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相處(7)
謝珣哂笑說:“當心, 別把你給劈焦了,頭上冒煙。”
雷聲遠去,脫脫腰杆子又挺得跟鐵樹呢:“我才不怕, 我什麽鬼神都不拜。”
謝珣低眸:“是嗎?你什麽都不怕,攥我衣裳做什麽?”
“我想攥,我就攥, 你不讓我攥嗎?”脫脫故意把他衣襟擰來擰去,理所當然說道,“你心裏巴不得我把你衣裳脫光呢。”
聽她胡言亂語, 謝珣忽按住她肩把人壓到枕頭上,親昵一捏柔軟臉蛋兒:
“你錯了, 我想脫光你衣裳。”
他手指一下下撫着她涼軟蓬松的烏發, 抽去發簪, 讓頭發全部散下來,脫脫心跳很快, 她直勾勾看着他:
“是我好看,還是公主好看?”
“你好看。”
“是我好, 還是她好?”
“你好。”謝珣嘴唇落在她額頭,再往下,蹭了蹭她鼻尖, 她鼻子極為秀挺有個俏麗弧度,白膩如玉,謝珣用舌尖濡濕了它。
脫脫不耐癢, 忽然打滾笑:“哎呀,你怎麽跟小狗一樣老舔我。”
笑完,翻臉無情推開謝珣:“你是不是這麽舔過她?”
她把自己酸死了,一想到謝珣也許對安樂做過這麽親密溫柔的事情, 她就想尖叫。
謝珣對準她耳珠咬了一口,低啞說:“沒有,不過男人對女人可不止做這點事。”
他熟稔地挑開她衣帶,脫脫不幹了,火氣更大:“你你你,你是不是脫過很多小娘子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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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戳的他臉畔微痛,謝珣見她實在太折騰,索性罷手,赤腳走下床斟了碗梅子湯,略品了品,噙住一口,回到床上手穿過脫脫脖頸扶起她,唇一撬,把甜液渡到了她嘴中。
脫脫咽下去,又親了親了他嘴角,一下下的,舔個幹淨,最後用嫣紅的唇不住摩挲他的耳朵,悄聲告訴:
“沒我甜,我才是天底下最甜的。”
謝珣想回吻她,脫脫一擋,眼睛亮得驚人:“你喜歡我嗎?”
他“嗯”了聲,脫脫搖頭:“沒聽見。”
謝珣微微一笑:“沒聽見就算了。”
脫脫揉起他兩只耳朵,紅唇撅着:“你說你和家裏的婢子天天睡覺,是真的嗎?”
“真的。”
她一下氣炸了:“你,你神經病呀!”
謝珣望着她,不過一笑:“我是男人,對女人有正常的需求,若沒需要,才是有病。”
脫脫被氣得語無倫次:“你道貌岸然,你……你明明在禦史臺天天繃着臉,一身正氣,你怎麽可以跟雲鶴追一樣跟女人睡覺!”
謝珣聽得可笑,他安撫了她幾下:“我又不是什麽修道高僧,也不是閹人,年齡到了自然想要女人,這跟人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個道理,你在平康坊,連這個都不懂?”
他有心反問,“你沒跟男人睡過?”
脫脫賭氣拿枕頭砸他:“睡過,睡了十萬個呢!”
謝珣任由她砸半天,脫脫忽又撲到他懷裏來,執拗說:“我不管,反正以後不準你跟其他小娘子睡覺了,你答應我。”
他攬着她細腰,缱绻低語:“我答應你,但是,你得留下來。”
脫脫心頭一熱,抱緊他,又開始胡亂親他臉:“小謝相公,我好喜歡你呀,我要跟你做夫妻,我要當相公夫人!”
一句比一句喊得響亮,她什麽都忘了,好像天底下只剩了她和謝珣這麽兩個人。
謝珣眉微蹙,捉住她手:“跟着我,是要擔風險的,你害怕嗎?”
脫脫直往他懷裏鑽,撒嬌說:“你抱着我我就不害怕。”
謝珣從谏如流,盤腿抱她在懷裏。
“不光如此,你還要跟我一條心。”他慢條斯理交待。
要求可真多,脫脫不禁道:“什麽叫一條心?”
“你喜歡長安嗎?”謝珣循循善誘,用手指把她淩亂的頭發梳理了一番。
脫脫點頭:“以前就喜歡,現在更喜歡啦!”心裏卻在說,因為有你我才更喜歡。
“那你希不希望長安城一直這個樣子?百姓安康,其樂融融,人們可以去曲江賞春,可以到西市買賣,你這樣的小娘子還能騎驢到處溜達。”
“當然希望。”
“那就好,”謝珣親了親她額頭,“好好溫書,這幾日別去平康坊了,拿下譯語大賽到政事堂來,跟着我。”
一句“跟着我”,聽得脫脫甜蜜蜜的,她有點羞赧。但又不願意看謝珣這麽快得逞,嘟囔道:“憑什麽呀,你讓我幹嘛我就幹嘛,我不想看書,我只想跳舞喝酒。”
她可沒有謝珣憂國憂民的心,恨不得成天吃喝玩樂,和謝珣膩歪。
謝珣看她頑劣,啞然失笑。
“你不也喝了酒?”脫脫突然想起這茬,眼波流轉,“該不是,公主為了雲鶴追來鬧禦史臺,你苦悶了?”
謝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輕蔑:“他們?這種人還不值得我苦悶。”
“那你是為什麽?”脫脫一聽他很瞧不起公主和雲鶴追似的,又陡然高興起來。
謝珣松開抱着她的手,神情平靜:
“多年前,先帝朝的奉天之變就發生在夏日,死了好些文官武将,甚至是宗室。屍骨沒人收,很快就爛在了荒郊野嶺。等事情平定,再回去找,已經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脫脫聞言,朝他身邊依偎過去,閉了嘴,只翻來覆去撫弄着他的手指頭,往唇邊一挨,輕輕吮吻了一番。
謝珣凝視着她,沉默有時,說:“聽話,譯語大賽你放心上。”
聞言要學習,脫脫怏怏不樂的,故意哈欠連天:“雨天好适合睡覺哇!”說完,乜斜着他,心裏卻直犯嘀咕:
難道,跟了他還有性命之憂?她冷不丁想起典客署平日扒拉過的烏臺八卦,之前,有藩鎮千裏追殺監察禦史,自然是一擊得手,可憐那監察禦史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嬌妻稚子,就此一命嗚呼,血濺他鄉。另一個,雖死裏逃生,卻被砍斷了雙腿,抱殘終身。
可他武藝不錯呀,沒那麽容易被人砍死吧,脫脫兩只眼,從謝珣肩膀滑到腰線,再落到那兩條長腿上,神思渺渺:總不會有人來長安砍他吧?
一想到自己風華正茂也許會當小寡婦,脫脫一個激靈,有點退縮了。
謝珣察覺到她兩道狐疑的目光滾來滾去,揚起下颌:“怎麽?”
脫脫莫名寥落,當相公夫人也不是那麽好當的,更何況,他沒說讓自己當他夫人呢。她眨眨眼:
“你上朝佩劍吧,我記得,三品官是可以佩劍的。”
說完,自己倒先失望了,“不過,好像沒見過文官佩劍呢。”
見她想一出是一出,謝珣雙目微眯:“我看你是閑的,去,給我端盞茶來,我醒醒酒。”
他喝了許多劍南燒春,血像沸的,又被脫脫撩撥這半天,本有些寂寥的雨天,也像是火山了。
脫脫搖頭:“我不,你家裏那麽多奴婢,使喚我幹什麽?我還想讓別人伺候我呢!”
話雖然這麽說,卻蹭蹭下床,端碗涼茶,煞有介事地奉上,捏着腔:“相公為國辛苦,請相公用茶。”
等謝珣伸手,她卻一繞,閃他一下,粉嫩小舌頭飛快地在盞沿舔了圈,故作驚訝:
“怎麽辦,小謝相公,沾的全是下官的口水。”
謝珣從容自若接過來,眼眸一垂,淺笑如斯:“你的口水我吃的還少麽?”
脫脫嘤咛一聲,又和衣卧倒在了他懷裏,不嫌羞:“反正你這裏住着還算舒服,不要錢,我就勉為其難再住幾天吧!”
一連幾日,散衙後謝珣便逼脫脫呆府裏溫書。
天放晴了,翠葉藏莺,嬌嬌瀝瀝地在窗子外唱個不停,連廊下鹦鹉,也在咕咕咕,脫脫抓耳撓腮的,一會兒喝茶,一會兒如廁,一會兒叫喚着餓,回來一屁股坐在案前咬着筆杆子走神發呆:
都會呀,有什麽難的?譯語大賽能難倒我春萬裏?
“我想去度支或者比部。”她歪眉斜眼地找話,謝珣在一旁正襟危坐,從臺中抱回來一堆監院官的報告,需要他逐條審閱。
“為何?”
“算珠子每天扒拉得震天響,好玩兒,年末催款時還神氣,”她一清嗓子,學度支郎不耐煩的腔調,“李丞,你們典客署的計吏到底腦子清不清楚,每次都少劃拉幾個零,再不換人,我可要告到禦史臺了!”
謝珣眉毛一挑:“春萬裏,我看你腦子也不大清楚,你那些文章潤色得一塌糊塗。”
脫脫哼一聲,咕嚕爬起,說:“我要去平康坊。”
“等賽事過了再去。”
“那你給我錢呀?”
謝珣擡頭,審視着她:“可以。”
脫脫覺得自己悶得發黴都要長綠毛了,她悻悻踢了腳書案,不想,碰着腳趾甲,疼得她淚花子一閃一閃:
“臺主,你讓我悶在這裏,我怎麽打探消息?”
謝珣想了想,知道她是個歡性子,最不耐寂寞,說:“明天吧,今天必須把我給你布置的三篇文章潤色完。”
第二天,散衙後典客署特地備了些薄冰湃的瓜果,分給衆人。脫脫貪涼貪甜,咬的嘎嘣脆,再看康十四娘,吃相斯斯文文的。她突然就想到了謝珣飲茶,也斯斯文文的,于是,放慢了速度。
眼見大賽近了,衆人打着哈哈,這個說自己定是無望,那個說下次再戰,一群人笑嘻嘻的嘴裏沒句實話都謙遜過頭。
大家目光一調,咦,就數精通八藩語言的春萬裏最為氣定神閑,紛紛打趣起來。
“春萬裏,有你在,我們就是熬成王八也去不了中書省。”
“看你年紀小,正青春,好心勸你一句,小娘子還是結一門好親才是正經事,奉養翁姑,生兒育女,就是去了中書省過兩年還是要嫁人的。”
七嘴八舌,說什麽的都有,脫脫嘴裏啃着瓜,暗道臺主雙親不在,我不用奉養翁姑呢。至于孩子,她怔了怔,臉上竟有添了些熱意:我才不要給他生兒育女,鬼哭狼嚎的。
哈哈一陣,臨走康十四娘像是閑問:“去……”眼神一動,十分默契。脫脫心領神會,應說:
“對呀,”說着,朝康十四娘一勾手,耳語道,“你跟李姊姊沒說漏吧?”
康十四娘知道她最煩溫書,每日散衙,定是偷摸跑平康坊,笑道:“沒說漏,李姊姊真問過我一兩回,我說了,你留典客署溫書備考。”
脫脫把她肩膀一拍,笑盈盈去解驢。
離開典客署,出承天門,來到朱雀大街脫脫在毛驢上正晃蕩時,聽前頭馬蹄嘚嘚,太子控馬而來,後頭跟着東宮衛率。
貴人出行,她自覺避開,驢子擠在道邊。太子早早留意到她,陽光正烈,透過槐陰,照在她皎白的臉上,那雙眸子美麗又靈動地流轉着眼波,自己衛率近了,她才垂下眼簾,将眼中光彩一下遮擋幹淨。
太子知道自己不該駐足,但還是停了下來,捏着鞭柄,故意輕呵了她一聲:
“你驢子離得太近了,靠邊。”
衛率的人要上前,被他止住。
脫脫餘光亂瞄,狐疑擡眼,當即認出他是平康坊喝醉酒的客人,少年一身華服,居高臨下看着她,面色雖沉,可眼裏卻漾着克制的柔波。
她錯愕不已,很快,觀察到他不易察覺的一颔首,心下一滞,沖他綻了個燦然笑容。
太子唇線微扯,算是回應,目光在她眉眼上流連片刻,轉過頭來,跟衛率心腹侍衛并辔而行,吩咐說:
“跟上她,查查身份,但別吓着她了。”
那日,在平康坊他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夢,醒來不便多問,今日驟然邂逅,太子才知道自己不是做夢。
脫脫何其機敏,很快,察覺到自己被人尾随,而且對方身着東宮衛率服色,她心裏亂糟糟的:太子原來也去平康坊呀。
他一定是想要回玉佩,脫脫如是想着,往條偏僻小巷裏一拐,下了驢,回頭就沖來人呵呵讪笑:
“官家跟着草民做什麽?”
來人将她仔細打量,皺眉說道:“你身上這套黃袍,分明是哪個官署的雜役打扮,什麽人?”
脫脫鎮定道:“官家誤會,這是我阿兄的舊衣,我其實是個姑娘穿他衣裳出行扮成男孩子方便而已。”
話裏似乎也無破綻,來人點了點頭:“那就請姑娘跟我走一趟。”
青天白日的,我跟你走做什麽?脫脫警惕十足,露出個茫然表情:“奴犯什麽罪了嗎?”
“沒有,是我家主人有請。”
沒想到,随口瞎绉根本糊弄不過去,脫脫正色說:“奴不認識郎君家主人,我家裏還有事,等我回去。”
來人有些猶豫,太子素謹慎,若這小娘子性子剛強些亂叫一氣,恐怕惹人耳目。思忖片刻,沖脫脫一抱拳,竟轉身走了。
這一趟出行危險,脫脫不敢逗留,小燕兒似的輕盈上驢,剛要走,脖子上被人給了一記,她身子一軟,倒在人懷。
渾渾噩噩再醒來,眼前紗影輕晃,外頭,袅袅晴光裏裹着蟬鳴,床頭金色鴨獸裏正吐着陣陣香氣。
她撐起身,剛要動作,聽明間裏腳步輕動,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他這屋子熏的什麽香,一股膻味兒。”
是安樂。
脫脫臉色慢慢變了,她在哪兒?為什麽會聽到她的聲音?
下意識把身子一蜷,脫脫又無聲放下了簾鈎。
“公主,太子既然不在,要等嗎?”婢女為安樂斟了茶,站到她身後,打起扇子。
安樂懶散弄帕:“無妨,我來他府上并不一定必須見着他,只不過來看看我們的殿下最近在忙什麽,都讀了什麽書,結交了什麽人。”
她一語說完,幽幽道:“不知道雲鶴追在揚州怎麽樣了,少了個他,還真是短了不少樂子。”
外頭主仆對話一字不差傳來,脫脫大驚,正屏氣凝神思想着,聽安樂道“我累了,小憩片刻”,她人立刻徹底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