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打探
柯然站在路燈下,看着樹影中間的那幢房子,房子裏透出來的燈光在樹叢忽隐忽現。
燈光下的飛蟲不時地飛下來在他身邊繞着,他能聽到偶爾一兩聲蚊子的叫聲。
站在這裏半個多小時了,腿上傳來一陣陣的酸疼,盡管他已經住在這裏快十年了,可每次來到門口,都有種很陌生的感覺,從心裏抗拒,不想走進去。
房間裏的人似乎感受到他的注視,一個花白頭發的男人站在窗口,敲了敲玻璃,也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
柯然這才動了動僵直的腿進了樓門口。
開門進了房間,一陣書香撲鼻而來,他才脫下已經幹了的鞋子,穿上拖鞋,外婆已經來到近前打量着他有些微微曬的發紅的臉:
“你怎麽回來這麽晚啊?才上班一天就加班,太辛苦了。”
外婆伸出手準備拿起他放在地上的鞋子,他忙先一步把鞋子拎起來藏在身後:
“我自己來。”
外婆沒有再去搶那雙鞋,只是眉頭微微皺起來,瘦瘦的臉上笑容有些牽強:
“你上了一天班了,早點洗洗吃飯,好早點休息一下。”
剛剛站在窗邊那個花白頭發的男人,他的外公坐在搖椅上看着手裏捧着的一本書,眼皮也不擡說道:
“有什麽可辛苦的?一個男孩子,這點苦都吃不了?”
柯然沒有說話,徑直走進洗手間,反複洗了兩遍手,拿着自己白色的毛巾擦幹,又整齊地把毛巾疊好挂在毛巾架上,仔細地調整了一下位置後才走出衛生間。
他外公仍舊一直盯着書本,像模像樣地翻了一頁問道:“你剛才又在外面站着發什麽呆?”
“沒什麽,想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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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冷哼了一聲說道:“我們可是提前說好的,你們工作的事不準拿到家裏來說。”
“嗯,我知道了。”
他怎麽可能不知道?自從知道他要警察大學外公就表現出明顯的不贊同,雖然最後還是默許了,可從來沒有停止警告他:學校的事不要拿回來說,不準告訴別人你是我外孫,在家不準談論工作的事......
柯然回到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衣櫃裏面衣服按照顏色整齊地分開挂好,他從灰色的衣服中拿了一套淺灰色的家居服換上,把自己脫下來的衣服拿到洗衣間放進了洗衣機,按上按鈕。
等他來到餐廳,外公外婆已經坐在餐桌前,桌子上的碗筷還沒有動過。
柯然輕聲說道:“您以後不用等我吃飯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都不知道,不讓我們等,至少提前打個電話。”外公悶悶地說着,拿起碗筷開始吃了起來。
柯然等他們開始吃了,才拿起自己的碗筷,看着滿滿的一碗飯已經舉得飽了:
“我知道了。以後要是晚回來會打電話的。”
“好了,吃飯不說這些。”外婆把一些菜推了推,靠近柯然。
餐桌上一陣沉默後,外公開口問道:
“你和那個袁明朗家的孩子在一個組?”
柯然疑惑地看着外公,外婆笑着說道:“他兒子叫袁徹。”
柯然愣愣地應着:“嗯,是,他是我們組長。”
外公說道:“在工作上他是你的組長,你要服從領導的安排,在私底下不要和他來往。”
柯然等了等,外公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他看了看外婆,外婆也只是微微搖搖頭,好像也不方便說。
柯然心裏狐疑着,袁徹那裏得罪了外公?還是他爸爸和外公關系不和?
可終究,柯然沒有開口問出來。
餐桌再次陷入沉寂,外婆看祖孫兩個人都沉默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
她給柯然夾了一塊排骨,柔聲說道:
“陳琳琳今天來了,你沒告訴她今天開始上班嗎?”
柯然猶豫着夾起排骨慢慢放進嘴裏,沒有說話只是搖搖頭。
“你應該告訴人家一聲,讓她白跑一趟。對女孩子不懂浪漫還好,不體貼可不行。”
外公哼了一聲:
“她在家無所事事,白跑一趟算是給她機會活動活動。以後她在工作時間打你電話一律不準接。”
外婆不滿地看着外公說道:
“你都那麽告訴她不準打電話給柯然了,她還敢打嗎?真不懂你,當初覺得她好的也是你,現在怎麽看她不順眼了?”
“當初看她覺得是挺文靜的姑娘,我和他爺爺又是老朋友,要是将來能成一家人也是美事。我哪知道現在的女孩子那麽會蒙人。”
外婆忍不住抿嘴笑着說:“你現在知道了,晚了,人家姑娘就是喜歡柯然,柯然也好像挺喜歡她的。孩子的事,以後我們少管,操這份心你不累嗎?”
“我才懶得管,不過,不管柯然做什麽工作,工作上的事就不能含糊,不能因為個人的事影響了工作。你記住了沒有?”
“他能不記住嗎?你都說了多少遍了?”
“我沒問你,柯然,啞巴了?”
柯然忙放下碗正經地回答:“我記住了。”
“好啦,吃飯就吃飯,不要說這些影響胃口的話。”
外公小聲嘀咕着:“還不是你先開頭的。”
柯然勉強吃了碗裏的飯菜,把碗筷收拾好,和外公外婆打了招呼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的房間非常簡單,床頭櫃上面他常看的幾本書和一個相框,床腳放着兩個啞鈴,一盞立式臺燈,加上一個衣櫃就是他房間的全部。
他對着床頭櫃上相框裏那個美麗女人的照片說了聲晚安,就躺在床上,關上了燈。
強迫自己什麽都不去想,放空自己,希望今天一夜無夢。
夜已深沉,在城市的另一邊,一間看上去像是要倒閉了的酒吧卻悄悄地打開了大門,一些男人從四面八方零零散散地聚攏到這裏,走進這個不算大的門裏面,門口甚至不用任何人招攬,似乎這裏有種魔力,吸引人們光顧。
像是赫敏的魔法袋子一樣,酒吧的裏面寬敞的足可以裝下兩個排球場。
進了門,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輕緩的帶着暧昧音色的背景音樂;來回走動着的服務生穿着類似泳裝的衣服,有的身上還挂着一些閃光的裝飾彩燈;零星幾個沒什麽亮光的燈光之外是一片昏暗,暗處影影綽綽的隐約能看到有人在移動,除此之外什麽都看不到。
當郭圖榮和劉賀城進入吧樂樂酒吧的時候,在門口駐足了一分鐘。
他們不是沒有去過酒吧,他們去酒吧是為了喝酒。
而來這裏的人,顯然不只是為了喝酒。
劉賀城在郭圖榮的耳邊低聲說:“難怪,那個老板會出差,這樣的場面,要是掃黃組的來了,十成脫不了幹系的。”
郭圖榮嘴角淡淡地笑了笑,無聲地冷哼着:“先別管他們,我們是來打探消息的,哎,你會不會演戲?”
“會,我的第二志願就是當演員。”劉賀城揚揚下巴說道。
等他們進入到酒吧裏面,郭圖榮的臉上剛剛還很嚴肅的樣子瞬間不見了,眼睛像是放光一樣掃視着每一個角落,落到那些穿着暴露的女招待上,還會誇張地咽了咽口水,甚至側耳傾聽,像是對那些笑聲和笑聲背後的猥瑣興趣濃厚。
這邊志願當演員的正主,看着旁邊印象中一本正經的郭哥突然像被戲精附體的樣子,頓時呆了幾秒才回過神來。
從酒吧類似吧臺的地方走過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這人穿着黃色的半袖,一縷黃毛立在腦袋中央,兩邊被剃的光溜溜的,一只耳朵上兩個耳環,露着刺青的手臂看上去很粗壯,這人走過來,上下打量着郭圖榮,眼中帶着警覺的神情:
“你們二位頭一次來?”
郭圖榮點點頭,毫不掩飾自己的第一次,一副饒有興致的樣子:“我們路過,看有個BAR的标志就進來了,這裏太爽了!”
那個黃毛嘴巴抿着,雙手抱着手臂,眼睛盯着劉賀城不自然的樣子:“我們這裏是會員制的,你們是會員嗎?不是就馬上離開。”
“會員?怎麽辦會員?有什麽條件嗎?”像是越得不到越有興趣的樣子,郭圖榮忙伸手掏出錢包。
“多少錢可以辦會員?”
黃毛看着郭圖榮錢包裏厚厚的鈔票,眼神緩和了一些,可還是攔着他們說道:
“我們要登記你們的身份證,有兩個好友介紹,再有就是會員費。你們兩個自己走進來的,第二條不符合。還是趕緊走吧!”
“我說,來你們這兒還需要身份證?以為星級酒店啊?再說誰說沒有好友,我問一下,尉遲霖你們認識嗎?”
“尉遲霖?你認識他?”黃毛愣了一下看着郭圖榮,再次上下打量他,眼中盡是懷疑的神情。
“認識,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是不是算一個?如果算,我這就打電話給他。”
“等等,如果真認識他,我來打,你叫什麽?”
“我叫郭榮。”
“行,你等一會兒。”
黃毛掏出手機,走到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打着電話,對着空白的牆面點頭哈腰的。
劉賀城在郭圖榮旁邊悄悄耳語:“那個尉遲霖是誰?”、
“你別管,你是我帶來的,就說不認識他就行,其他的不用多說。”
郭圖榮沒想到來探聽消息竟然還要動用人脈,這個時候牽扯到這個人,雖然心底尴尬的很,可臉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
回頭應該掃黃組的老武打聲招呼,讓他們注意一下這裏。
不一會兒,黃毛打完電話回來,神态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笑的真情實意:
“既然你們是尉遲的朋友,我們自然好好招待,裏面坐,你們想要點什麽?”
劉賀城剛要開口,郭圖榮忙趕在他前面說道:“你們有什麽好的?”
“那就看你想要什麽樣的了。”
郭圖榮品味着他的話,他說的似乎不是食物飲品,而是這裏面的陪酒小姐,于是說道:“我喜歡嬌小可人,善解人意的。”
“行,您這裏坐一會兒,我馬上給您安排。”
郭圖榮挑了一個靠近最裏面角落的位置,坐在這裏能看到外面,卻不容易被來往的人打擾。
劉賀城看近處沒有人,湊近了說道:“郭哥,你是戲精啊,剛剛完美演繹了一個急色鬼。”
郭圖榮用膝蓋撞了撞他,身體靠在沙發上說道:“這裏面的人都很警惕的,待會兒你就裝作頭一次來,害羞,少說話就行。”
劉賀城嘴角撇了撇說道:“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不直接把人叫到局裏,既省事又省錢。幹嘛還大費周章來這裏。”
“不明白,你怎麽不問?”
劉賀城撓撓頭聲音裏透露着些許的不好意思:“我可不敢問,看到組長我就大腦短路,腿肚子轉筋。”
郭圖榮笑的開心:“他就是那張臉吓唬人。哎,來人了,回頭再說,小心別說漏嘴。”
劉賀城扭頭卡了看剛剛的那個黃毛走過來,手拿着一本冊子做到郭圖榮身邊:
“榮哥,您看看,這裏面的有沒有喜歡的。”
劉賀城探過頭來,看着郭圖榮翻開的冊子,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
“這麽多?”
郭圖榮用手裏的冊子捶了一下劉賀城的腦袋:
“大驚小怪的,能不能有點出息?”
劉賀城忙捂住嘴巴一聲不吭了。
黃毛一眼看出來這個人是沒見過世面的,看着郭圖榮的架勢倒像是身經百戰,加上他們剛剛報備的人是絕對不假的,也就沒有起疑:“多來幾次就了解了,這裏絕對有你要的溫柔鄉。”
郭圖榮打開冊子,裏面的女人都是濃妝豔抹的,看上去除了胖瘦臉型發型其他的都差不多。這相冊裏有幾個女人的照片上有一層透明的塑料膜上面印着翻牌兩個字,有的沒有,黃毛在旁邊解釋道:
“翻牌的就是已經被客人點走了,剩下的可以選。”
“翻牌,合着我們都成了皇帝了。”
“那是,這裏是後宮佳麗三千啊。”
他從頭到尾翻了一遍,照片裏沒有曲靜,倒是有一個位置是空着的,還有一個照片上被蓋上了黑色的牌子,看裏面的人不是曲靜,看來是老板知會過,讓他們把照片抽走了。
郭圖榮看了一遍後,點了兩個女人:“這兩個。再來點吃的喝的。”
黃毛眼神閃過一絲不确定,看了看郭圖榮:“你确定這兩個?”
“怎麽?有問題?”
“不是,這兩個說好了,可是不出場的。”
郭圖榮仔細看了一下冊子,這兩個人的照片旁邊标着紅色的标簽,心裏更有譜了,可嘴上卻有些氣惱地說道:“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們只陪酒。”
郭圖榮了然地啊了一聲說道:“出場今兒我也沒地方去,身份證都沒帶。”
“我們這兒能解決這個問題啊。”黃毛說着下巴擡了擡朝着那幾間關着的門指了指。
“在這兒?我可沒這癖好,我們在裏面做着,外面坐一堆人,我都硬不起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正在喝着水的劉賀城差一點噴了出來。
看着郭圖榮的眼神帶着一百二十分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