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頭女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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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窗子裏透進來的陽光很刺眼,男孩擡起自己的手想要遮住陽光。
剛剛擡起來,就被一雙大上一倍的手抓住,那人明知道這個時候的陽光會照進來,會讓他睜不開眼睛,卻偏偏讓他躺在這裏。
“你知不知道,陽光下面你的臉像是在發光。”
那個聲音很溫柔,那個人總是那麽溫柔。
可這樣溫柔的聲音卻讓男孩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他乖乖乖地把手放下來,在閉上眼睛和迎上刺眼的陽光中選擇了後者。
那人輕笑:“你真倔,閉上眼睛不就好了?”
他當然知道閉上眼睛就好了。可他不能閉上,盡管是青天白日,可一旦閉上眼睛,他就會做噩夢。
他堅持着,堅持着,可眼睛本能地自我保護,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簾。
那人滿意地笑了:
“這就對了,閉上眼睛,我們才能玩游戲。”
男孩的身體抖得比剛才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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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4日 早四點五十分。
李大頭站在路口四下看了看,永和橋附近是暴雨過後被摧殘得最慘的一段路了,地上随處可見斷枝敗葉,零星來往的行人都繞着人行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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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手撿起了地上一根斷樹枝,咒罵了幾句。
正想着,迎面匆匆走過來的一個人差點和他撞個滿懷,那人身手倒是挺靈活,一個閃身躲過去了。
李大頭正愁沒地方撒氣,沖着那個快步走開的背影罵了兩句,把心裏的不滿發洩了一通,這才好過點。
他走到河堤扶手旁邊看着河面,只有三三兩兩的斷枝漂在水面上,要是能調個個就好了,心裏嘀咕着準備認命地開始清掃。
他剛要轉身拿起工具,河裏面一截斷了的樹枝下面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湊近了欄杆打着涼棚眯着眼睛仔細看了看。
“我的媽呀!”李大頭吓得腿一軟一屁股坐在濕漉漉的地上,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再不敢看向河裏面。
就見一大截樹枝被卡在了橋墩下面,大概十幾厘米粗的樹枝下面壓着一個人啊,白色的浮囊了的□□裸的人的兩條腿露在樹枝的外面。
李大頭好不容易能喘上氣來了,忙從兜裏掏出手機,擦了擦滴進冷汗的眼睛尋找1和0的按鍵,可手指不聽使喚好幾次按錯了號碼。
幾乎在同一時間,在城市的另一邊,柯然從夢中驚醒,身上已經被汗水濕透了。
他恍惚地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現在是安全的,這才松了口氣,伸手從床頭櫃拿了空調遙控器,把溫度從二十五度調到二十七度。
他幾乎逃跑似得離開床,走進衛生間反手把門上的三道鎖鎖上,急匆匆走進浴室讓冰冷的水沖刷着身體,這才有了還活着的感覺。
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想到能見到他,柯然剛剛心有餘悸的表情慢慢變得柔和起來。
半個小時後,在離永和橋五公裏左右的一個中檔小區裏駛進了一輛警車,警車一路平穩地繞過了一些散在地上的障礙,停在了3號樓下面。
車上走下來一個戴着眼鏡的男人,長相斯文,穿着一身淡灰色的運動裝,手裏拎着一個裝着粥和兩個包子的塑料袋,他一邊打着電話一邊走進一單元。
一單元401這家的卧室裏,袁徹躺在一張大床上,吹着空調抱着被再一次挂斷了擾人的電話,伸手把電話線拽了下來,埋頭在枕頭裏,準備繼續睡。
不到三分鐘,門口傳來敲門聲,聲音不是特別大,卻是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還敲出了鼓點的節奏來,像是很了解裏面的人,非這樣的方式是很難被叫醒似的。
在敲了兩分鐘後,門被打開了,袁徹□□着六塊腹肌的上身,只穿着一條黑色三角短褲包裹着寬窄适度的重點部位站在門口,他的一條腿在開門的瞬間飛起就是一腳踹向敲門的人。
來人敏捷地閃身躲過,像是對這樣的招呼習以為常,也不介意順勢推門進了屋。
“你昨天又去宿醉了?一休假就去泡吧,也不找點有營養的事來做做。”
“我倒是想,沒人陪我,要不你來?”袁徹伸出手準備摟住這個唠叨的訪客,卻再一次撲了空。
“你少來,我是名草有主的,別拿我尋開心!”
“我什麽時候拿你開心過?!”
“你應該扪心自問,什麽時候沒有。話說回來,過兩天我就調走了,你作為我的老搭檔,就不能發揚一下你的愛心,接一下我的電話?”走進門的男人嘴上說的可憐兮兮的,肢體動作卻完全另一回事,把手裏的東西丢在桌子上在袁徹的屋子裏東翻翻西找找的,像是進自己家一樣。
袁徹看着在廚房轉悠的郭圖榮,秀氣的臉看上去文質彬彬,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卻總是在重要的時刻給人來上一記措手不及,扮豬吃老虎的典範,他慵懶的聲音裏帶着一點撒嬌的拖音:
“我接了電話,你還來接我嗎?”
“完了,我的心碎了一地。我存在的價值就是你的專職司機嗎?”郭圖榮捧着胸口的動作在看到房間主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時候放棄了,走出廚房開始翻箱倒櫃:“我記得你家有創可貼來着,怎麽沒有了?”
“怎麽?你的心創可貼就能挽救?”
“去你的,我剛剛在來的時候幫別人擡車,手劃了一個口子。”
“偉大的雷鋒同志,像你致敬,左邊第一個抽屜,自取。”袁徹無力地說完撲倒在床上,露出完美的後背和完美的臀部。
郭圖榮拿出了藥箱放在桌子上,打開一看忍不住吹了一個口哨:“你這裏面可真全,估計你家裏最全的就數這個藥箱了吧?不過,你家的東西幹嘛老是換地方?害我每次都找半天。”
袁徹悶在枕頭裏的聲音傳了出來:“哪裏換了?是你記性不好。你來不會是就為了貼創可貼吧?”
“我有那麽閑嗎?有案子了,就在你住的城東。”
“你不會裝作找不到我嗎?”
“我倒是想啊,關鍵我就快走了,這個案子我是沒指望跟到底了,今天還要交接給新人,都得你在場才行。更何況,大隊長點名讓你到場。”
“其他組呢?怎麽又落到我們組?”
“他們手裏都有一兩個案子,就我們組剛結了一個,現在很閑。”
“早知道就不那麽勤快了,也拖上一兩個月。”
“拼命熬夜的時候,你怎麽沒這麽想過?”
“那個時候是弱智!”
郭圖榮把藥箱放好,坐在袁徹的床邊,伸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臀部:
“你是大智若愚,哎,這麽趴着,不怕被人非禮嗎?”
袁徹在他碰到第二秒已經反手抓着他的手,正要用力,郭圖榮馬上用力把手抽出來:“好啦,最後摸一下,留個念想。這美臀,估計以後再難遇到了。”
“既然愛不釋手,不快投懷送抱?”袁徹翻身坐起來,伸手要拽郭圖榮,郭圖榮借力将他從床上拉起來,袁徹雙手用力揉搓着臉,終于扭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郭圖榮是他在到警隊後的第二個搭檔,也是警隊裏唯一知道他是同性戀的人。
原因?說起來尴尬到姥姥家了。因為他在搭檔的第二年就對郭圖榮表白了。
他當然不是一個沖動的,花癡的男人,何況郭圖榮嚴格說起來一點都不帥,只是看着讓人覺得很舒服。
他表白的理由到現在還被眼前的男人拿來當笑話:因為他感覺到郭圖榮也是gay。
他就是這樣感覺的,不是因為郭圖榮二十好幾還沒有女朋友,不是因為他有時候對他的關照已經超出了同事搭檔的界限,也不是因為他們在一起默契相當。
當然這些也是佐證的理由,可最終讓他決定說出口的就是因為感覺。
結果很顯然,他被郭圖榮當場拒絕了。
郭圖榮說了一堆什麽天涯何處無芳草,總會找到屬于自己的人的屁話後最後說了句讓他當場差點噎死的話:“我是直的。”
袁徹傻了,這以後在警隊要怎麽混?他才剛上道,還沒有來得及大展身手呢。
要不是郭圖榮當場就打消了他的顧慮,保證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他早就已經遠離刑警的行當了。
郭圖榮說的話從不食言。
後來想想,郭圖榮其實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那個時候大概是太寂寞了,才會饑不擇食。
當然這個不能告訴郭圖榮,再好脾氣的男人,也是有自尊的。
郭圖榮走出卧室,再回來的時候手離開端着一杯水遞給袁徹:
“要是能被你掰彎,早就彎了。哎,聽說這次來的新人長得不錯,有沒有興趣來個辦公室戀情?”
袁徹接過水三兩口喝了個幹淨:“我已經心灰意冷了!”
郭圖榮笑着搖搖頭接過杯子送回廚房。
袁徹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赤着腳跟着走出卧室進了衛生間,從裏面高聲問道:“那新來的,有沒有告訴他到現場?”
“我還沒有他的聯系方式,聽說這次的可是很重口味的,剛來就讓他見識大場面,你不怕他跑了?”
“最好第一天就能知難而退,省的我費心費力最後還是走人了。”
“你要是舍不得我,就直說好啦,不用這麽委婉。”
袁徹從裏面出來,臉上還有未幹的水漬,走到衣櫃前三兩下套上衣服,然後才來到眼鏡男前面,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湊近了說道:“別多心,我只是懶得管新人!”
郭圖榮搖搖頭笑了笑,把剛才倒出來的粥遞給袁徹:“喏,熱乎乎的小米粥加上肉包子,吃了再走。”
袁徹皺着眉看看袋子又看看郭圖榮:“你都說今天是重口味了,還讓我吃早飯?”
“你可是在長蛆的地方都能吃的奔兒香的人,少給我來這套,宿醉胃疼是吧?少吃兩口,中和一下酒精,不然非酒精中毒不可。”
“要中毒,早就中毒了。”袁徹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喝了半杯粥,才換鞋出門。
兩個人幾經周折終于到永和橋的時候,已經又過去半個小時了,他們剛到,法醫趙晨光也正匆匆從一輛出租車上跳下來,不停地用手擦拭着額頭上的汗,身上的T恤一半露在外面,一半繞着微微有些發福的肚子塞進褲子裏,看見袁徹他們才略放松一下。
“這雨下的太狂躁,出個門是舉步維艱啊。”
郭圖榮疑惑地問道:“不是有新人嘛?法醫組也有吧,怎麽今天沒來?”
“還沒照面,聯系不上,小李子去進修還沒回來,實習生都住的太遠了,等他們來了,這兒早就結束了。我一個人能搞定。”
郭圖榮笑着說道:“那就辛苦你了。”
袁徹拍了拍趙晨的肩膀,表示理解,皺着眉看着眼前有些混亂的場景。
幾個民警正在隔離帶旁邊不停地勸說圍觀在周圍的十幾個大爺大媽們別往前擠,有兩個拿着相機高高舉起準備拍照,民警手疾眼快給抽了過來删除了照片一頓教育。
幸好還沒有到上班高峰,否則場面一定比這個還要壯觀。
在隔離帶裏面,一個穿着清潔工衣服的人正大嗓門地和劉賀城講述自己發現的經過,吐沫星子亂飛,劉賀城一邊記錄一邊躲閃着。
被撈上來的屍體連同樹枝都在橋邊,一塊系在兩棵樹間的破舊帆布遮擋在它的前面。
這種抛屍案,痕檢科的人也只派了一個來,劉靈玲拿着相機充當攝影的工作,各個角度仔細拍着,在離屍體最近的樹旁邊,一個像是學生模樣的人正面對屍體站着。
袁徹惱了,沖着民警走過去:“你們怎麽能讓學生混進來呢?趕快轟走,這裏可不是看熱鬧的地方。”
民警回頭看了看,滿臉委屈地看着袁徹:“可,他拿着證件來的,說是刑警隊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