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空中鐵屋
之前三叔也有說,難道,他們要的血液,真的在悶油瓶身上?想想悶油瓶引張海杏下來卻被自己誤闖進來的事,想想他推自己出去的時候說的話,再加上悶油瓶剛剛說的那番話,一點也不符合他平時的作風,難道他是想……
吳邪突然渾身一顫,急忙轉過頭:“哥,你該不會是早就打算呆在這個地下室了吧,然後利用張海杏把消息透漏出去?”
張起靈似乎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說道:“也不是。”
“什麽叫也不是,”吳邪一聽就急了,幾乎跳了起來,“如果我打不開這個機關,你不是就出不來了?”
“你看,你不在了,我的血又不起作用,張海杏就是拿到資料也無濟于事,”吳邪語速很快,“她一定會去想別的辦法,這樣,關于你和我的消息肯定會透露出去,然後,我們失去了利用價值,也就能脫離這個沒完沒了的目的……”吳邪越說越覺得心底發涼,一直以為悶油瓶是個神一般的存在,身手好,頭腦好,好像只要有他在,就沒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可他從來沒想過,這個人自己呢?。
張起靈默默嘆了口氣,淡淡道:“我只是想試試。”
“拿自己的命試嗎?”吳邪感覺一陣血氣上湧,同時就吼了出來,吳邪覺得他完了,他竟然敢吼悶油瓶,出去肯定會被他一刀爆頭的,可他這會就是控制不住,一團不明的心酸就堵在他心口,難受得不行:“你他娘的,不是說過你會一直在嗎?”
“原來你就是說說,我竟然還當真了,”吳邪低下頭,喉嚨有些哽咽,“原來你跟他們一樣不守信用。”
“吳邪。”張起靈突然側過身,伸出手按上了他的頭頂,吳邪一怔,頓時就不敢動了,張起靈離他很近,他溫熱的呼吸撲打在他臉邊,張起靈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可吳邪卻軟了。
“你就是這麽把我推出去,你就不怕張海杏把我抓去?”吳邪皺起眉毛閉起眼,這話倒是有些賭氣的成分在裏面了,張起靈揉了揉他的頭發:“她的目标早就不是你了,”
“只要你不和我呆在一起,就不會有危險。”張起靈的動作很輕柔,很舒服,吳邪忍不住動了動腦袋迎合他的大手。
“那我寧願有危險。”吳邪不服氣道。
張起靈微微一怔,随即收回了手:“嗯。”
有些戀戀不舍地甩了甩頭,吳邪伸出手順了順被揉亂的頭發。
“起來走走,這裏溫度太低了。”說罷,張起靈站了起來。
之前一直在說話還沒覺得,被張起靈這麽一說,吳邪才覺得,這裏的溫度真低得有點過份了,靠在鐵板上,和靠在冰塊上沒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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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來,剛走了沒兩步,吳邪就一頭撞在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上,他摸了摸鼻子,聞到了張起靈的味道:“唔,撞到你了。”
“手。”張起靈的聲音幾乎就在耳邊。
吳邪一愣,什麽手?
不等吳邪反應過來,鼻子上的手就被人捉住,随即就是一片溫厚的掌心貼了上來。吳邪呆了半晌,意識到悶油瓶正牽着他的時候,他的臉紅幾乎到了脖子根,一邊慶幸還好這裏一片漆黑,這悶油瓶看不見,吳邪一邊暗罵自己沒出息。
黑暗中他什麽也看不見,只有手上源源不斷的熱度一點一點溫暖着他冰涼的身體。吳邪突然想起一句話,信任就是——你閉着眼,他牽着你,你無畏向前。
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吳邪知道,這個人就在眼前,地上偶爾傳來一兩聲雜物被踢開的聲音,走在後面的吳邪一點也不擔心被絆倒,因為他知道有這個人在,他可以無畏向前。
“這裏的溫度好像低得有些過了。”不知道走了多少圈,吳邪縮了縮脖子。
張起靈沒有說話,只是緊了緊手。
“哥,你說這個房子為什麽要用鐵呢?”仰起頭望了望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吳邪很好奇,純鐵的延展性很好,也不易生鏽,用來做機關的确不錯,可是,純鐵并不堅硬,而且過于笨重了,比這種性能要好的材料多得是,為什麽偏偏是鐵呢?
“因為動力。”張起靈的回答很簡潔。
動力?吳邪想了想,忽然恍悟,這種地方肯定不會用電的,但是那些機關能運作這麽長時間,肯定需要一個能持續使用的動力。房子是鐵的話,難道是磁?
“是磁鐵?”吳邪問道。
“嗯,不全是,”張起靈慢慢地走着,“這個地下有一塊隕鐵,有磁性。”
“你是怎麽知道的?”吳邪很詫異。
“這個房間,本身就是懸浮在空中的。”張起靈淡淡道。
吳邪一愣,随即明白了張起靈的意思,這和磁懸浮列車的原理差不多,整個房子其實是飄在空中的,四周的水泥,不光起僞裝的作用,而是起固定左右的作用。吳邪心裏暗暗叫絕,看來這房子的機關,比他想象中還要精妙,到底是誰想出來的?
吳邪低下頭,捏了捏張起靈的手,他的手好像沒有骨頭一樣,軟軟的,很舒服。吳邪以前聽算命的人說過,手代表心,手軟的人,心一般都很軟。吳邪覺得很符合這個悶油瓶,雖說他看起來很強大,其實內心和他是差不多的,可能,還不如呢,吳邪想,他好歹還有個母親,有王盟,有胖子,可是他好像什麽都沒有……想到這,吳邪不禁緊了緊手,擡頭沖他笑:“哥,我也會一直在的。”
“嗯。”半晌傳過來一個回應。
四周的空氣好像冰窖一樣,吳邪忍不住開始發起抖來,也不知道外面是幾點了,經驗告訴他,現在必須想些別的事情來轉移注意力。
“你說這裏的機關,是怎麽識別人的?”吳邪緊了緊衣服,他的腳已經凍僵了,但是他知道現在不能停下來,一旦身體的産熱低于冷空氣吸熱的速度,很有可能會得低溫症,在這種情況不明的地方,這是很危險的。
“重量。”張起靈說道。
“我剛下來的時候,你一直在用手指摸地板,就是在感應重量?”吳邪很意外,這和稱東西的稱的原理差不多。由于這個房子是懸浮在空中的,人進來的時候,房子的重量會增加,整個房間就會下沉,這的确可以作為觸發一些機關的條件,但是這個房間真的能做到這麽精密,這麽大的鐵房子,能識別出一個人的重量?
張起靈突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
“不對,”張起靈忽然皺眉,接着他蹲下來摸了摸地板,語氣很嚴肅,“這個房間不對。”
“不對?”吳邪朝四周看了看,有什麽不對?
悶油瓶不再說話,只是伸出了那兩根手指緊貼着地面,一言不發。
四周一片漆黑,吳邪什麽也看不見,只好也茫然地蹲了下來。他學着伸出手指摸了摸地板,除了冰涼,什麽也感覺不出來,吳邪嘗試着朝悶油瓶靠近了一些,發現他的呼吸有些急促,悶油瓶怎麽了?
周圍安靜下來,很快吳邪也察覺出了不對。才松開悶油瓶的手沒一會,他就感覺如同掉進了冰窖,悶油瓶說的沒錯,這個房間不對,溫度越來越低了……
“怎麽回事?”渾身不自主地開始戰栗,吳邪咬了咬牙,盡量不讓牙齒發出磕碰的聲音,聲音卻不住的發抖。
“溫度,”張起靈收回了手指,順勢牽住了吳邪的手,“機關的動力,還有一個是溫度。”
“溫度?”吳邪咬着牙,突然想明白了,“你……你是說,這裏的平衡是靠溫度來保持的?”
張起靈沉默不語,吳邪頓了頓,繼續說道:“我記得能影響磁性的因素不多,但是溫度可以,溫度越高,磁性越弱,這是……用來抑制地熱的反作用?”
張起靈依舊沉默不語,只是拉起吳邪又開始在小小的地下室裏轉着圈。
聽着悶油瓶不太安穩的呼吸節奏,吳邪知道,事情有些不妙了,這個房子設計的太巧妙。白天外面的溫度比地下高,所以白天這個地下室的溫度必須升高好幾倍來保持和上端一樣的磁性,而到了夜晚,地熱開始發揮作用,地下室就必須降低溫度。
從之前的種種跡象看,這裏的機制非常靈敏,想必對于溫度也是一樣,最要命的是,鐵的導熱性極好,要不了多久,僅存的溫度就會被抽離。雖然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但是很顯然離天亮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這裏是地下十米,外面本來就是冬天,照這個趨勢下去……吳邪有些不敢想象,等會搞不好可以一秒鐘變笨娜娜了,他暗暗自嘲。
張起靈仍舊很淡定,可吳邪的思緒卻忍不住開始飄遠,他忽然想,如果這次不追來,會不會就沒有這麽多事情,現在很可能已經洗好澡躺在大床上呼呼大睡了,可是要這麽說的話,那一開始他就不該同意母親的婚姻,這樣也不會遇見張起靈。還有三叔,這會真是被他害慘了,萬一今天要是不幸在這裏被凍死了,若幹年後三叔回來,打開這個地下室看見他自家大侄子的屍體,也不知道他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別亂想。”察覺到吳邪的安靜,張起靈緊了緊吳邪的手提醒。吳邪“嗯”了一聲,可思維卻好像不受他控制一樣,從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到一些瑣瑣碎碎的雞毛蒜皮,好像有千萬根絲線在拉扯他的精神,他抗争得很辛苦。
空氣也被凍住了一樣,每邁一個步子,都感覺走在齊膝的雪地上,不知道是走累了還是餓的,吳邪感覺心跳越來越快,腳步卻越來越沉,眼皮也越來越重,到最後幾乎是張起靈拖着他在走。
“吳邪,”正在恍恍惚惚的時候,張起靈的聲音突然傳來,“精神集中。”
“嗯。”吳邪捏了捏眉心,又抓了抓頭發。頭發硬硬的,有些紮手,吳邪伸手去摸,赫然發現一片白霜。原來頭發也可以結冰,冰涼的手摸着冰涼的頭發,吳邪木木的想。深吸了兩口沁涼的空氣來提神,吳邪機械地邁出雙腳,腳下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他擡眼看了看漆黑的前方,除了黑還是黑:“哥,你不冷嗎?”
“我沒事。”
吳邪捏了捏張起靈的手,還真是溫熱的,這家夥身體怎麽這麽好?吳邪忍不住又開始天馬行空:以後混熟了,冬天的時候給他打個标簽拿出去出租,悶油瓶牌人體熱水袋,包暖床,他吳邪就當立個牌子在一邊收費,一次收個500,肯定賺錢……
“吳邪,我們認識多久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張起靈突然側頭道。
正迷迷糊糊的吳邪一驚,瞬間回神,使勁揉了揉雙眼:“你剛說什麽?”
“我們認識多久了?”
吳邪咬了咬冰涼的雙唇,低頭,多久?悶油瓶怎麽突然問這個?
“快八個月了吧。”吳邪想了想,聲音發抖地答道。
“嗯。”張起靈的呼吸愈發不安穩,靜了半晌,突然又道:“那你還記不記得你剛來張家的時候?”
“嗯?”吳邪感覺耳朵聽聲音有些模糊,仔細集中精神想了想,大腦這才處理完張起靈的話:“嗯……記得,那個時候你好像很讨厭我。”
張起靈不置可否,又繼續問道:“那你第一次在張家做飯的事情呢?”
吳邪又是一愣,回憶了很久,才緩緩想起來,聲音有些無力:“好像……是胡蘿蔔飯。”
“嗯,”張起靈側頭,“那是第一次有人專門給我做飯。”
“嗯?”吳邪這回聽清楚了,雖然腦袋有些轉不動,但他還是明白了,“所以你就吃了?”
“嗯。”張起靈應道,吳邪又強迫大腦動了動:“我記得那時候看你吃飯嚼都不嚼,我還以為你們張家人都是這樣的,後來才知道,原來你是不喜歡胡蘿蔔。”
想到以前的種種趣事,吳邪有些想笑,揉了揉僵硬的臉頰:“哥,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就天天做給你吃。”
“好。”張起靈的聲音在冷冽的空氣中靜靜回蕩,吳邪聽着有些恍惚。
四周的空氣好像變成了千萬根細細的銀針,随着人的走動,硬生生紮進骨髓裏,涼徹心底。
前面張起靈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可吳邪什麽也聽不清,咕咕嚕嚕地答了兩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麽。只感覺眼睛從來沒這麽疲憊過,吳邪幹脆将腦袋全部縮進了衣服裏,閉着眼強迫自己跟在張起靈身後慢慢踱着步子。
“吳邪——”張起靈突然轉身,吳邪機械性地撞了上去,雙腳無力地後退了兩步,接着他就失去支撐力倒下去了。不知道歪在哪裏,似乎并沒有倒在地上,耳邊有些似有若無的呼聲,吳邪撐開沉重的眼皮,眼前一片黑暗,和閉上眼沒什麽區別,那就閉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