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新手上路
“我……我不會啊。”吳邪面露難色地往後看了看,只見張起靈面色慘白地低着頭,眉心緊蹙,聽見吳邪的話,擡頭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無奈:“點火,拉手剎,踩離合。”
吳邪剛想推脫,一轉眼間,後視鏡卻裏隐隐透出了一個人的影子,糟了!來不及多想,吳邪連忙照做:“然後呢?”
“換擋,松離合,再踩……油門。”
也顧不得什麽安全不安全了,趕鴨子上架算什麽,逃命要緊。手忙腳亂間,車子終于緩緩動了起來,吳邪一狠心,猛踩了油門,後面的人一下被甩得老遠,最終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中。
行駛在開往杭州的路上,吳邪不禁為自己的聰明頭腦感到慶幸,還好物理學的夠紮實!自己摸索了幾遍,又結合了平時看的書,發動機原理,氣缸原理,杠杆閥門等等理論知識,慢慢也能開的順手。原來開車也不是那麽難嘛,吳邪得意地笑了笑,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接着他就聽見後座傳來了極其輕微的呼吸聲。吳邪瞥了一眼後視鏡裏一動也不動的人:“喂,你還好吧?”
沒有得到回應,吳邪回頭,只見後座上的人緊閉着眼橫躺在座位上,半個藍色連帽衫被鮮血染成黑紅色,左手伸在外面,一滴滴殷紅的血液順着垂下的指尖滴下,染紅了一大片毛氈。吳邪看得一怔,忙把車停靠在路邊,轉身去看他:“喂,你沒事吧?”
依然沒有回應,吳邪有些慌了,急急地擠到後座湊到他身邊,顫抖着伸出兩只手指頭放在他的鼻子邊試探呼吸。還沒靠近,倏地一下,一雙黑亮的眼睛突然睜開,吳邪吓了一跳,聲音也哆嗦起來:“你……你……你沒事吧?”
張起靈眯起眼看了看他,面露不悅,開口說道:“誰讓你到後面來的?”
“呃,我……我看你傷得挺重,有沒有醫藥箱什麽的,我可以幫你包紮一下傷口。”吳邪吞吞吐吐道。
張起靈閉起眼轉過頭,聲音很冷:“不用,離我遠點。”
吳邪一噎,這人脾氣真怪,忽冷忽熱的,可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是他吳邪自己惹出來的,張起靈會過來找他,光這一點吳邪就很感動了。想到這,他低下了頭,讪讪地笑了笑,樣子挺傻:“我還是挺想幫你的,雖然我什麽也不會,什麽都不懂,每次還給你添麻煩,但是,我也是男人,我希望我也能有點價值。”
吳邪看了一眼張起靈,伸手撓了撓頭:“我是說,如果可以,我也想為你做點什麽,哈哈,雖然我能力不如你,但是至少,我不想在哪都是個累贅,反正就是……如果你需要有一個人幫你,我是不會拒絕的。”話說得并不是很有條理,甚至有些邏輯不清,偏偏最後一句話他卻一口氣吐了出來。
張起靈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睜開眼轉過頭看向他,看了很久。吳邪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怎麽了?我有什麽問題嗎?”
良久,似乎有些無奈,張起靈嘆了口氣:“後備箱有,先換衣服,記得戴手套。”
吳邪愣了一下,随即馬上反應過來,急忙應了一聲,爬到後備箱去翻東西。後備箱收拾得很整齊,很好找。對于張起靈的要求,吳邪并沒有多想,之前他受傷的時候,張起靈也是戴了手套才碰的他,想來這人還挺注意衛生的。
換好備用的衣服褲子,吳邪摸了摸面料,有點硬,摸上去有些磨砂的質感,這種衣服實在不太像正常人會穿出去的,反而有點像防護服。沒有過多的注意,吳邪開始幫他包紮傷口。他找出剪刀,學着之前張起靈的樣子剪開了他的衣服,拿掉被血染紅的袖子,吳邪就一下怔住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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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瘋了!這是吳邪的第一反應,手臂上,無數個觸目驚心的血痕肆意地盤踞在血管附近,好幾個口子還正涓涓地往外冒着血,非常紮眼。
“這不行,馬上去醫院。”說着吳邪就要往前擠。
“不用,死不了。”張起靈阻止他。
吳邪還想說什麽,張起靈已經閉了眼,吳邪有些無奈,這人和他一樣固執,咬牙嘆了口氣,他只好先用紗布替他擦掉多餘的血。傷口顯露出來,吳邪懸着的心稍稍平穩了一下,還好,傷口雖然多,但是都不深。只是,好幾個口子的血卻止不住,剛擦幹淨就又流了出來,衣服被染的通紅,看起來很誇張。吳邪很疑惑,這不太符合常理,雖然他沒學過醫,但是人類與生俱來的自愈能力他還是知道的。一般人如果被刀劃傷,血液裏的血小板就會發生作用,促使血液凝結,只要沒有損傷大的血管,不用處理,傷口也會逐漸愈合的。
“為什麽血還在流?”
“刀口上有防止血液凝結的藥。”
張起靈的嘴唇開始泛白,吳邪隐約覺得有些不妙:“那……那怎麽辦?”
“不用管。”說罷,張起靈撇過臉。
“那怎麽行?你流了這麽多血,再這樣下去會很危險的。”吳邪纏上繃帶,看着白色不一會就又被浸成紅色,不禁有些焦急。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吳邪擡頭看去,張起靈面色蒼白地皺着眉,眼睛沒有睜開。
“喂……”吳邪叫了一聲,還是沒有回應。暈過去了?
吳邪伸手戳了戳他的頭,沒有任何反應,看來是真暈過去了,吳邪有些無力,他并沒有太多處理外傷的經驗,平時他連磕破膝蓋都會直接去找校醫。焦急地靠着車門,吳邪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甚,悶油瓶的臉近在咫尺,吳邪看着看着,突然就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行動之前,他還是有些猶豫,畢竟悶油瓶是個不喜歡別人親近他的人,如果被他知道,少說也會被他大卸八塊。可一想到這人正昏迷着什麽也不知道,吳邪膽子就又大了,管他呢,好歹老子也算是為了救他的命,他嫌棄,我還沒嫌棄呢。
想着,吳邪就拆下了剛纏上去的綁帶,俯身上前托起他的手臂,放到嘴邊,伸出柔軟的舌頭,開始輕輕的舔舐……
“搞定!”十多分鐘後,吳邪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然後重新纏上了綁帶,跳到車前座悠悠地開着車駛向了杭州市區。
車開回家,張起靈還沒完全恢複意識,吳邪有些猶豫是不是該把他送去醫院,正糾結的當頭,院子角落裏走過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吳邪看着就警覺起來了,随即從車上跳了下來。
“您就是吳邪先生吧……”那人遠遠地走了過來,語氣很禮貌。
“叫我吳邪就行了。”
“您好,我是這裏的管家,前一陣子正好外出辦事,昨天才剛回來,您叫我張伯就可以了。”說着,那人還恭順地鞠了個躬,吳邪心裏暗暗咂舌,都什麽年代了還流行這一套,但嘴上還是禮貌地應着。
“張伯你好。”
吳邪突然就覺得這場景有些眼熟,想到前不久冒充廚娘的杏姐,他不禁起了一陣雞皮疙瘩,這人不會也是假的吧?車廂裏突然傳來了一聲不太明顯的咳嗽聲,吳邪轉頭,發現張起靈已經醒了,正眯着眼看着他們,神情淡然。
悶油瓶沒反應,看來那一定是真的了,想到這,吳邪不僅一陣寬慰,真好,以後不用整天面對這個面癱悶油瓶了。雖然他剛剛救了他的命。
回到家,吳邪仔細整理了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現在主要的疑問就剩下三個。第一,他們的目的是什麽?第二,母親的婚姻有什麽秘密?第三,他和張起靈的血到底有什麽特別的?
除開這三個謎團不算,吳邪現在最關心的就是——老癢後來怎麽樣了?
從那麽高的懸崖上摔下去,肯定是兇多吉少了,可吳邪還是抱着些隐隐的希望,畢竟是多年的兄弟。雖說發生了這樣的事,但他确實不怪老癢,他知道身為一個特殊家庭的孩子,這與家人唯一的羁絆有多重。
從大明山回來之後,吳邪問過悶油瓶很多問題,包括是怎麽找到他的,包括怎麽察覺出不對勁的雲雲,可那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悶,半天吐不出一句話來。但是不一樣的是,吳邪發現從那天回來開始,悶油瓶對他的态度有了明顯的轉變,因為那以後的大多數時候,只要是吳邪對他說話,就算他不回答,至少也會給出一個“我在聽”的眼神。
也許,這也算是對自己的一種認可吧,吳邪想。
暑假的日子過得百無聊賴,每天晚上跟張起靈較着勁的比賽看書,然後沒志氣地栽倒在椅子上睡着,學習倒是進展的飛快。沒事的時候,吳邪經常坐在電視機前看杭州新聞,他希望能找到些關于老癢的信息,但是,兩個月過去了,始終是一點訊息也沒有,吳邪自己也說不上來這到底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
直到去學校的前一個星期——
那天,吳邪幫着張伯修剪完草坪,坐在大門口的門檻上看夕陽,一個騎着摩托車的郵遞員緩緩駛過來,停在了院門口:“請問吳邪在嗎?”
“在,是我。”吳邪一個激靈上前去收了信,沒有署名,誰會給他寄信?
坐回門檻上,吳邪小心翼翼地撕開信封,一個藏青色的小布包掉了出來,吳邪拿起來一看,上面繡了很多奇怪的花紋,有點像少數民族的風格,聞了聞,還有點淡淡的香味,說不清楚是什麽味道,但是很好聞。
打開信封,裏面只有一張紙,吳邪拿出來一看就愣住了,這是老癢的字跡。
老吳:
請允許我再叫你一聲老吳吧。
上次的事情過去了也有兩個月了,我想了想,決定還是給你寫這封信。
是的,我沒有死。從懸崖上摔下來以後我就暈過去了,等我清醒的時候,我已經躺在了一個小山村的衛生院裏。我在那裏修養了一個星期之後就離開了,我沒有看到張海杏,也不知道她的情況怎麽樣。
老吳,我不祈求你能原諒我,這麽多年,咱倆從小吃一鍋飯,穿一條褲子,這些我老癢都沒忘,也不會忘。我在這個世界上無依無靠,我只有我媽,我媽死了以後,我很難過,我開始不相信她是真的死了,後來張海杏找到我,告訴了我一些事,讓我來找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鬼使神差地答應了她。說真的,老吳,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對你拔刀相向,現在我也明白了,人世間,很多事情一旦做錯就真的沒有返回的餘地了。我想,我會用我這後半輩子去忏悔的,你不用來找我,也別去打聽我的消息。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但是,你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這是個西域的護身符,你好好戴着,這也算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一點事了。
最後,我還有一個忠告——離張起靈遠一點。
珍重,勿念。
你的罪友
老癢
遠處日暮西垂,落霞滿天。地平線上,一輪火紅的太陽将要落下,紅的純淨又透徹,一陣晚風拂來,門前的草坪好似麥浪一般掀起一道道波浪,發出微微作響的聲音。
夕陽如畫。
讀完信,吳邪靠在門邊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人世間,能壓彎一個人脊梁的東西,真的是人心嗎?
吳邪覺得不是,應該是感情。人心有時會怖過鬼神,可是感情卻可以驅役人心。老癢就是最好的例子。
重新折好信,吳邪把護身符放進了上衣口袋。身後突然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吳邪回頭,張起靈拿着兩瓶水走了過來,夕陽的餘輝灑落在他身上,一片金燦燦的。
“謝謝,”吳邪接過水,擡頭沖他笑了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