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長生丹
……
薛靈王對我愈發喜愛起來了。
禁欲多年的身子裏蘊含的淫媚在一次又一次的纏綿中被釋放出來,使他徹底淪為欲望的奴隸;我能感受到他的放縱,以及那在他心中悄然滋生的情愫。他注視着我的目光始終歡愉而熱烈,兩人的身體不斷契合的同時,我竟産生一種錯覺,仿佛這短暫的相愛就是我的宿命,而在亂世中無從歸屬的心也終于有了着落。
若不是脊背間蠢蠢欲動的陰森紋理時刻提醒着我即将變成僵屍的事實,我怕是早已沉淪。變成僵屍,我其實是不懼的;然而如今我已在這裏駐足了頗久,千年後的王爺與同學都在鏡子那邊等着,再容不得我去拖延。
我努力地囫囵了他們的語言,試圖向薛靈王解釋自己的由來,然而他以古人的思維并不能理解半分,固執地認為我所說的中華民國便是傳說中的天宮。這些無關緊要的闡述尚且如此,我便放棄了說起僵屍和白師爺的念頭;不敢講太多話,其實心中也有些驚悸,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颠覆了歷史,将千年後的天下化作虛無。
白師爺不知在暗地動作些甚麽,薛靈王有了我的陪伴,整個人都容光煥發起來,原本就年輕的面容更顯威風,使得王邸中的所有侍人都認定了我身為通天仙者的事實。他不再熱衷于煉制長生的丹藥了,連日常的功法也很少再去修習;而我,就是他堕落的根源。
當白師爺捧着一方精美的錦盒來到我們兩人面前時,我坐在朦胧的帳中靜默許久,終于明白了他的意圖。
“千歲,那雲游老道在蓬萊尋得的長生丹送到了。”白師爺語氣尊敬地禀報着,踏在地磚上的腳步輕飄飄的沒有任何聲音,并不憚去看我赤.裸的身軀與審視的眼神,獻寶般将其遞上,垂手立在了一旁。
“……長生丹?”方從睡夢中醒來的薛靈王惺忪地坐起身,接過錦盒随意地看了看,眼中早已沒了昔日對永生的狂熱,半晌把它丢回白師爺手中,大笑着摟過我道,“本王有了仙子,還要那物事做甚!”
我看向白師爺的目光有了冷意,他卻渾然不覺,以幕客的模樣忠誠地勸說了幾句,故作為難地道:“有仙子在固然是好,可千歲不吃這長生丹,它又該何去何從哪……”
暧昧的熱氣染在我的脖頸,隐秘的地方被一只熟稔的手撫弄着,欲望很快被不合時宜地挑起。我皺了皺眉,制住薛靈王的手,他卻輕笑一聲伏過身來,餘光瞥見不識趣的白師爺仍是不走,便揮手道:“賞給師爺了!”
……
想要長生的人,從來都是白師爺。
與靈王府的侍人們熟悉之後,我便從阿香口中得知了薛靈王與白師爺的關系。白師爺看似年輕,卻是切切實實的長者,曾在兵荒馬亂的年代救過薛靈王一命,是他的恩師與摯友。薛靈王的性子頗有些驕縱,唯一肯聽從的,便是這位白師爺。
白師爺身份詭谲,會些失傳的靈媒古術,知道尋求長生費財費力,便将自己的友人也引誘上道,不斷灌輸貪生之念的同時,借助薛靈王的財力去繼續他的長生大任。而我這個被他從別的時空随意召喚而來的可悲仙子,不過是布局中的最後一顆棋,将薛靈王從這條路上誘走的棋。
——只可惜他不知道的,便是我這顆棋已提前經歷了未來,知曉他日後并不如意的命運。
Advertisement
——僵屍呢?僵屍又是怎麽回事?
白師爺的身影已經漸漸遠去了。我披衣而起,極快地從淡淡的情.欲中掙紮出來,撇下薛靈王追上那輕飄飄的腳步,将長生丹從他手中奪了過來。
白師爺一愣,柳眉細細地擰起;薛靈王也懵在床帳間,似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發作驚到,許久才遲疑地朝我看了過來。“……毅鳴,你這是做甚麽?”雖說是早已雲雨過無數次的親密之人,可對仙子的敬重卻仍未從他骨裏消失。手中裝有長生丹的錦盒被一雙溫軟的手接過,薛靈王攬着我輕聲問道,面上依稀還有未散的紅潮。
看着眼前面露無辜之色的白師爺,又看着分明是調停者模樣的薛靈王,我自知無法以先知的姿态去彈劾,只得咬緊了牙,警告道:“薛雲,萬不可去信這鬼師爺!”
在我說出這話的瞬間,白師爺那雙貓一般的瞳孔幽幽收縮了。薛靈王欲将長生丹遞給他的手倏然頓住,眉心微蹙起來,似是有些不解。“我實在不是甚麽通天仙者;你也不該愛我。”我這才後悔起自己的唐突來,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那目光幽深的白師爺道,“若我說這人會害得我們分離,你可會信?”
還飄蕩着欲望氣息的屋中,忽然降臨在我們之間的死寂使氣氛變得尴尬起來。白師爺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我許久後,忽然噗嗤笑了。“千歲,仙子來凡間久了,難免會犯些糊塗。”他說着輕步上前,接過薛雲手中的長生丹,揣進自己懷中嘆了口氣,“若仙子想要回到天宮去,那身為靈媒的我便當真是害愛侶分離的罪人了。”
當薛靈王面露了然之色時,我的心也涼了。
縱然此時被給予他歡愉的我所吸引,可在他內心深處,對白師爺的信任還是要遠超于我的。白師爺這話說得極為巧妙,既否定了我的妄言,又委婉地對薛靈王講明了我離開的渴望;如此一來,恐怕日後的他不但不會輕易信我,還會加強對我的看守。
我還想再說些甚麽,可看到薛靈王複雜又為難的神色,終是苦笑着咽了回去。繞過小人得志的白師爺,我獨自朝可以觀望到城牆的樓閣走去,并不理會尾随在身後不遠處的王爺。
夜晚我将薛靈王壓在身下肆意折騰,一下又一下地進出那柔韌的身體,欲望得到宣洩的同時,心中的煩悶卻沒有因此而纾解半分。知道自己的枕邊風對他來說是決計不頂用的,這些日子積壓的情緒像是導火索般将我的神經炸開,動作愈發粗暴激烈起來。然而他只是在最初悶哼了一聲,便隐忍不發;他愈是隐忍,我便愈是惱怒,甚至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咒罵,險些将自己這些年來喝過的墨水倒盡。
薛靈王疲倦地倚着我睡去了;醒來後也似有餘悸。他瞧見我一宿未眠的青黑眼圈,便悄然嘆息,默默地湊過來抱住我,低聲問道:“毅鳴,師爺他……究竟是哪裏不得你喜歡?”
我不言語,翻了個身分開他的雙腿,再一次将自己埋入那熱軟緊致的地處。
日頭升起的時候,薛靈王的侍女長阿香便來了。她早已對我們兩人的晚起習以為常,起初看到那床榻間淩亂的痕跡時還會羞赧,後來便坦然起來,好似默認了我這個仙子的王妃身份。侍人們端來了洗漱用具,又去收拾那布滿暧昧印記的床褥,不時窺一窺他們王爺承歡後的媚态,目光中似有豔羨。
薛靈王被伺候着起了身,便與我一同端坐着用餐。
他進食的模樣從未變過,素來高貴從容,而今卻因重重的心事失了原本的顏色,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滿桌佳肴都仿佛變得沒有滋味起來。我由着他看,餘光也在他頸間的細膩徘徊,默默地對比着他與僵屍王爺,不禁感到了些悵然。
千年後的薛雲與白師爺都已在漫長的地下生活中變得蒼白瘦弱,乍一瞧有些微妙的相似,看不出生前的威風,而這個時候的薛靈王實是要比白師爺英氣一些的,不在雲雨時的面容也沒有甚麽妖嬈,豫西王爺的風姿确是要比一介幕客俊美倜傥得多,可若論樣貌的豔麗與身段的柔軟,便稍顯遜色了。
想到這裏,我忽生一計。
眼見薛靈王已下定決心般朝我挨了過來,我暗自醞釀一番情緒,頗為傷感地開了口。“白師爺……”聽到我提起這個名字,他的耳朵驀然豎了起來。我作出躊躇與掙紮的模樣,俯首幽然一嘆,精心表現出的神色有些微愁,半晌惆然道,“師爺他……長得很美。”
啪嗒一聲,模樣精致的花糕從薛靈王的筷中落下,軟綿綿地在檀桌上碎裂了開來。
……
這便是我唯一能想到的,離間這兩人的法子。
若那與白師爺有些糾葛的吳鈎老漢話中有真,薛靈王應是一個多疑的人物,雖不會輕易地信任來歷不明的我,卻也不見得就全然不會質疑自己的恩師;只要這兩者之間還有一絲可供鑽入的縫隙,我就還有機會,來賭一賭薛靈王在恩師與愛人之間的取舍。
沒想到這頗為天真的計謀竟是對了。薛靈王疑心我的愛慕之人是白師爺,開始變得惶惶不安起來,不但不動聲色地阻止我與他相見,甚至還破天荒地違逆了他一回。他将為靈媒搭建的小屋徹底封閉起來,不再執着于每日的房事,總是用憂心忡忡的眼神看着我,拐彎抹角地想要打探些甚麽,就像一個因丈夫納妾而心神不寧的女人。
這樣的他于我而言并不讨厭,甚至還打心底感到欣喜。我惺惺地對他告白,卻又時常愁眉苦臉,并不将自己與白師爺撇清關系,很快使他更加煩悶,脾氣也愈發古怪起來;這些情緒他不便在我面前顯露,又不好明着去質問白師爺,便遷怒在了府中侍人身上。他的暴躁使他們感到懼怕,連阿香看他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擔憂,來問我,我卻是嘆息不語。
不知道白師爺是否已經服下了那粒長生丹,不過據阿香說,這原本親密的兩人已經漸漸疏遠了。我仿佛看到歷史的軌跡正在被修改,心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仿佛下一刻便會回到自己所熟知的年代,繼續着沒有靈異神怪的平淡生活。
然而就在大功初成的時候,壞事來了。
——我變成了僵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