答應,他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其實他也想為葉昀多做點事,因此每次看完一篇文獻,就出門想找點家務活幹。可是葉昀平時非常整潔,非常自律,家裏從來不亂,連沙發上的抱枕也總是方方正正有序地擺着。掃地機器人和洗碗機都是自動的,根本累不着葉昀和自己,就連做飯葉昀也很拿手,夏涔覺得比他一個人留學獨居多年的手藝好多了。
有次葉昀健完身,夏涔主動提出給他削蘋果。然而葉昀家裏沒有夏涔平時用的那種刨刀,夏涔只能用小水果刀來削,小心翼翼地,硬着頭皮,削得蘋果都快氧化了三分之一還沒削完。最後還是葉昀看不下去了,說“我來吧”,把蘋果和刀接了過去,削了一條漂亮的完整的水果皮下來,切了大小均勻的一碗蘋果片。并且之後每次傍晚,都會敲敲在房間裏學習的夏涔的房門,提醒他出來吃已經處理好的新鮮水果。
夏涔每每悻悻地回到屋子,都覺得是自己的房間更需要收拾,他卻總視而不見。
夏涔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照顧球球了,所幸球球也挺喜歡他的。
葉昀雖然休假在家,但工作還是很忙,約等于居家辦公了。夏涔有空就陪着球球玩,幫它的香煎小魚幹兒挑刺,葉昀也已經很習慣早起發現球球睡在夏涔房間了。
“我都不知道我能幹嘛了。”
“他缺什麽嗎?”
夏涔仔細思考。
葉昀其實什麽也不缺。葉昀有錢有長相有身高,一般霸總家裏缺少煙火味的設定,球球也彌補了。非要說的話,就是夏涔到現在也不知道葉昀是不是單身,有沒有另外一半。但夏涔總感覺的這件事對葉昀的影響不那麽大,甚至覺得葉昀看起來并不很需要那些。
“那你別想那麽多了,不就呆個十天半個月的事嘛,好好享受。”宋薏替他得出結論:“再說了,反正他的物質世界已經這麽充足了,你真想為他做什麽,有心就行了。”
工作日晚上,葉昀在書房對着電腦看最後一份數據,突然收到了秦昭的微信。
“同居生活怎麽樣啊,比只有一只貓熱鬧多了吧。”
葉昀拿起手機,對着這句話看了一會兒,發過去一張早晨在廚房拍的照片。照片裏,是夏涔坐在客廳地毯上,後仰着靠着沙發,球球正好從茶幾上跳進他懷裏的樣子。他當時看他們玩了很久,不知怎麽想的,就拍了下來。
“現在是兩只。”
葉昀注意到對話框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眼疾手快地把這張照片撤回了,有種只是給他看看的意思。
“挺滋潤的,球球看着都比小嫂子重。”秦昭評價。
葉昀正要回複“注意稱謂”,聽見一陣細碎的敲門聲,莫名心虛地把手機咚一聲扣在桌面上。
片刻,穿着睡衣的夏涔在門口探出腦袋,小聲道:“我能進來嗎,沒打擾你吧。”
葉昀心說你不是已經進來了嗎。他不自覺地咳了一聲,說:“可以。”
夏涔對他笑笑,關上門進來了。
葉昀一邊問着“怎麽了”,一邊把視線投回電腦屏幕上的數據上,好像正在忙的樣子,其實早就忘了自己看到哪一行了。
“葉昀。”夏涔先在桌上放了一個杯墊,才把手上一杯熱氣騰騰的東西放在葉昀的桌上,“我給你泡了點東西,晚上會比較好睡。”
葉昀覺得杯子裏的東西味道有些熟悉,看過去,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他不知道怎麽和夏涔解釋,一般晚上睡前不吃巧克力的人也不會喝熱巧克力。
“我不是乳糖不耐受嘛,不能喝咖啡,我每次考試周就喝這個。”夏涔站在桌邊,把因為不方便同時拿,一直夾在腋下的一包蒸汽眼罩也拿給葉昀,“還有這個,都是我在社區那家華人超市買的。我看你每天都看很久的屏幕,這個對休息好。”
葉昀見夏涔實在是很真誠,決定也不要說出自己卧室有蠶絲的遮光眼罩這件事。“好,謝謝你。”
夏涔其實還想說要不明天開始他來早起做早餐,其實他來的第一天就這麽和葉昀說過了,可是那幾天太累,第二天他沒能起來,醒來葉昀已經晨跑好久了。但他現在是真的下定決心了。
葉昀見他一直不走,還盯着自己,像是有難以啓齒的事情。他認真思考了一下,又想到夏涔送他的這些東西,讓他“早點睡”,神情嚴肅起來,關掉文件,合上了電腦,問:“夏涔,你最近是不是睡不好。”
夏涔:“啊?”夏涔想說睡不好倒沒有,就是起不來。
“我是說,”葉昀考慮了一種溫和的表達方式:“上次醫院裏那件事,你還會想嗎,晚上是不是會夢到。你可以放心,他拘留完畢會被遣返回國,你不會再見到他了。”
“夏涔,如果你心裏還有陰影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告訴我。我們可以明天就去看心理醫生,你放心,保密性很高。”
夏涔暈了,心說溫家的人不就是想揍他出氣嗎,該看心理醫生的人是他吧,而且現在都要被遣返了。退一萬步說,他們樓下的保安看起來身強力壯的,一對十個他也沒問題,更何況——“不用吧,你不是天天和我在一塊嗎,我怕他幹嘛。”
葉昀看不出夏涔是不是在開玩笑,還是覺得猥亵未遂這件事難以啓齒。他分析了一下夏涔這句話,最後自己得出了一個看似離譜但好像也有道理的結論,把他自己也給吓到了。
少時,葉昀猶豫地:“你是不是覺得,每天和我在一起不自在。”
“啊,不會啊。”
葉昀認真地直視着夏涔,臉上沒有半分笑意,把夏涔看得有點臉熱。“你是不是覺得,我和他看起來很像,會讓你産生心理陰影。”
夏涔暈菜,完全不知道葉昀怎麽會有這種想法,想說葉昀也沒因為自己在他面前吐了嫌棄自己啊。
“不會啊,葉昀。”夏涔不知道怎麽和他解釋,“一點也不像,真的。”
夏涔想說葉昀和他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區別之大,無論是外形還是氣質,簡直一個是從雲端下來的,另外兩個是從泥裏出來的。
看着葉昀将信将疑的臉,為了使他信服,夏涔腼腆地笑笑,不知怎麽想的,脫口而出:“你比他帥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