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舞春風(11)
這是聖人踐祚的第二年。
大周自立國,開疆拓土,萬邦來朝,幾代人便締造了一個盛世。帝國疆域擴張急遽,為了快速高效處理軍務,設立藩鎮,藩鎮的長官節度使兼管軍民,兵權、財政權、人事權漸漸盡在指掌之間。
精兵良将多在邊鎮,帝國外重內輕,野心家就此掀起滔天寇亂,如今戰亂雖平,但藩鎮卻已然成尾大不掉之勢。聖人三十有九,做了二十年颠簸太子,一朝榮登大寶,懷着掃蕩藩鎮重現太平的雄心,夙興夜寐,很有中興之主風範。
春光爛漫,太液池的荷花未開但遠觀已是一片綠疇如畫,香風微度,樹影婆娑,聖人在延英殿等着見禦史大夫。
內侍領着謝珣剛走到荷花池附近,迎上魚輔國。
“謝相。”魚輔國是看着聖人長大的貼身閹人,自然,也是這朝廷的中貴人,就是公主皇子們見了他,也要尊稱一句“阿翁”。
禦史大夫哪裏都不好,唯獨一點好:不留胡子,保養絕佳,看着還是個玉面少年郎的模樣,這是中貴人看謝珣唯一順眼的地方。畢竟,每當那些士大夫們風度翩翩一撫胡須眼睛往天上看時,魚輔國總是一肚子火,他也想撫一撫,無奈沒有。
謝珣微一颔首,就算是打了招呼。
哪怕是文抱玉,見了自己都客客氣氣的,再往上,三師三公那些雖然只充當朝廷吉祥物的老狐貍們,偶爾碰面,同自己說話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語氣。他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當真是嚣張。
“謝相,”魚輔國用一種近乎把玩的語氣稱呼他頭銜,“聖人正在殿中看奏章,這回西川不費一兵一卒拿下,你給聖人開了個好頭。不過,節度使們入朝難哇,眼下,聖人的政令已出,浙西的卓金就開始稱病了,謝相怎麽看?”
本朝舊例,每隔幾載,節度使們需回京向天子和相公們禀事,方便朝廷了解地方風俗政事。寇亂後,擁兵自重割據一方的節度使們唯恐回到長安便走不出來,以各種借口不回長安觐見天子。
這套把戲,已經演幾十年了,可謂百試不爽。
大家都愛上了不回長安見天子的感覺。
謝珣心中猛地襲來一陣凄涼,藩鎮玩弄天子,先帝也曾雄心壯志和藩鎮開戰,不想,逆賊竟直接攻入長安,天子倉皇西奔,阿爺也就是在那一次伴駕中被賊人所殺……躊躇滿志的天子,一夜蒼老,就像一尊金飾油彩脫落後的塑像,再無心力,晚年只剩對藩鎮的縱容姑息。
難道那個盛世當真不會再重現人世?
他繼續往前走:“我能怎麽看?用眼睛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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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珣清楚魚輔國在試探自己,西川的功勞,他不當回事,但中貴人已然紅了眼,唯恐謝珣再來次兵不血刃,這朝廷上,他的風頭可就再無人能敵了。
自先帝起,朝廷的禁軍神策軍由宦官分領,分左右軍,最高統帥為左右中尉。魚輔國是右軍中尉,同左軍中尉掌着十五萬禁軍,用粗魯軍爺的話說,便是中貴人拉的屎也要比尋常人粗一些。
“呵呵。”魚輔國皮笑肉不笑兩聲,他是菩薩樣貌,任誰看第一眼都只覺親切。
謝珣仿若不聞,并不接腔,他沒興趣和一個閹人讨論國家大事。
延英殿離中書省極近,方便召對,禮節從簡,君臣議事時自然沒有禦史臺的人在旁邊監察,對君臣雙方來說,都是個令人輕松的氛圍。
“哦,小謝來了。”皇帝低渾的聲音響起,賜了座。謝珣這邊見過禮,斂袍入座,見中書舍人也在,當然,中貴人魚輔國像影子一樣粘在了皇帝身側。
“卓金自己主動上表,請求入朝,我已經把左仆射這個位置騰出來準備給他,他卻病了,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他怎麽不說自己快死了呢?”皇帝把浙西鎮海節度使卓金的書函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