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夏蟬
第1章 ??夏蟬
放學後徐未然要趕去沒趣上班。
她背上書包出了教室,至始至終都沒有看過邢況一眼。
邢況在椅子裏坐着,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自嘲般地笑了下,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唇。
李章過來叫他:“咱們要不要去看看尤阿姨,她這幾天一直在處理公司的事,聽說董事會那些人都不服她,搞得她情緒很不穩定。”
邢況随手拎起書包,放在一邊肩膀上挂着:“走吧。”
經過昨天報警的事後,沒趣裏明顯平靜了很多,并沒再混進來什麽亂七八糟的人。
快下班的時候谷成真問起徐未然的功課,擔心打工的事會耽誤她的成績。
徐未然敷衍過去,無所謂道:“沒有耽誤多少,高考會考好的。可是您要是把我開除了,我沒有飯吃,可能就撐不到高考那天了。”
“這是什麽話,有我們谷睿在,還會讓你餓肚子?”
這幾天觀察下來,谷成真越來越喜歡徐未然,想給她和谷睿拉紅線。谷睿那臭小子以前也談過幾次戀愛,有兩個曾經還帶到沒趣裏來玩過,谷成真怎麽看怎麽不滿意。不明白谷睿為什麽明明有個這麽漂亮又懂事的紅顏知己,卻不知道把握,把人追到手。
“其實你不用這麽辛苦的,”谷成真說:“你跟我們谷睿算是一家人,一天三頓飯而已,我們還管不了嗎?”
徐未然撇清自己跟谷睿的關系:“親兄弟還明算賬呢,何況我跟谷睿只是朋友。”
谷成真沒轍:“行行行,知道你不喜歡我們谷睿,也不用每次都這麽強調吧。到下班時間了,你快回家吧,再晚就不安全了。”
“好。”
徐未然去後面更衣室換回了自己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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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裏收到條微信,是邢況給她發的,時間在幾分鐘前。
邢況:【有點事耽擱了,會晚十分鐘左右】
徐未然并不是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邢況來接她一兩次還好,這樣天天來接,她有些過意不去。
給他回複:【你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就能回去】
邢況并沒有回,可能是在開車。
她擔心他過來後會找不到她,只好在外面等了會兒,又給他編輯了條消息:那我在門口等……
字還沒打完,有人拿毛巾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嘴。
毛巾上的氣味很刺鼻,她差一點兒就要暈厥過去,好不容易才保持清醒,睜開眼睛想看清身後的人是誰。
那人用蠻力把她塞進汽車後座,關車門的時候被擋住。徐未然把胳膊伸了出去,那人摔上的車門差點兒沒把她胳膊夾斷。
她忍着疼,仍舊要往外逃。擡頭的時候,看清了外面那人正是前幾天來過沒趣,因為手腳不幹淨,被邢況打了一頓的醉漢。
從很久以前她就有了被害妄想症,但這些年來并沒有遇到會因為一件小事而懷恨在心,回來對她進行打擊報複的人。她以為确實是自己想得太多,太敏感。
可是今天,她确實碰到了這樣的人。
胳膊斷了一樣得疼,頭因為吸入了致迷藥品而昏昏沉沉的。
外面那禿頭男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推進了車裏,繞到駕駛座準備帶着她離開,嘴裏不幹不淨地說:“小婊/子,老子今天玩死你!”
徐未然絕望下來。
車子還沒啓動,駕駛座窗戶砰地一聲巨響,被一塊磚石砸爛了。
邢況手伸進來打開車鎖,在中年男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拉開車門,揪着他衣襟把他掼到了地上,什麽話都不說,赤紅着眼睛一拳一拳往他臉上砸。
禿頭男身材微胖,略顯魁梧,本該有些力氣才是。邢況雖然個子很高,但外表看上去有些清瘦,禿頭男覺得他應該不難對付。
可試圖掙紮了幾下,禿頭男發現自己根本毫無反擊之力,甚至動都動不了,只能任憑邢況的拳頭一下下如鐵一般砸下來。
禿頭男臉上疼得沒有知覺,鼻子被打斷,腦袋上破了個洞,耳朵嗡嗡的聽不到了任何聲音。
血流了一地,簡直像是兇殺現場。
徐未然強撐着精神跌跌撞撞地從車上下來。
這條路雖然安靜,但還是有路人聽到動靜朝這邊看過來。他們都怕自己被波及,并不敢離得太近,只遠遠地站在一邊拿手機拍。
徐未然見邢況幾乎快把那男人活活打死了,趕緊上去拉住他,強忍着恐懼說:“你別打了,你把他打死怎麽辦。”
少年身體裏似乎有暴力因子,一直到把男人打得暈厥過去才停手。
有人報了警,說這裏有犯罪份子在當街殺人。
警察很快趕了過來,把癱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禿頭男送上急救車。
邢況要送徐未然去醫院,被警察攔下來。
警察要帶他們去警局,啰啰嗦嗦說了一大堆。
邢況聽得滿臉不耐煩,語氣生涼:“你沒看見她胳膊傷了?出事了你負責?”
上了點兒年紀的警察這時候才發現徐未然臉色很差,一條胳膊疼得擡不起來。
他叫來兩個醫生,讓人把她帶去救護車,轉而對邢況說:“你跟我們走。”
邢韋兆知道自己那個兒子成績差得一塌糊塗,整天跟些纨绔子弟四處瘋玩,不管他請了多少前輩教他管理經營,他從來都不會好好學。
這些邢韋兆通通都知道,但他沒想到有一天警局會來電話,說他這個兒子差點兒染了人命官司,現在正在拘留中。
邢韋兆鐵青着臉趕到警局。
他從來沒有這麽丢人過,要纡尊降貴地跑到警局來撈人,跟警察說好話。
秋瓊跑了躺醫院,等到那男人被搶救回來,可以探視時,立即讓人進去拿錢跟他談判。
沒有人會跟錢過不去,何況禿頭男本就理虧,在看到來人開出的巨額賠償後,當即答應同意進行和解。
徐未然身上還好穿了件外套,起了一定的緩沖作用,胳膊傷得并不是很重。等醫生給她抹了藥,包紮過,她坐上警車去了警局。
被人帶着走進一間休息室時,她看見邢韋兆當着警察局長的面狠掴了邢況一巴掌,并且情緒越來越激動,拿起桌上一個玻璃杯朝邢況砸了過去。
徐未然什麽也沒想地撲過去,擋在邢況面前。
腰上卻一緊,邢況已經把她拉進懷裏,拿後背替她擋住了砸過來的玻璃杯。
玻璃杯裏有水,伴随着咚得一聲悶響,浸濕了少年黑色的上衣,上面還挂着幾片茶葉。
杯子落下地,摔得四分五裂。
邢韋兆仍要過來教訓邢況,被秋瓊攔住。
邢韋兆指着邢況鼻子開始罵:“你是瘋了還是傻了!我每年砸那麽多錢教育你,你就給我學成這個德行,整天地不學無術,就學了身跟人打架的本事!你快成殺人犯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臉丢盡了,我上輩子真是做了孽,這輩子才攤上你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你怎麽還有臉活着的,不嫌給社會添麻煩嗎?”
邢韋兆的手往外邊一指:“你給我滾,現在就給我滾,別再讓我看見你!”
邢韋兆明明是在罵邢況,可邢況的神色始終都很平靜,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波動,仿佛根本就聽不見那些話一樣。
反倒是徐未然,邢韋兆每一個惡毒的字落下來,都好像往她心上堆了塊大石頭。
邢況仍然站在她身前,是一副保護着她的樣子。
她走出去,忍住鼻子裏的酸澀,盡量鎮定地說:“叔叔,邢況剛才是為了救我才會跟人動手,不是無緣無故跟人打架的。醫院裏那人,你們口中的受害者,他剛才想用藥迷暈我,還把我塞進車裏。如果不是邢況的話,我現在就被那人帶走了,那我這輩子就完了。”
屋裏的人都沒想到,看上去瘦弱單薄的女孩會站出來說這些話,一時有些怔愕。
徐未然深吸了口氣,繼續說:“是邢況救了我,那個男人本來就該死,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可惜。邢況如果真的打死了他,是為社會除害。沒有把他打死,是因為相信法律會做出公正的判決。你們為什麽能不問青紅皂白就覺得他做錯了,這對他根本就不公平。”
女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來弱不禁風的樣子。眼裏擒着淚,但一直都忍着沒有掉下來。情緒并不是很好,身上在微微發抖,應該是還沒從剛才的事情裏緩過神,心有餘悸。
但她說出的話卻很有力量,至始至終都沒有退縮的樣子。
一邊的吳局開口問她:“你說的都是真的?王健一開始是要綁架你?”
“是,”徐未然回答:“路上都有監控,你們可以去看。邢況并沒有做錯任何事,他是在救我。”
吳局叫了人過來,小聲吩咐了幾句。很快耳機裏傳來消息,路段監控确實可以證明王健有要綁架徐未然的行為。
事情陡然翻轉,受害人變成了嫌疑人,而邢況反倒成了見義勇為的那個。
秋瓊松口氣,開始在一邊勸邢韋兆:“我就說我們兒子不是那種人,一定是有苦衷的。你看,現在還他清白了,你就別氣了。”
邢韋兆把目光放在徐未然身上。
女孩長得很漂亮,一張臉水靈得不行,我見猶憐。但能看得出身上穿着平價的衣裳,是普通人家的打扮。邢況平時的朋友圈子非富即貴,怎麽會認識這個女孩?
“你跟邢況認識?什麽時候認識的,現在是什麽關系?”
邢韋兆直截了當問了出來,語氣可以算得上有些無禮,根本沒有把徐未然放在眼裏。
邢況臉色沉了沉,冷冷瞥向邢韋兆:“跟你有關系嗎?你高高在上的樣子是給誰看的?”
邢韋兆并沒有氣消,不管怎麽樣,他都不願意讓自己兒子手上沾染一點兒血腥。今天來警局這一趟,對邢家來說已經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了。
“怎麽跟我沒有關系!你是我兒子,你平常都交了哪些朋友我不管。可你不要忘了,你能交往的女生只有俞筱一個。”
邢況像是聽了個笑話,喉嚨裏溢出一聲冷嘲。
徐未然生怕他會跟邢韋兆再吵起來,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他們兩個之間。
“叔叔,我跟邢況其實并不熟的,只是同學而已,頂多也就是知道對方的名字,私下裏并沒有來往。”
她一臉認真地跟邢韋兆解釋:“今天晚上是他剛巧從那裏經過,看見我遇上了壞人,他就幫了我一把。邢況一直都是很好的人,不會見死不救的。就算他跟我根本就不認識,他也還是會幫我的,更何況我們是同學。”
徐未然能很明顯地看出邢韋兆對她的鄙夷和不屑,與其自取其辱,不如自己在這裏把話說清楚。
“希望您不要誤會,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學,他真的只是恰巧路過才救了我。您也知道出事的地方對面就是地下天堂,很多年輕人都愛去的,他會碰見我并不奇怪。”
口供都已經錄好,暫時沒有其它的事需要留在警局。徐未然看了眼牆上挂的鐘表,對着邢韋兆和秋瓊禮貌颔首:“那,叔叔阿姨我就先走了。”
秋瓊問她:“自己能回去嗎?要不要我們把你送回家啊?”
“不用了,謝謝阿姨。”
徐未然沒有去看邢況是什麽表情,轉過身逃一樣地離開了警局。
夜色下,女孩的背影格外瘦弱單薄。
秋瓊看了她一會兒,說:“這女孩長得還真是挺靈的,又幹淨又漂亮。”
“漂亮有什麽用?”邢韋兆接口:“你沒聽說她在清吧裏打工?這個年紀就在做工,家裏指不定什麽樣子呢。不會投胎的人,這輩子能好到哪去?”
“哎呀,你這個人怎麽總是這麽世俗的呀,”秋瓊最知道怎麽跟邢韋兆擡杠又能不讓他生氣:“不會投胎的人就一輩子過不好了?我瞧着她就是個很有出息的孩子,人長得靈,性格又好,還會說話。”
秋瓊想到之前的事,笑了:“而且我告訴你,我昨天晚上不是去沒趣找邢況了嗎,結果差點兒被人下藥,後來是個女孩幫我解圍的,那女孩就是未然。當時她二話不說就上去把我手裏的酒給奪下來了,其實我能看出來,她也是有點兒怕的,可她還是出面幫我了。像這種女孩多難得呀,你剛才幹什麽要兇她,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邢韋兆的神色溫和了些,沒再說什麽。
秋瓊看向另一邊的人:“邢況,你這個同學人真的挺好的。哪天帶家裏來,阿姨做菜給你們吃。她昨天救了我,我還沒好好感謝她呢。”
邢況知道昨天晚上沒趣裏發生了點兒麻煩,但沒想到徐未然幫的人會是秋瓊。
“不用。”他冷冷吐出這兩個字,轉身往外走。
秋瓊追了兩步:“邢況,你要幹什麽去?”
邢況并不回答,徑直往前走,很快出了警局。
邢韋兆把秋瓊拉回來:“行了,別管他,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