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解釋
更新時間2012-11-20 14:58:45 字數:3674
僅一門之隔,“菩坤宮”外面鬧得不可開交,裏面卻是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皇後依舊跪在地上沒有起身,也沒有說出自己想禀呈的究竟是什麽話。
天谒國君則站在皇後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眼前這個低眉順眼的女人,眼中的盛怒分毫未減。他很清楚,沒有皇後的首肯根本不會出現今天這一幕。知曉當年之事的如今便只剩下他與皇後兩個人了。他曾經那樣嚴正地警告過她,膽敢将此事洩露出去半分,別說她這一國之母的地位不保,便是連柳嬈嫣與柳炎鑄也會遭受連坐之罪。他實在看不懂想不透,她是出于什麽目的、又怎麽敢這樣當衆挖開他藏匿了十六年的瘡疤。如果沒有一個足以讓他接受的理由,那麽當初的那個警告就會成為千真萬确的事實。
“臣妾鬥膽,還請皇上暫且息怒,別傷了自個兒的身子。”終于,皇後開口了。可說出來的話卻是一點建樹都沒有。至少在此時的天谒國君聽來與廢話等同無二。
“皇後是因為朕這些日子冷落了你,才安排了這一出戲,想要看朕的笑話?又或者是想警告朕什麽呢?”天谒國君冷言冷語地問到。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上面都是皇後承擔不起的罪名。
“臣妾斷斷不敢生出這樣的念頭。”聞言,皇後很是惶恐地俯身磕了一個頭,繼而直起身子說道:“只是溪兒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閑言閑語,前些日子跑來問臣妾當年的事情。臣妾……”
“皇後可是忘記了,朕分明警告過你,這件事要是走漏了一星半點的風聲,你還有嫣兒跟炎鑄都會為此付出代價!”既然知道這件事情的只有他們夫妻二人,柳嬈溪還能從哪裏聽到那些閑話。感覺自己被耍了被要挾了的天谒國君不由惱羞成怒,一把揪住皇後的衣襟領口,将她從地上拎了起來。
若是那些個膽小如鼠的嫔妃或是宮人們,早就被天谒國君這樣的舉動還有眼中那道噬人的危光吓得魂飛魄散了。可皇後卻吃準了他越是這樣一反平日的鎮定,便越是加大了她的勝算。因此她話語間雖是謙恭卑微的,雙目卻毫不躲閃地與天谒國君直視着:“皇上教誨臣妾怎敢忘記?只是有感于這麽多年皇上對魏妃妹妹的深情不悔,想着要溪兒替母贖罪才出此下策。不想竟惹得皇上如此不快,臣妾該死!還請皇上念在臣妾一番好意,原諒臣妾的魯莽。”
“要柳嬈溪代母贖罪?哼!皇後,朕與你多年夫妻,怎麽會不知你心中作何打算?”皇後的話音剛落,天谒國君冷笑一聲,卻不僅沒松手,還加大了力道,使得皇後與他的距離更為接近了後,擲地有聲地質問道:“你認為朕當真是色中餓鬼,是一個為了女人而罔顧人性倫理的昏君嗎?”
天谒國君手上的力道一重,皇後的喉頸處便猛地一緊,連最起碼的呼吸都變得萬分困難起來。不消一會兒,她的臉便被憋得通紅,很快現了眼前發黑即将昏厥的症狀。意識混亂中,她也不由得一陣心慌,趕忙求饒道:“皇……皇上……饒……饒命……”
一陣紮紮實實的疼痛從額頭上傳來——天谒國君手一松将皇後一扔,皇後整個人便朝着旁邊一倒,額頭重重地磕在了桌角,頓時血流不止。她卻顧不得擦拭血漬,只一邊不停地咳嗽着,一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鮮的空氣。等到周身各處都緩過勁兒來的時候,額頭上傷處的血跡早已凝固,原先被忽略的痛卻在清醒後變得無比真實。
“皇上,臣妾并非糊塗之人。”皇後忍着痛慢慢爬到天谒國君腳下,借扶着他的小腿的力量,支起身子重新跪在了地上,才擡起頭仰望着他,說起話來仍然有些吃力:“只是自打溪兒來到臣妾身邊之後,臣妾夜夜都會夢見魏妃。夢裏面她一直向臣妾哭訴,後悔當初辜負聖恩,犯下彌天大錯。後來又囑咐臣妾,說當初留下一個女兒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向皇上贖罪所用。”
皇後說得神乎其神煞有介事,實際上,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天谒國君心中都明白,這只不過是為了給接下來的事情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天谒國君沒有說話,卻也沒了之前的那般盛怒。想起适才見到柳嬈溪時,自己恍惚間還以為魏氏回還的錯覺,他心中早就開始動搖了。
感受到天谒國君這些變化,皇後趕緊趁熱打鐵地繼續勸道:“雖說皇上這些年對溪兒不聞不問,可臣妾暗中幫襯的時候也沒有阻止和責罰過,更始終沒有下殺手。甚至在出了塞繹國那件事後,表面上是因為傾貴妃的求情皇上才網開一面,可臣妾心裏明白,實則是皇上心中還顧念着對魏妃的情誼。想是魏妃的亡靈也感受到了皇上的用心良苦,這才托夢于臣妾的。臣妾羨慕傾貴妃夜夜侍寝沒錯,這樣做也是有想通過溪兒重新看見皇上的私心,可是臣妾一心為皇上着想的苦心是斷斷無假的,還請皇上明鑒。”
“恁是魏妃孤魂托夢,皇後苦心一片,怕也是枉費了。朕若真是納了柳嬈溪,豈不讓天下人恥笑了去?”皇後“情真意切”言之鑿鑿的勸說終于擊潰了天谒國君最後一絲心理防線。他終是松口,道出了那個無法跨越的倫理底線——
盡管事實上他與柳嬈溪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可這宮中幾乎人人皆知,他們是父女。若是不說明就納其為妃了,必會民心盡失,遭人讨伐;若是說明了,那麽這些年他一直苦苦隐瞞的事情就會大白于天下,不僅是他連帶着整個皇室都會顏面盡失。他更是會成為天下人的笑柄。這兩樣結果無論是哪一種都是他這個一國之君不能面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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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擔憂的臣妾早就想過了。皇上若是願意聖降隆恩寵幸溪兒,那就是給了魏妃一個贖罪的機會。相信魏妃在九泉之下也是會感恩戴德的,又怎麽還會膽敢要求名分呢?此事臣妾知道,皇上知道,溪兒知道,絕不對外宣揚便無後顧之憂了。”皇後自知良機不可失,便是趕忙出言獻策,将一早就想好的話悉數說了出來。
“柳嬈溪呢?知道是朕與你處死了她的母親,非但沒有半分怨言,還願意毫無異議地伺候朕?”天谒國君覺得皇後此舉可行是可行,但前提是柳嬈溪得配合,否則一旦木已成舟後再出什麽纰漏,一切就都來不及了。而這份配合在他看來,是沒有可能的。
“事在人為。溪兒對當年的事并不完全知情,臣妾會想個周全的法子去說。但請皇上放心,臣妾定讓溪兒心甘情願侍奉君側的。”天谒國君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皇後這才敢露出一絲笑意,信誓旦旦地保證到。
“你想要什麽?”皇後的所言所行都表明她是早有預謀。天谒國君當然不會相信她真的是為了卻魏妃的心願才這麽做的。他當年沒有說破,卻也知道是皇後為了争寵才出賣了魏氏。只是顧慮到她雖未直接封為皇後,卻是先帝賜的婚,再加上她的主動出謀劃策也算是将功折罪了,他才放她一馬的。後來則是因為她為自己生兒育女有功才息事寧人的。
“臣妾不求自身!只望皇上能顧念往日的情分,不要冷落了炎鑄與嫣兒。”皇後卻扮起了慈母,替兒女求了恩德。
“知道了。朕會再仔細考量一番,皇後先将自己額頭上的傷口處理好吧。”皇後說得含蓄,天谒國君亦是完全能聽懂。但是事關重大,他不能輕易松口,便用皇後的傷打起了幌子,表示了一下關心。之後便大步流星地朝門口走去。
天谒國君經過長廊的時候,一直守在外面的柳炎鑄對着他行了一個大禮,他卻是看也沒看便徑直離開了。望着他的背影,柳炎鑄皺了皺眉,顧不上細想便趕緊走進了正殿之內。當看到跪在地上的皇後時不由大驚失色,幾步便跑到了她跟前,關切道:“母後,你受傷了。”之後又是對着門外大聲喊道:“來人啊,快去傳太醫!”話音剛落,不知從哪裏跑出來一個小宮女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是便急急朝着禦醫院跑去。
柳炎鑄将皇後扶起,又攙着她靠在了床頭。他則坐在床沿上,眉頭深鎖地望着她額頭上的傷。聯想到天谒國君方才的态度,他感到現在情況着實不妙,不得不擔心皇後會因為這次的事情而受到傷害。即是憂心忡忡地說道:“母後,父皇他……”
“沒事,是母後不小心才會受傷。你父皇已經原諒我們了。”面對着自己的兒子,感受着那份發自內心的關心與呵護,皇後欣慰地笑了笑,握着柳炎鑄的手,說道:“但是炎鑄,從今以後,你跟溪兒要保持距離了。”
“母後,還是先讓太醫瞧過你的傷勢再說旁的吧。”在皇後說完前半句話之後,他自始至終懸着的心總算是稍稍安穩了些。可聽到後半句話,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皇後是犧牲了柳嬈溪而求得自保的。如果真的是這樣,他要去保護她都來不及,又怎麽會棄她于不顧呢?但是看着皇後一副快要虛脫的憔悴模樣,他實在不忍心跟她起沖突,便是用起了緩兵之計。
皇後自然聽出了他的心思,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便是緩緩搖了搖頭,半語重心長半威脅地說道:“如果你不答應,母後就不許太醫看診。炎鑄,母後是為了你好啊。”
沒想到皇後來這麽一招,柳炎鑄為難了。思量了一番後想着事急從權,暫且答應了皇後,至于今後怎麽做還是在于他自己。便是嘆氣道:“母後怎麽說兒臣便怎麽做吧。”
皇後聞言,總算是放心地笑了笑。盡管知道柳炎鑄不會真的就此放手,但是至少證明她這個做母後的在他心中還是很重要的。以後便不愁沒法子讓他真正遠離柳嬈溪了。
母子二人談話一結束,太醫也整好趕到了。看傷、開方子、上藥、煎藥……上上下下的人誠惶誠恐地忙活了好一陣子才消停。待柳炎鑄親自将藥喂皇後服下後,皇後才不由苦笑道:“這樣一點小傷竟然這樣折騰。”
“母後受傷怎麽會是小事呢?太醫說過,服了藥要多休息。兒臣就先行告退,不叨擾母後了。”笑着說了這麽幾句,柳炎鑄便伺候皇後睡下了。又對着那些守夜的宮人們囑咐了一番才放心離開了。可他去的方向卻不是“皇子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