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4
◎允許他的放縱◎
晨起時,外頭溫暖的陽光照在帳外,營帳裏的溫度漸漸升高。玉明熙揉着眼睛坐起來,如同往常一樣伸手去夠床邊的衣物。
床頭放了幹淨的衣服疊得整齊,玉明熙看着手上的衣物,環視陌生的營帳,挂在床尾的盔甲,床榻下的靴子,桌上一碗熱茶剩個底,還散發着微微的熱氣。處處都留着男人生活過的痕跡。
昨夜未解衣帶,身上的衣服被壓的皺皺巴巴,玉明熙慌忙換上衣服,暗自羞愧。
本想等裴英睡了自己就回去,怎麽就睡着了呢?
一覺睡到大天亮,連身邊躺着的人起床了都不知道。自己睡的倒是舒坦了,裴英該怎麽看她呀?會不會給他看到了她睡覺時不端莊的樣子?他應該不會在意吧。
玉明熙一邊穿鞋子一邊想,裴英在軍營裏接觸的都是些心直口快、不拘小節的人,他們姐弟之間秉燭夜談睡過了頭,應該不是大事。
若與她同榻而眠一晚的人是林楓眠,她指定會逮着這件事笑他個十天半個月,說不定還要挑幾句聖人言來敲詐他幾件珍奇異寶。
偏偏是裴英,他心思敏感,倔強又愛哭,要是讓人知道冷傲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裴将軍在她面前撒嬌……玉明熙不敢再想。
裴英的營帳裏面沒有梳妝鏡,只在矮櫃上有一只牛角梳,玉明熙走過去拿起梳子,坐在桌邊梳頭。
解下珠飾,耳墜。
陽光在門簾被揚起的時候照進來,營帳裏頓時亮堂起來,随着門簾落下,光線又弱了下來。有人走進來了。
玉明熙下意識的縮緊了身子,偏過臉去不讓那人看見自己妝發不整的模樣,“誰?”
那人不答,拿了凳子在她身後坐下,順手将梳子從她手上拿去,為她梳發,話中略帶笑意,“姐姐醒得真早。”
裴英剛練兵回來,身上散發着熱氣和汗水的味道,輕挽起她柔軟的長發,指尖不經意蹭過耳後的肌膚,用涼水洗過的手觸碰到皮膚的時候涼絲絲的,惹得玉明熙輕輕一纏。
除了貼身照顧她多年的小燕,她沒有讓別人碰過她的頭發。玉明熙心中微恙。
她什麽都沒說,裴英竟然會主動為她挽發,他好像變溫柔了。
分明在她眼中只是一個愛撒嬌求抱的小狼崽子,昨天還想咬她,還好她機智沒有給他可乘之機,不然請軍醫來給她敷一次藥,可真是丢人丢到玉門來了。
昨晚已經給了一個甜棗,今早就不能太慣着他。玉明熙正經道:“你起得早怎麽不把我叫醒,都這個時辰了,青竹該到處找我了。”
聞言,裴英不悅。
如今人還在他帳中坐着,開口不問他如何,反倒擔心一個籍籍無名無名的臭小子。裴英冷言,“不過是個小護衛,他願意找就讓他找去,難為姐姐想着他。”
“我哪有想着他。”玉明熙被他沒來由的吃醋逗的啞然失笑,解釋說:“如松沒了,我身邊又沒有得力的人,青竹雖然年輕,但勤奮又老實,十四五歲正是讨人喜歡的年紀,我也想将他放在身邊培養培養。”
裴英眼中滿是嫉妒,“姐姐喜歡他?”
手上打理好她的長發,裴英為她戴上珠飾,捏着小巧的耳墜不知如何下手,只得放在她手上讓她自己戴。
“又犯什麽傻。”玉明熙戴上耳墜,摸摸他的頭,很自然的轉了話題,“你吃早飯了嗎,再有半個時辰,我們就得出發去蒼州了。我昨天還叫了蘭兒一起去,一會你記得讓人叫上她。”
說着站起身來,光明正大的從裴将軍的營帳中走了出去。
這時候軍中的将士都在訓練場上,沒有士兵看見玉明熙從裴英帳裏走出來。候在外頭的青竹瞧見玉明熙出來,慌忙跟了上去,“郡主,早飯已經備好了,您要在哪兒用飯?”
“去我帳裏。”她坦坦蕩蕩,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般,回頭問裴英,“将軍,要與我一同用飯嗎?”
站在營帳門口的裴英看着她身後的青竹,臉色陰沉,攥緊了拳頭跟上去,走在玉明熙身邊,自然的将青竹給擠開,嫌棄地推了他一下。
青竹一個踉跄退下來,察覺裴将軍在給他下馬威,不敢言語,默默跟在二人身後。
玉明熙看不到身邊人的小動作,仰頭透過手指間的縫隙看升高的太陽,你越想起昨夜好像做了一個夢,看向身邊的裴英,輕聲問:“你昨天晚上沒睡嗎?”
昨夜夢到自己下了地府,然後好像聽到有人叫她,然後就看到裴英眼神空洞的盯着她,想起那雙漆黑的眼睛,玉明熙心裏直冒冷汗,真是一個噩夢。
裴英好像沒事人一樣,輕松答:“我早早的就睡了,是姐姐在做夢吧。”
“也對,可能是我做夢昏頭了。”玉明熙點頭,發絲微微蹭到後頸,隐隐發癢。
兩人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談笑自如,不失禮數,落在營中将士們眼中就是一對感情甚好的姐弟,也是互相幫扶的臣子。
用過午飯後,玉明熙親自與青竹收拾行李,打包裝上馬背。裴英去喊薛蘭兒一同上路。
“郡主,這個箱子是我們的嗎?”青竹指着從床底下拉出來的箱子問。
玉明熙綁好弓箭,走進來看到一個略顯破舊的實木大箱子,看上去分量很重,青竹費力把它拉出來,累得滿頭大汗。
“不是我帶來的,應該是裴英的。”玉明熙沒有多想,她暫住的營帳原本就是裴英的住處,東西大部分都是他的。只是這個箱子沒有上鎖,看上去好像經常打開。
好奇心驅使着她想要瞧瞧裏面裝了什麽好東西,但想着裴英都已經是将軍了,裏頭裝了骨頭刀劍之類的東西還好,萬一是姑娘家送的定情之物,被她看見可就尴尬了。
還是不看了。
“給他放回去吧。”
“是。”
來的時候沒有帶太多東西,不到半個時辰便收拾好了。玉明熙騎上馬背,前去軍營之外的草原上,與她同來的金吾衛與近衛軍已經整裝完畢,候在此處。
等裴英與薛蘭兒一行人也到之後,隊伍往蒼州的方向前進。
沒有了來時攜帶的笨重糧草,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日落時便到達了蒼州。玉明熙前去驿站與兵部的官員會和,裴英則帶着自己人前先去将軍府赴宴。
與玉明熙同來的張貫也才理清糧草的損耗情況,二人在驿站互通了信息,将蒼州糧草的使用情況整理成冊後,天也快黑了。
玉明熙邀請張貫,“今夜大将軍府中宴請武将和官員,大人何不一同前去?”
張貫受寵若驚,謹慎道:“微臣不過是個七品小官,哪敢與郡主同行,還是郡主先走,微臣随後再到。”
“你我共事數月,無需如此生分。”玉明熙起身道,“張大人做事謹慎,不出纰漏,我甚為欣賞。”
“郡主過獎了。”張貫做人謹小慎微,辦差事沒出過大問題也沒有過大成就,押送糧草這種吃力不讨好的活本都是些年紀大、低品級的官員來做,他卻能碰見玉明熙。
按說郡主有榮寵與富貴加身,就是在府裏做個花瓶也沒人敢說什麽,但玉明熙卻偏要紮進人情複雜的官場,做的還是最累的活,五年下來,如今已經是戶部侍郎,眼看着就要讓年邁的戶部尚書退位讓賢,卻自請來押送糧草。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玉明熙這官做到侍郎就是到了頭。
前朝雖有女官上朝的先例,可玉明熙有郡主的頭銜在身,就是半個皇家人,皇族不得擔任要職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雖然是為了限制王爺們結黨營私,但玉明熙也逃不過這規矩。
朝堂上的官員對玉明熙的看法褒貶不一,有人覺得她一介女流借着太子的勢力進入官場是圖謀不軌,有人覺得她希望有所作為來告慰定遠候夫妻的在天之靈,也有人認為她是年輕氣盛,野心勃勃。
張貫只是一個小官,并沒有立場評斷郡主的是非,但幾個月共事下來,無論是在路上體恤下屬,還是來到蒼州之後的公事公斷。她不像別的高官端着架子輕視他品級低微,只是與他一同盡心盡力做好分內之事。
拗不過她真誠相邀,張貫與她一同前去,在這個與自己女兒一般大的姑娘面前,也稍稍放松些。
驿站與将軍府隔着兩條街,走路過去很近。
玉明熙主動找話,“再回京就是秋天了,辦一趟公事來回三個月,怪不得戶部少有人願意接這個差事。”
張貫答:“這個時候朝中正亂,等我們回到京城,塵埃落定,日後我們做事也方便些。”
聽出話中別樣的意思,玉明熙追問,“敢問張大人,近日朝中因何而亂?”
張貫思索片刻,為難道:“我也是在務公時聽封大将軍提起的,好像是與三王爺有關的事。這幾日郡主不在蒼州,難怪不知道。”
李祿?暴躁又專橫的三王爺,仗着自己身子強健扛造,母妃受寵,恨不得在京城裏橫着走。
他能出什麽事?
還沒來得及細說,兩人已經到了将軍府外。對門外小厮亮了號牌表明身份後,府中傭人帶二人來到宴席上。
宴席剛剛開始,助興的舞女在院中翩翩起舞。張貫被安排在末席,玉明熙則被人領到了主位之下的副席,看到了坐在對面的裴英,對他微微一笑。
“見過封大将軍。”玉明熙向主位的封巍行禮。
封巍微笑,親切道:“明熙啊,你叫我伯伯就好了,當初我跟你爹一起為陛下打天下,那也是有穿過一條褲子的情誼,他要是能看到自己的女兒如此聰慧,還有這麽一個骁勇善戰的表外甥,指定要在我面前炫耀。”說着,轉頭看看裴英又看向她。
爹爹走的時候,玉明熙年紀還小,自是不記得與爹爹關系好的将領,對封巍的親切不敢全盤接受,坐下客氣道:“封伯伯過獎了,若非有您的提拔和信任,裴英也不會有今日的成就。”
玉明熙看向裴英,示意他說點好話。
裴英起身拱手道:“謝大将軍栽培。”
左右坐着故人的親眷,封巍打心眼裏高興,“我聽人說你練的一手好箭,可射落飛鷹,百步穿楊?”
“伯伯過獎了,這是娘親留給我的本事,當然要時時勤練,不能荒廢。”
“你娘是女中豪傑,能教出你這樣一個女兒,自然也不會差的。”封巍笑道,看着玉明熙感嘆道:“當初我跟你爹何等的潇灑自在,後來他去了廣陽府,遇見了你娘,這心呀就栓在人家身上了,再後來有了你,我還去參加過你的滿月宴。”
年紀大了回憶起舊事總會忍不住悲傷,封巍喝一口烈酒,忍不住嘆氣。
玉明熙漸漸放下防備,看着面前快奔五十的大将軍,不由得幻想爹爹若是還活着,應該也是這樣灑脫,只是有娘親在一邊盯着,爹爹定是不敢喝酒的。
他們的面容,在她腦海中早已模糊。
玉明熙不知道要如何懷念他們,微笑說:“爹爹和娘親能有您這樣的朋友記得他們,在天之靈也會感到高興的。”
聞言,封巍低頭淡笑,舉杯一飲而盡。經年的友情,都在酒裏了。
歌舞聲落,封巍嘉獎衆将士,玉明熙也在其中,記了一個二等軍功。裴英最為英勇,記一等功,官升一級。
聽到裴英升官,玉明熙比自己升了官還要高興。但在人前不能表現出來,只偷偷給裴英眨眼睛,表達自己的喜悅。
宴席結束之後,衆将領前往客房休息,張貫回了驿站。封巍留了玉明熙在院裏說些舊話,酒杯不離手,沒一會兒就喝了個爛醉。
玉明熙心裏還想着來時張貫說的李祿出事了,便試探着問封巍:“伯伯,我今日回到蒼州,聽一同共事的張大人說京城裏出事了,伯伯可知道發生了什麽?”
封巍擺擺手,迷糊道:“不算什麽大事,就是三王爺私德不檢被人當朝揭露,陛下龍顏大怒,罰了三王爺閉門思過,不許上朝。”
這還不算大事兒?
玉明熙又驚又喜,李祿吃了苦頭她當然高興,但私德不檢這種罪名,是誰揭露的?
事情傳到蒼州來就只剩個大概,其中細節,遠在邊疆的封巍不一定能知曉,她又問:“請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這……”封巍迷迷糊糊的思考一會兒,“大概是在半個月前,我向京城遞了折子,傳令官從京城回來時把這事告訴了我。”
此事有些蹊跷,李祿是有些風流,但他家中美妾無數,三王妃寬容大度從來不理這些污糟事,怎麽偏這一次被人告了私德不檢?
涉及皇族私德的話不好在外人面前說起,玉明熙按耐住內心的疑惑,不再追問。等回到京城,一切自會分明。
天色已晚,玉明熙告退離開。
喝的醉醺醺的封巍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近侍上前來扶,被封巍擡手攔住。
正值壯年的大将軍站起身來,看向玉明熙離去的方向,眼神清明。
近侍低頭:“将軍,您不是定遠侯的關系一向很冷嗎,今日在宴席上為何要那樣親近郡主?”
“小姑娘人挺聰明,逗逗她,氣氣她爹的冤魂。”封巍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近侍緊張道:“将軍,明熙郡主在朝中弄權惹皇上忌憚,您跟她關系近了,萬一惹皇上不高興……”
夜晚月色如水,熱鬧的宴席到只剩下殘羹冷炙。
封巍露出愁容,嘆道:“皇帝老了,原想着太子寬厚仁義會是個明主,如今人也沒了。一個暴戾的三王爺,一個平庸的五王爺,還有一個小太孫才七歲,你猜這皇位會傳到誰手裏?”他轉頭盯着近侍,嘴角勾起戲谑的笑。
近侍低着頭不敢接話。
封巍笑說:“我跟玉天磊暗地裏鬥了幾年,想着總有一天要讓他倒在我的刀下,沒想到他會死在我的城門之外。他生了這麽一個聰明乖巧的女兒,是想向我索命?”
“将軍不要多想,郡主只是出來久了在意京城的事而已。況且當年之事,也不是将軍的錯。”
已經過去十幾年了,真相如何,根本就沒人在意了。
封巍冷笑一聲,到滿了酒杯,灑在地上。
他從腰間掏出令牌扔給近侍,“明日臨行前,把這個給郡主送過去,告訴她,我與她父親兄弟情深,日後若需要我出面,便以令牌為號。”
“将軍,她不過一個郡主……”
“你見過哪家郡主會在朝中弄權,還親臨戰場出謀劃策?”封巍淡笑,“小姑娘心裏指定藏着事兒,我倒要看看她能搞出什麽名堂來。”
——
夜半時分,街上只有零星幾盞燈亮着,照亮腳下的路。在青竹的陪伴下,玉明熙回到驿站,青竹不比小燕話多愛唠叨,一路沉默。
躺在床榻上,玉明熙睡不着,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爹娘。
關于他們的事,她很少聽人提起,每每從外人口中聽到定遠候與黎将軍,都是滿口的溢美之詞,褒獎他們為國殉身是忠義之臣。可她記得的是娘親抱着她騎馬,爹爹在後面追着他們跑,那是一段美好的記憶。
玉明熙抱緊了自己的身體,孤獨就像海一樣向她蔓延過來,漸漸将她吞沒。
她想哭,又覺得不需要哭。
裴英願意在她面前哭,是因為知道她會為他的眼淚心疼,而誰會為她心疼呢?
屋中寂靜,夜風緩緩從門外吹過,院子裏的樹枝葉茂盛,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一枝樹枝刮在她門上,發出有規律的吱吱聲。
“咚咚咚。”聲音輕微,混在風聲中。
“咚咚。”聲音又起。
玉明熙從床上坐起,摸了一旁桌上銳利的簪子,警惕地看向窗外,聽到少年的低語,“是我。”
對面房間裏住着張貫,玉明熙不敢鬧大了聲響惹人來看,悄悄打開窗,便見少年站在窗外,一身夜行服是有備而來。
“你怎麽來了?”
“姐姐明天就要走了,我舍不得。”裴英說着,準備翻窗進來,被玉明熙伸手攔住。
她側過臉去,“別進來。”
女子閨房不能随便進,玉明熙雖然疼愛他,卻不是毫無底線,而且這院子裏還住着其他人,兩個人鬧出動靜來被人看見,她不敢冒這個險。
被她拒絕,裴英便乖乖站在窗外,從懷裏掏出一支金簪來遞到她面前,微笑說:“今日在街上看到店裏擺着,覺得與姐姐十分相配,便買下來贈予你。”
玉明熙悄悄把手上握的簪子收在腰間,接了他遞過來的金簪。簪子上有三朵金片打造的桃花,花蕊是更為精細的镂空雕刻,如此精細的工藝,與她手上戴的寶石手鏈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收起這禮物,輕聲說:“裴英,此戰之後,北遼也能安分幾年,再過三兩個月秋收,你便請調回京城吧,留你獨自在邊關待着,我總不放心。”
站在月光裏的少年渾身淋着月輝,梳在腦後的馬尾仿佛閃着銀光。俊美的臉上光影分明,一雙淺棕色的眸子專注的盯在她身上。玉明熙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耳垂嫣紅。
“為什麽不敢看我?”少年大着膽子伸手去碰她,扶着她的肩膀将人正過身來。
“沒有不看你,是太晚了,我犯困。”玉明熙垂着眼睫,随便找了個借口堵他。
在宴席上的時候,他就看出來了,玉明熙心事重重。後來又見封巍留她一個人說話,便猜想她是思念爹娘了。
姐姐心事很重。
她明明那麽溫柔,卻很少向人傾訴。
看她眼中憂傷,裴英心裏很不好受,握着她的雙手,将人往懷裏摟。半身高的窗橫在兩人中間,玉明熙一手撐在窗臺上,上半身歪在了少年胸膛上。
“裴英,我跟你說正事呢!”她有些急躁。
少年的聲音不再稚嫩,低沉充滿磁性,“我會聽你的話調回京城,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做。”
他自己也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不知道如何分擔她的思念之苦,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姐姐,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耳邊的心跳聲如此清晰,告訴玉明熙他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
她安靜的待在他懷裏,任由少年的體溫将她暖化。她允許裴英的放縱,讓他變成自己心上的港灣,成了月光透過樹影落下的花火,晃在他的心上,伴着夏夜輕柔的風,一次又一次讓她心動。
門沒有打開,窗也慢慢落下。望着少年翻牆出去的身影,玉明熙站在原地,許久沒有挪動步子。
她沒有讓他進來,裴英也沒有硬要留下。
他果然是個乖孩子。
但不知為何,玉明熙覺得有些失望。明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可被裴英抱着的時候,她居然幻想着,今後若是能夠有他相伴……
玉明熙拍拍自己的臉,暗嘆一聲:別犯糊塗了。
一夜安睡。
天色剛亮,玉明熙起床收拾了東西,出門準備上路。
将軍府裏的近侍找到驿站裏來,在無人處将封巍的令牌交到她手裏,“大将軍今日酒醒後,着小人來将此物交給您。”
“如此重要之物,我怎能收呢。”玉明熙推拒着不肯收。
“大将軍說了,他與定遠候情同兄弟,定遠候在時二人沒能常相聚,如今人走了也沒能留個念想,這令牌贈給郡主,也算是紀念這份情義。”
平北大将軍的令牌,往大了說可以號令平北軍,往小了說也是兩家互通來往的信物。
收了令牌,也就是接受了封巍的助力,這對她來說是件大好事。但玉明熙總覺得不對勁,因為與爹爹的情誼,願意幫她這個小輩,能夠做到大将軍之位的人,會這麽感情用事嗎?
“我不能收。”玉明熙依舊拒絕,笑說:“陛下不喜我在前朝做事,說不定我哪一天就會樹倒樓塌,不好因為我牽連到大将軍,這令牌,您還是還給他吧。”
不給近侍再勸說的機會,玉明熙走去人馬集結的路上,翻身上馬。
玉明熙與張貫帶着人馬出城。城門之外不遠處是裴英和薛蘭兒遠遠的望着他們。玉明熙一眼就看到了裴英,她沒有上去跟他告別,只是稍稍擡臂向他揮手。
停留在蒼州的這幾天,她擁有了很多美好的回憶。眼下只是短暫的分離,他們會在京城再見。
——
一個月後,盛夏的炎熱漸漸消散,暖暖的陽光照耀着夏季末尾依舊青蔥的樹木。
玉明熙回到京城述職,清晨進城,一整天在戶部兵部來回跑,好不容易忙完今天的公事,晚上回家吃飯就碰見上門探望的林楓眠。
“問月齋的鮮花餅,特意排隊去買來給郡主嘗嘗鮮。”林楓眠說罷,他身邊的小厮将點心遞到小燕手上。
“林尚書還真是有閑心,不像我去蒼州跑了一趟,回來還有一大堆公務要處理,看看,批折子批的手都扭了。”兩人一同走進郡主府,玉明熙可憐兮兮地把手伸給他看。
林楓眠探出扇子擎起她細嫩的小手,用手掌輕輕揉按,關心道:“走這一趟辛苦了,等你忙完這一陣,我請你去家裏吃酒,我親自釀的梨花醉。”
“梨花醉倒是誘人,我只怕酒還沒吃上,就被你娘逮到,勸我跟你議親。”玉明熙把手抽回來,面露難色。
林楓眠思索一番,輕笑說:“那我請你去游湖,帶上兩壇梨花醉。”
玉明熙展顏,曲了胳膊輕撞他一下,“這才是真朋友!”
跟在兩人身後的心腹對這畫面早已經見怪不怪,小燕臉上挂着喜悅的笑,看前面青梅竹馬的主子調笑嬉鬧,怎麽看怎麽登對。這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走到後廳上,玉明熙坐下來對坐在身邊的林楓眠小聲問:“楓眠,我走的這幾個月,京城裏有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這……”林楓眠欲言又止。
小燕看林楓眠不好意思說出口,主動說:“群主您不知道,這陣子京城裏最熱鬧的事啊,就是——王妃打花魁!”說罷,捂着嘴嬉笑起來。
玉明熙不解,瞪了沒規矩的小燕一眼,讓她收斂了笑聲。
林楓眠解釋說:“你也別怪她,這件事的确鬧得不好聽。三王爺與一娼妓在五王爺的詩會上茍合,被幾個官員當場撞見,第二天就有人在朝上參了三王爺私德不檢,如今,三王爺還在關禁閉。”
自幼只讀聖賢書的林楓眠親口說出這污糟事,臉都快羞紅了。
盯着那張溫潤如玉的俊臉,玉明熙覺得好笑,“咱們不過是私下聊聊別人的閑話,你一個大男人,羞什麽。”
林楓眠羞愧低頭,像是回想起了駭人的畫面,磕巴道:“當時我也在詩會上,與人一同去賞荷花,然後……就撞見了。”
感情他是那幾個當場撞破三王爺奸情的官員之一。玉明熙實在憋不住,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所以,三王妃氣不過,就去打了那個娼妓?”
林楓眠點點頭。
小燕在後面插話,“三王妃平時看起來柔弱,下手打人真狠。聽說如霜姑娘那張臉都給她抓花了,咦——想想都疼。”
“誰?”玉明熙心下發寒,頓時收起了笑臉。
“如霜姑娘啊。”小燕呆呆道,“就是城北最大的青樓,軟香閣裏的頭牌,咱們府上離那兒很遠,我也是聽說了這事兒後才知道那個娼妓叫如霜。”
“如霜……”前世被趙洵迎娶進門的夫人,一個出身青樓的娼妓。
玉明熙喃喃道,“她怎會跟三王爺攪和在一起?不應該啊……”
她送了趙洵一幅千裏江山圖,就算拿去賣掉也足夠他贖出如霜。他那麽愛她,做高官時都絲毫不在意她的賤籍身份,怎會不救她,任由如霜被李祿欺辱?
如果趙洵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在乎,那他到底是為了什麽來欺騙她的感情,毀掉屬于她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
趙狗冒頭
玉明熙:打狗頭!
裴英: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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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
【撒花】
【往小樹坑裏澆營養液,會長出參天大樹嗎?】
【喝了這瓶營養液,明日再戰三萬三!】
【千言萬語道不盡我的心意,只能努力用營養液澆灌你,你可感受到我無盡的情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