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獨處
袁徹帶着柯然簡單吃了點午飯就趕往曲靜和隋玉亮的家。
他們住的地方說是城市裏的貧民窟一點都不為過,住宅是全開放的,談不上小區兩個字,都是零零散散的不慎規則的一些樓房一幢挨着一幢,這樣的地方監控的死角和盲區相當多,從監控看到什麽是沒可能的了。
樓房之間的胡同很窄,袁徹只能把車停在樓群的外面一個車位上。兩個人步行穿過三棟樓才到了隋玉亮的家。走到樓下,有幾個老太太在樓對面的一棵大樹下面乘涼,正聊的起勁兒,看袁徹他們走過來,擡頭瞄了一眼,完全沒當回事兒的繼續聊着:
“損人不利己的人,到什麽時候都有,欺負我老太太沒兒子嗎?太損了。”
“行了,你就別氣了,就當風大吹的不行?”
“風再大能透過窗戶吹啊?等讓我逮着,我非站在門口罵他祖宗。”
袁徹他們在樓下站了一會兒,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袁徹剛擡頭看了看樓層就見一個黑色的小物件從上面掉落下來,他順勢拽了一下站在前面的柯然,柯然沒有防備,踉跄了一下回頭疑惑地看着袁徹。
“有東西掉下來了。”袁徹看着落在地上的被摔成粉末的東西,又擡頭看了看房子的外牆。
對面的一個瘦瘦的老太太高聲提醒着:“你們離那兒遠點,那地方這兩天總是掉灰,前兒都砸到人了。”
剛剛還在抱怨的老太太馬上拽着她問:“誰?砸着誰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聽到哎呦一聲,等我探出頭的時候,人都沒影了。估計沒什麽大事兒。”
兩一個在旁邊一直聽着樂呵的老太太說:“你那麽磨蹭,等你出來看,還能看見啥?”
袁徹本想沖着老太太點點頭道謝的,看她們幾個已經完全忘了這茬了,也就不想打斷他們。
回頭看柯然的白色襯衫上,一些灰色的粉末,伸手靠近他的肩膀了,又放了下來,想起柯然今兒幾次躲避的動作,終究沒有行動。
他們走進樓裏,昏暗的樓道裏堆放着雜物,有些雜物都已經快碰到棚頂了,不知道是怎麽放上去的,還有些地方窄的只能容納一個人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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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樓,左邊一家是隋玉亮的家,袁徹帶着手套,拿出從隋玉亮身上找到的鑰匙試了兩把才打開了房門。
兩個人帶上鞋套走進門,門口的擦腳墊上擺着兩雙拖鞋,一雙大,一雙小,小的有些淩亂,大的卻擺放的很整齊。
房子不大,也就五十平米左右,一室一廳的戶型,整個客廳一張沙發一個茶幾就已經占去了很大空間,卧室門在左側,衛生間就在卧室的旁邊。
袁徹和柯然分頭在房間裏查看着。
袁徹在衛生間查看了一圈,這裏的東西一目了然,很小的懸挂式置物架上面一些日用品散亂地放置着,一個小型洗衣機的蓋子敞開着,裏面是幾件髒衣服,東西混亂些,倒也算幹淨。
他從衛生間出來,走進卧室。
這間卧室相比外面空間小很多,一張不算太寬的雙人床,說是雙人床其實就是兩張鐵質的單人床拼在一起而已,床上有很多衣服被疊放的很整齊放在床頭。
床旁邊還擠了一個五鬥櫥,上面整齊地擺放着一些生活用品。一扇木質的窗戶灑進來一點從前面樓房的房頂漏下來的陽光,屋子裏不開燈的時候很暗。
此時卧室的燈是開着的,柯然正蹲在打開的衣櫃旁邊,一動不動,凝視着櫃子裏面。
“發現什麽了?”袁徹靠近柯然探頭看過去,衣櫃裏挂着一些夏季的衣服,左邊是壘起來的收納箱,裏面胡亂地塞得滿滿的,右邊高出來一個小平臺,下面是抽屜。
柯然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擡頭的瞬間和袁徹的臉距離近到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忙站起來往旁邊躲閃了一下,腳下失去平衡,要向後倒的樣子。
袁徹本能地伸手要去拉住他,柯然卻在他伸出手來的時候躲閃了一下,扶着櫃門站住了,緊接着又像是覺得這樣不是很合适,才有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只是動作有些僵硬。
袁徹伸出去的手靜止在空中,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他還從來沒被人這麽嫌棄過。
袁徹收回伸出去的手,插進口袋裏:
“你,你發現什麽了?”
袁徹本來想問他為什麽躲着自己,可看柯然的表情又臨時改了口。
工作不談私事是他對自己的工作要求,不能為了這個人破例,何況,他有種感覺,就是問了也未必問出什麽來,柯然像是那種需要小火慢炖才能熬出來心思的人。
“這裏面有一個玩具。”柯然指了指衣櫃裏面。
袁徹彎腰低頭看向挂着的衣服下面,一個變形金剛正歪放在那裏,一個小小的墊子一半折起一半鋪平放在這個平臺上。
這個位置如果不蹲下來根本看不到,很隐蔽。
“他們家有男孩子,有玩具不稀奇。”袁徹問着,他也發現這個家裏有些地方很矛盾,很不協調。
“你看他家裏其他的櫃子都塞得滿滿的,床上還有衣服。這個衣櫃下面還可以放衣服的,卻空着,好像故意空着似得。”
“那你覺得為什麽這樣空着?”
“我想,是不是留給隋心玩的地方。”
“在櫃子裏玩?”
“我猜測,隋玉亮有家暴,當這些發生的時候,孩子會在哪裏。”
袁徹看了看卧室和門外不算大空間,一眼什麽都能看到,确實無處可藏:
“你是說他會躲在這個櫃子裏?所以他媽媽特備給孩子準備了這個空間,讓他可以躲起來?”
“我只是猜測。”
“我也發現了奇怪的地方,這個家裏其他地方都有些淩亂,衛生間的物品随處擺放,客廳的茶幾也有些混亂。可唯獨這裏看上去有些過于整齊了。不像是一個家裏的兩個房間,倒像是不同人家一樣。”
柯然回頭看了看,目光落在床腳上,袁徹也在同時發現了什麽,忙俯下身來趴在地上看向床底下,床底下同樣擺放着很多東西,積滿了灰塵,一些灰塵從床下延伸到外面,在床邊留下一些痕跡,痕跡像是被什麽擦抹過,本應該延伸出來的灰塵很整齊的被切掉了。
這張床似乎不是很平整,所以四個角都墊着紙殼,可唯獨左邊的一個床腳的紙殼沒有墊着,那個紙殼躺在在距離床腳十五厘米左右的地方。
圍着床轉了一圈,柯然突然蹲下來,在床下一塊沒有堆放物品的地方,有半枚男人的腳印。
這個房間的地板是那種非常老舊的地板,顏色因為年久變得灰暗,地上看上去髒兮兮的,在這樣的地板上留下腳印都不會被注意到,可這張床下面卻有着堆積起來的灰塵,這半枚腳印就在這些灰塵上面,非常的明顯。
柯然低聲說道:“這個鞋印踩在灰塵裏,按理說其他地方應該有腳印才對啊。”
“地被擦過。也許是前幾天留下的。”袁徹故意這樣說。
柯然看了看鞋印上面幾乎沒有什麽灰:“可隋心說他爸爸好幾天沒回來了。這個鞋印很新鮮啊。”
“你是懷疑這裏曾經進來過什麽人?這個房間被清理過,也就是說曲靜很可能是從這裏被帶走的?”
“嗯。”柯然低着頭輕聲應着。
沒等他說完,袁徹已經撥通了一個電話:“宋科長嗎?我們在9.24兩個死者的家裏,我們在這兒發現一些情況,麻煩派人來收集一下?好,我們等着。”
打完電話,看柯然還在盯着櫃子裏的變形金剛,袁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如果昨天隋心沒發燒,而這裏又是案發現場的話,案發的時候,孩子很可能就看見了,甚至可能同時被害。”
柯然眼神黯淡地說道:“嗯,隋玉鳳說她來接隋心的時候家裏沒人,我在想,她那天為什麽不在家?”
袁徹看着打開的櫃門在看了看對着櫃門的床,沉默了一會兒:“你是懷疑她在23號就已經被控制了?那24號還和隋玉鳳通信的人是誰?”
“不是,沒有,我只是随便想想的。”
袁徹微微笑着說道:“拿晨光的話說,想的好。如果23號曲靜就被控制了的話,那天晚上她就不能去上班,老郭他們會問出什麽信息的。我們一會兒問問鄰居看有誰在昨天上午看見過她,也許那天只是恰巧出去了。”
柯然摸了摸自己的耳垂,輕笑了一聲,沒有說話。
袁徹開始翻看五鬥櫥裏面的物品,五鬥櫥裏面的物品也是有些淩亂地放着,和櫃子上面的整齊對比鮮明。
在第一層裏面放着一個盒子,裏面有三百塊錢和幾張十幾元的零錢。第二層第三層都是孩子的衣服,第四層是女性的內衣,在這些淩亂內衣中間,有一個大盒子放在一堆內衣的下面,袁徹翻出來打開。
裏面是一些卡片和演出的票根,有音樂會,有電影票,每張票只有一張,都整齊地地方在一起,顯得格外被珍視。
看了看票面上的日期,最早的從今年年初開始,恰好是情人節。
“你覺得,她會是那種花錢去看音樂劇的人嗎?”袁徹問道。
柯然搖搖頭:“他們的生活應該是比較拮據的,音樂會,看這上面的坐席這張至少八百元。而且時間都是晚上,這個時間,似乎是她工作的時間吧。”
袁徹拿起電話撥打了過去,打開免提說道:“老郭?你在那兒?進行的怎麽樣了?”
電話那邊郭圖榮像是邊走路邊接電話,袁徹想想外面火辣辣的太陽就覺得熱,郭圖榮有些氣喘籲籲地說:
“我們頂着太陽走了兩個地方了,老板接電話說人在外地,讓找管事的。管事的說老板沒回來他說了不算。問他其他的就一問三不知了。”
“他們自己是有問題,怕拔出一個蘿蔔扯出一堆泥,這樣正面問估計問不到。那我們就只有側面問問了,你是不是沒有去過酒吧?”
“我去那兒做什麽?那裏你比較熟吧。”
袁徹嘿嘿笑了笑:“那種酒吧,檔次太低了。”
“好,檔次低的正适合我,我們今天晚上去。你怎麽樣了?”
“好,好的不得了,等回局裏細說,挂了。啊,對了,你們去怎麽也要裝扮一下,你那身太正經了。”說完沒等對方反駁就挂斷了電話。
柯然本來正翻看着盒子裏的其他東西,聽袁徹這麽說突然擡起頭來看着他,正好撞上袁徹看過來的目光,又忙将視線移開,回到盒子裏。
袁徹挂斷電話說道:“他們今天扮做客人去酒吧了解一下情況。”
柯然點點頭沒有說什麽,手裏繼續翻動着。
“你翻了好一會兒了,再翻下去就着了。”袁徹微微側頭看着柯然。
柯然拿出裏面的卡片遞給袁徹:“你看這些卡片,是花店的,上面的話雖然是打印出來的,但裏面的內容卻不是花店那種落俗套的,聽上去像是有感而發。”
袁徹抽出一張卡片讀着上面的留言:“輕撫你芙蓉花一樣的臉頰,總是讓我顫栗,我的心為你顫動,血液裏流淌的都是對你的思念。送上你喜歡的詩,代表我此刻的心情: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袁徹的嗓音中帶着刺穿靈魂的韻調,現在他用這樣的嗓音讀情詩,聽的人的心都會跟着悸動起來。他自己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微微皺着眉說道:“看着像是個有點墨水的人寫的,把這些串起來就是說,曲靜有外遇,這個人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或者裝作是有學問的,但為了某些原因,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在交往,這些打印的卡片也是怕筆跡洩露了他的身份。”
“嗯。至于原因,要麽是身份地位很敏感的,要麽是已婚人士。”
“越來越有意思了。”
袁徹拿起最近一張音樂會的門票,再次拿起電話,這次是打給劉賀城:“阿城,你去查看一下毓文大劇院和星海電影院周圍有沒有監控點,特別是商家的那種,看看能不能找到8月14日晚上六點到七點半之間的監控。
挂斷電話,兩人又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到了廚房,廚房倒是收拾的很整齊,冰箱裏有些蔬菜看上去都已經失去了水分。
袁徹說道:“門上看不出被撬開的痕跡。可能和死者認識,所以才會開門讓他進來?”他和柯然站在狹小的廚房裏,這個小小的空間讓兩個人的距離變得很近,袁徹能聞到柯然身上一股淡淡的沐浴乳的味道。
柯然側目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袁徹,後退出了廚房,有些倉促地說道:“或者冒充送快遞的。我看房間角落裏有一些拆開的快遞的包裝盒子被堆砌起來。”
袁徹跟着出了廚房和柯然保持着一個比較近的距離:“這個可能不大吧,昨天是暴風雨,這天氣,有人還來送快遞,不是很反常嗎?”
“确實。”柯然微微地翻了翻白眼,像是更加認真查看似得,再次離開袁徹的身邊。
袁徹這次沒有跟着,抱着手臂看着那邊故作忙碌的人,柯然越是故意躲閃,他就越是想要靠近,有種挑逗的興奮感。
正偷着樂跟在柯然後面,柯然卻突然站定了,讓袁徹差點撞上他。
“怎麽了?”袁徹從側面看着柯然的臉,鼻子挺翹的,眼睛微眯着看着前方一點,長睫毛翹起,眼睛一眨不眨的,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卻只是門板,什麽都沒有,袁徹一邊欣賞着這張側臉,一邊問着。
柯然開始四下看了看:“總覺得少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多更了些,周三又想請假了,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