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回到家,相倪把買來的東西放進冰箱。
“然然,”她把女兒叫過來,苦口婆心地勸:“你千萬不能離開清才。只剩不到三個月了,一咬牙就過去了。拿到清才的畢業證書,你以後的生活會更有保障的!你聽媽媽的話,俞良山的事媽媽會解決的,不會讓他再來找麻煩。”
“媽,你跟他到底是怎麽回事?你還不願意告訴我嗎?”
徐未然直覺事情并不像她以前想的那麽簡單,聽剛才那些話,相倪并不是自願要跟着俞良山走的。
相倪心神不安地往沙發裏坐了下來,想到以前的事,她臉上一陣陣發白,眼裏浮滿了恐懼。
她并不想讓自己女兒知道這個世界的殘酷,最後只說:“什麽事都沒有,是我一時糊塗,為了錢跟了他。”
徐未然走到她身邊:“媽,你有什麽事都可以告訴我的,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保護你了。”
相倪哭着摸了摸女兒的頭發,想到這大半年來,因為她不在,徐未然所吃過的苦,一陣陣的愧疚快要把她淹沒。
她緊緊抓住徐未然的手,眼淚流得越來越多:“然然,是媽媽沒有照顧好你,讓你過得這麽辛苦。”
她是不該走的。
不管發生了什麽,都要用別的辦法解決,而不是把徐未然一個孩子扔在家裏,而她一走了之。
那天徐未然知道了,相倪并沒有主動勾引過俞良山,而是俞良山在商場裏為尤芮買珠寶的時候,一眼看上了風韻猶存的相倪。
俞良山主動追求過幾次,都被相倪嚴詞拒絕了。最後俞良山惱羞成怒,借着相倪去送項鏈的時候,強迫了相倪。
相倪想去報案,可俞良山威脅她,說她不管怎麽樣都告不贏,還會惹上一身騷。他會請公關,說她一直都是他在外面包養的小三,想逼宮上位才會說他強/奸了她的這種話,到時候所有人指責的對象都會是她。
相倪害怕了,俞良山趁機又用把徐未然安排進清才中學的條件誘惑她,讓她跟他去外面散散心,陪他一段時間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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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女兒的前途,相倪再次同意了。
反正已經髒了,她不介意再髒一些。
可除了讓女兒進清才學習的條件之外,相倪沒有再提過別的條件。給徐未然的那些錢,确實是她這些年自己存的,加上徐岩留給她的那些。她怕徐未然過得太拮據,會在清才受到別人的嘲笑,這才把錢都轉給了她。
她沒想到徐未然會那麽倔強,說出了要跟她斷絕母女關系這種話。她在國外越來越不放心,又因為實在忍受不了俞良山對她的折磨,她偷偷買了機票,飛了回來。
徐未然知道了這些事後,一直表現得很平靜。
可胸腔裏卻有強烈的窒悶感,她仿佛被扼住了脖子,呼吸一下都艱難。
“報警,我們報警!”她手忙腳亂地把手機拿出來:“媽媽,我們要報警,警察不會不管的。”
相倪按住她的手,搖頭:“沒用的,我跟着他走了大半年,已經沒有證據能證明俞良山确實侵犯過我,警察根本不會立案,他們只會覺得我确實是俞良山的情婦,用心不良,想敲詐他才會報案。”
“那就看着他逍遙法外嗎?”
“我們鬥不過他的,他們那種人,有一百種方法能獨善其身。”
相倪把臉上的眼淚擦幹,握緊徐未然的手:“所以你才要好好讀書,只有讀書才能改變你的命運。然然,你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學,将來出人頭地,過上好日子。只有你過得好,媽媽才能放心。”
“至于俞良山的事,”相倪最後說:“我們現在沒有能力跟他鬥,只能忍着,一切都等你高考後再說。”
雖然相倪并不願意讓徐未然轉學,但是俞良山簡直陰魂不散,想讓相倪重新跟着他。
為了徹底擺脫掉他,徐未然說服了相倪,把學籍調回了三中。
轉學前一天,徐未然像往常一樣去清才上課,平靜地坐在邢況身邊。
中午邢況帶她去食堂吃飯。
周圍仍舊有很多人朝他們這裏看過來,談話內容總離不了“是徐未然勾引了邢況”這個話題。徐未然已經學會不在乎這些風言風語,被全世界的人罵都沒有關系,只要邢況是真心喜歡她,她就不會害怕。
每次帶她吃飯,邢況總會點很多菜,生怕她會餓着一樣。知道她的真實年齡後,他哄她吃飯的意圖更加明顯起來,不停往她碗裏夾菜,啰啰嗦嗦地說這個好吃那個有營養。
徐未然感覺自己碰到了個喂飯狂人,有點兒發愁地一口口吃着他夾過來的紅燒肉和青菜。
“我這麽吃下去,你不怕我變成個胖子嗎?”她的臉頰塞得鼓鼓的,小松鼠一樣瞪圓了眼睛看他。
邢況見她咽得艱難,把湯送到她手邊:“胖點也好看。”
盯着她看了會兒,笑了:“你怎麽樣都好看。”
徐未然差點兒沒嗆着,覺得這人說話真的越來越不正經了。
“不過我真的長高了,”她喝了口湯,開心地告訴他:“我昨天量身高,發現我又長高了一厘米,已經到一米六了。”她高興得眯起眼睛:“終于到一米六了!”
邢況也笑:“以後還會繼續長的。”
徐未然無所謂道:“都已經成年了還會再繼續長嗎?”
她自己都習慣了自己被登記錯誤的年齡,并沒有任何想跟人澄清的意思。
邢況默了默,過了會兒,終于問:“然然,你生日是幾號?”
徐未然拿筷子的手僵滞下來:“你……你不是知道嗎?”
“我是說真實的。”他說。
他問得有些突然,徐未然一時愣住。
“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邢況看着她:“你其實比我小三歲?”
“……你怎麽知道的?”
“你媽媽說的。”
“哦。”徐未然低下頭。
她并不覺得這件事情有多嚴重。因為當年工作人員的失誤,她的出生年月完全被登記錯誤,證件上的年齡要比她的真實年齡大了兩歲,生日也并不是在六月份。
跟別人解釋有點兒麻煩,而且她覺得這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以後生活和工作,這個社會只會按照她證件上的年齡看待她,慢慢地她就索性不再提自己真實的出生日了。一直以來,她都在努力提前長大。久而久之,連她都覺得,她是真的已經長大成人了。
“也沒有什麽很大差別吧,”她說:“小一歲跟小三歲,其實都差不多的。”
邢況看了她一會兒,想到她以前的手機密碼,問:“生日其實是7月14號?”
她點點頭。
邢況想到了第一次遇見她的那天,就是在7月14號。
所以那天是她的十六歲生日。
本該過生日的女孩,沒有得到生日禮物,還背着書包急匆匆地跑出了家。
“你去年生日那天,”他聲音有些發緊:“是在追你媽媽的車?”
徐未然又點頭,說:“可是沒有追上。等我回去的時候,看見你跟朱鑫他們都已經走了。”
直到現在,她仍然很感激邢況在那天救了她。
“多虧了你,”她說:“不然朱鑫會一直找我麻煩的。”
邢況突然很想抱抱她。
他拼命壓制住愈發旺盛的沖動,喉頭滾了滾:“那天朱鑫對你動手了?”
“也沒有,就是推了我一把,我沒有受傷。”
她撥着碗裏的米飯:“後來他是想動手來着,然後你就來了。”
說完臉上紅了紅,想到那天的事,她現在仍會因為他的突然出現而心動。
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大英雄。
“你那天為什麽會去找朱鑫?”她好奇問:“是本來就找他有事嗎?”
邢況并沒有多說,只随意敷衍過去。
徐未然沒有再繼續問,低着頭繼續吃飯。
“等今年生日,我會給你過,”邢況靠在椅背上看她,神色認真:“以後每年的7月14日,我都會陪你過。”
徐未然的鼻子酸了酸。
以前只有媽媽會陪她過生日,現在又多了一個人。
感覺好像是,在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人在愛她。
她對他笑笑:“好。”
再拖也拖不下去了,她覺得自己總要好好地跟他告別,不然就這麽悄無聲息地走了,她有點兒過意不去。
“我還有件事要跟你說,”她不太敢看他,聲音也低:“我要回三中上學了。”
随着這句話落下,周圍的空氣在一剎那間凍結下來。
明明食堂裏面很吵,可她仍是覺得太過安靜,靜得她越來越無法面對驟然沉默起來的邢況。
不知道究竟過去多久,邢況開口:“你說什麽?”
聲音裏帶了明顯的不可置信。
徐未然硬着頭皮說下去:“我能在這裏讀書,确實是俞良山幫的忙。他一直在找我媽麻煩。我不能再借他的光留在清才,否則他會陰魂不散的。”
邢況面色更冷:“俞良山找過你們麻煩?什麽時候?”
“就是、這幾天的事。”
“為什麽不告訴我?”邢況看着她,從話音裏能聽出他現在的情緒不太好。
徐未然并不想讓邢況為她們家那些破事操心,把事情輕描淡寫地掩蓋過去:“也沒什麽,就是我媽不願意跟他在一起了,他就想把我從清才趕出去。只要我走了,他就不會再來找麻煩了。”
明顯感覺到邢況的情緒變得很糟,在極力隐忍着沒有發作。
徐未然看了看周圍,确定沒有人在關注他們這邊,她走過去在邢況旁邊坐下。
她鼓足勇氣拉他的手,細細的手指收緊,把他寬大的手掌握住。
“我在哪裏上學都一樣的,離開清才也可以考很好的大學。”她盡量安撫他:“而且只剩下三個月了,很快就能過去了。我會很努力地趕上你,跟你一起考上最好的學校。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又能一起上學了。”
邢況原本燥亂的情緒被女孩柔軟的手一下下撫平。
他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拇指指腹在她手指上一下下地摩挲着,暫時忽略掉她就要離開清才這件事,問:“你想考燕城大學?”
燕城大學是全國最好的大學,以徐未然的成績想要考進去有點兒困難,她原本并沒有給自己定這麽大的目标。但是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你成績那麽好,是一定能考上燕城大學的,所以我也要去那個大學,”她看着他,表情認真又可愛:“我一定會很努力的。”
邢況把她的手握得更緊了點兒,像是生怕這個女孩子會從自己身邊消失一樣。
“你不用太辛苦。”他說:“不管你去哪個學校,我都會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