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VIP] (1)
情急見真心。
“幸好陸銘臣眼疾手快,要是直接被砸中四分五裂成渣渣,大羅神仙也救不回。”範助在醫院走廊替郁歡慶幸。
林少川沒接話,半響反問道:“女人是不是都會愛上舍命相救的人?”
啥?愛,沒想到有一天boss也會問這麽感性的問題,範助是真吓了一跳。
看林少川神色似乎真只好奇要個答案。他認真想了想搖頭。
“女人都是顏控,好看就以身相許,不好看就來生做牛做馬,至于郁小姐這種情況,只能來生報答陸銘臣的。您就放心吧。”
猜到boss一定覺得英雄救美不是他而是前任在糾結,範助的語氣十分自信。
每個人的擇偶觀都會受父母影響,沒出生就被規劃好通天大路的陸銘臣更逃不出條框。
陸父在官場名聲十分不錯,嚴峻剛正清廉無私。
誰又知道他貼身生活助理是他養了二十年的情人呢?還是未婚前就認定的一生真愛。
哪怕情人因愛生恨一刀捅了他的獨子,讓陸銘臣墜下雪山差點喪命,陸父也只是把人體面...
可見,他們這種家庭,這種人,不管怎麽愛,妻子也只能是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孩子也只能是正妻肚子裏出來的尊貴體面。
陸銘臣對郁歡也一樣,關鍵時刻舍得命出去,卻不能放下世俗心結相伴白首。
“不過...到真沒想到,陸銘臣是真心愛着郁小姐的,可惜了。”範助又嘆息了一句。
本來,林少川是想質問他自己有什麽不放心的,聽到這又冷着臉。
“你怎麽看出來他就是真愛郁歡了?”
不會吧,這都看不出來,範助瞪圓了眼睛,為boss情商哀悼。
千鈞一發之際,人做出的下意識行為就是本能心意。
男人為女人能豁出命去還不是真愛嗎?
不過,這種愛卻不準自己去愛的感情,恐怕一輩子會放不下吧。
不管陸銘臣,還是郁小姐,恐怕都要刻在心上成傷了。
...
躺在病床上,整個身子都被白色藥布層層裹住的木乃伊陸銘臣,瞪着自己被高高吊起來的左腿。
自己都不敢置信自己的所作所為。
他怎麽會不顧生死護着郁歡呢?冷靜下來怎麽分析都是不可能的,當時鬼迷心竅了嗎?
郁歡不知他在想什麽,正用棉棒一點點沾水給他潤開唇上血痂,溫聲軟語。
“醒了,感覺怎麽樣...放心吧,除了右腿右胳膊骨折,肋骨斷了兩根,其餘都是皮外傷...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以後一定前程似錦。”
女孩語氣輕快打趣,情義真心卻難掩。
嗯,陸銘臣扯了下嘴角應了下,聲音很啞。
要不要上廁所...要吃些蘋果泥還是來點清粥...有沒有哪裏癢癢要抓..拜多年照顧病秧子的經驗所賜,郁歡對待病號可以無微不至。
“你怎麽沒跟林少川一起?”
距離那天事故發生已過去兩天一夜,昏昏沉沉的陸銘臣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潤開嗓子後發現自己身側只有郁歡守着,腦子費力轉了轉問。
郁歡一時沒懂他意思。
兩家見面差點鬧出兩條人命,這幾天她都守在醫院,訂婚的事自然只能延後。
林老爺子已回去了港城,林少川到是留下來處理後續,也不能一直陪她守着。
“他很忙,那天水晶燈墜落有些不象意外。”郁歡解釋一句。
陸銘臣是當事人,更清楚那天事故象人為,只準備一會問父親會更清楚。
他想問的一起卻不是這個。
“你怎麽不是和林少川訂婚?”陸銘臣更準确的問了一遍。
啊,原來是為這,郁歡怔了下抿唇一笑。
沒問他怎麽知道的,是不是一直留心自己,或者只是情在心也到。
“我想要的,他不能給我。”郁歡只坦蕩真心的理由。
什麽,你想要的是什麽?
陸銘臣心念一動,迫切想知道郁歡想要的是什麽,盡管已錯過,卻不想永遠遺憾糊塗。
安心,信心,自由,郁歡一時也形容不準确,壓了下唇想起一句金句王的話。
“世界那麽大,億萬萬別人都有人做了。我就只想做自己而已。”
偏偏,我遇見的每一個人,都只想讓我做他們掌心的傀儡玩偶。
我不想認命做行屍走肉,我就只能一搏再搏,以命相拼也在所不惜。
原來,自己曾捧在手心的疼愛對她來說都是束縛是囚困嗎?
心下微恸,陸銘臣忽然道:“我看了毛姆的《病女露易絲》。”
“那又怎麽樣呢?”
郁歡心思機敏,立時就明白他話下深意,彎了下唇角。
“郁琳她還是你未婚妻。只要她不死,恐怕還會是你的妻子。”
不錯,他們一時半會解除不了婚約。為自己前途,為陸家名譽,他也許還真要娶了郁琳...陸銘臣眉宇間神色發冷。
五分為情,五分為骨子裏的利益至上而冷酷。
郁歡卻并不怪他,想喜歡就喜歡,聽起來簡單,卻又是最難的。
就算童話故事,最後結局也是一句,王子和公主從此過着幸福的日子。
永遠不會和你詳細說,就算門當戶對的王子公主。婚後大多也會被各種瑣碎、移情、利益磨掉愛情的悲催。
哪怕在犀利通透毛姆眼中,愛情在人性現實面前也不堪一擊。
不管他的故事裏,還是生活中都如此。
所以,他故事裏男女從不為純粹愛情去赴湯婚姻,在他自己婚禮現場,他都懶得去看自己的新娘一眼,卻還是娶了她。
看,如此桀骜另類的大文學家都如此,陸銘臣也逃不出世俗只能違心。
就如當初,不管他多愛郁歡,也不會娶一個被別人知道,母親是老表子的私生女。
身在紅塵,總有那麽多身不由己的現實。成年人想随心所欲,真是難于登天。
郁歡理解,誰讓她自己也如此呢。
沒想到,那麽難堪分手後,彼此在小小病房裏會心有靈犀的共情。
四目相對片刻,心酸遺憾百味陳雜都浮上心頭。
很久後,陸銘臣黑沉的眼睫先垂下來,盯住郁歡落在自己身側的手上。
她的手指白皙纖細很漂亮,卻沒有一般女孩豔色的蔻丹,性感漂亮的長指甲,為畫畫,幾乎永遠圓潤幹淨短指甲,也為畫畫,這雙手總有別樣的情趣。
情動時,淘氣時,心事時,喜歡盡興勾勒描繪,有時候在他手上,有時候在他心上。
“對不起。”陸銘臣忽然低低道。
他不知道是為哪樁,只覺得必須說這一句。
畢竟是真心喜歡過的人,之間總有奇怪的默契。
郁歡也不知道他這一句抱歉為什麽,卻知道,這是他要必須的放下。
很多相愛的人總說,千萬不要有一天真心對我說對不起,那樣我們就算在一起也完了。
他們如今,歷經七年愛戀,難堪分手,以命相護後,也是要和過去徹底告別了。
夕陽西沉,夜風吹散天地間的潮濕悶熱。
郁歡心下莫名一寬,第一次一五一十交代他們孽緣起因。
“...我被帶回郁家當晚,氣跑出去的郁琳在雪窩發現渾身是血的你,後來你們家找上門...知道你是被你父親真愛情婦刺殺落崖,郁平章擔心他的寶貝女兒之後被滅口,哪怕沾染醜聞和麻煩也不好...又正好聽你們說,蓋在你身上大衣裏有我的相片,就說是我...”
當然,郁平章那時想借陸家的手,害了自己這便宜女兒的性命也說不定。
雞湯總說,人要想好想要什麽,在伸手去拿受什麽,不然害人害己。
問題是,那是你有選擇餘地,對于要餓死的乞丐來說,只能抓到什麽吞什麽,管它甜苦酸澀呢。
曾經的歲月,陸銘臣之于郁歡,很多時候就是救命稻草。
管不了什麽良心人性,只能抓住只能利用。
“我那時真的不敢更是不能否認,之後不解釋也是自保的貪心自私。”
所有錯就是錯,怎麽洗也洗不白,所有解釋也都是借口。
說到底,自己是惡因才有了惡果。何況,錯已鑄成,說在多又有什麽用。
心性十分涼薄的郁歡之所以剖析舊事,只是知道陸銘臣需要她一個解釋,盡管早已于事無補。
到底真心交往過七年,郁歡所料不錯。
默默聽完緣由天定的初戀,陸銘臣不禁長呼口氣。
美女救英雄,盡管是騙局,他們也還是有着偶像劇般開始的戀愛。
可惜,愛情也需要對的時間,地點,他們真的少了些緣分與運氣。
“最近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靜了好一會,陸銘臣笑着送客。
知道這不過是長久告別的委婉,郁歡點點頭,轉身。
“郁歡。”陸銘臣又叫住她:“幫我念一段書再走吧,我想睡一會。”
“好。”郁歡重新坐回床側,在他示意下劃開他的手機。
陸銘臣閱讀收藏頁面是毛姆寫的《面紗》一段經典,也是郁歡早就熟讀在心的一段,心下一顫她擡起頭。
陸銘臣已閉上了眼睛,只有微抿薄唇透露出他說不出口的心意。
漸漸,郁歡也抿緊了唇,嘴裏難得酸澀發苦。
從母親懷上她那一刻,她就是不堪的,卑賤的,人人唾棄的。掙紮煎熬的茍活路上。
陸銘臣是第一個能護得住她,溫暖過她,愛寵過她的男人。
家世人品樣貌都一等一的天之驕子,多少女孩暗戀明戀的男神,偏只愛她寵她一個。
郁歡沒動過心是不可能的,盡管她早知沒結果。
只是,心動過,利用過,也恨過怨過,卻沒想過最後彼此會落得如此結果。
嗓子裏湧出酸澀,郁歡使勁咬了下唇,把自己倒背如流的那段深情一字字念完。
“我知道你愚蠢、輕浮、沒有頭腦、但是我愛你。我知道你的目标和理想即庸俗又普通,但是我愛你。我知道你是二流貨色,但是我愛你...我瞧不起我自己,但我愛你勝過世界上的一切。”
不知哪句是屬于陸銘臣說不出的心意,也不知哪一句可以算自己的。
郁歡只語氣幾乎沒有起伏的念了三遍,頭也不回出了病房。
病房門口,林少川依然如竹矗立。
推門而出的郁歡本能看了他一眼,熠熠生輝的眼睛裏卻沒有他。
經過陸銘臣這出,郁歡更确定了自己一生一個人的路。
夕陽沉落的猩紅中,兩個身影交錯而過。
“我知道你是二流貨色,但是我愛你。”
等郁歡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林少川低聲重複了一遍,眉頭有點皺。
一些詭異的念頭象雨後草原上的野草一樣瘋狂冒出,盤踞在他腦海裏的白色小天使又揮舞着小翅膀催促着他。
片刻,黑色小惡魔又拿着叉子跳出來蠱惑着他。林少川視線沉沉盯着醫院的白牆,半晌沒說話。
不知道boss腦海裏正天人交戰,範助是很感性的人。
因這句我愛你哪怕你是二流貨色,而為陸銘臣和郁歡的遺憾搖搖頭嘆息。
“這就是愛啊,愛就這麽盲目,盲目也才是愛。”
愛?是說自己嗎?林少川的視線離開白牆,看傻子一樣看向自己助理。
“真的。”
範助完全沒get到自己boss的點,還牛頭不對馬嘴強調自己的論點。
“您知道面紗結局是什麽嗎?”
自己怎麽會看那麽矯情的故事,林少川眼神犀利更不屑。
“歷經生死,女主也沒愛上男主,盡管男主是個高尚的醫學專家,愛她深沉又真摯...女主還是愛自私虛僞的有婦之夫,盡管知道人家只是欺騙她玩弄她...在男主剛死不久,女主還大着肚子就和這個抛棄過她的下流卑鄙男人滾床單...可這就是愛啊。”
範助雙手合十在胸口,小眯眯眼裏是令人作嘔的文藝青年範。
深愛的人也許可憐,不愛的人就不無辜嗎?愛實在無法勉強啊!
不知是不是被自己助理酸臭惡心到了,林少川皺眉靜默很久,才重新愉悅勾起唇角。
林少川身邊的男男女女,不管婚姻還是愛情,都不過是權衡利弊的交易而已,少有幾個情種也都悲劇了。
受成長環境所限,以前他只覺得愛是虛頭巴腦,不如實實在在的擁有就好。
反正不管男人女人,嘴巴說着愛你,依然可以娶別人和別人上床。
把名份,尊榮,財富,身體,溫暖給不愛的人。
現在,他覺得愛更無趣。還是實際擁有就好,管他什麽愛不愛。
反正,愛就愛,不愛怎麽也不愛,何必強求那虛無缥缈的一句我愛你,擁有就好。
一通百通,數日來,林少川悶堵的心窩一瞬雲清霧散。
吐出胸中陰霾濁氣,痞笑重新漾在唇間,再次認定別管愛不愛,能得到就好的林少川,腳步輕快的下樓去找郁歡。
怎麽感覺不對勁啊。跟在他身後的範助莫名汗毛豎豎。
經過愛的讨論後,boss好像更往愛情歪路斜道上脫缰不回了呢。
車到半路,一腳停下。
該跟着郁歡的幾個保镖,在片風景很好的斷崖上站成一排實在很醒目。
“郁小姐呢?”林少川臉有些沉。
“郁小姐說是要一個人走走。但也一直在我們視線內的。”保镖示意不遠處河岸方向。
郁歡對自己小命一直很謹慎,保镖們也都很專業,她并沒有走很遠。
群島的夜晚總是更熱鬧些。
火熱太陽下山去,清涼晚風吹去一天悶熱,不管是本地居民還是游客都出來享受惬意時光。
林少川炙熱的視線穿過明明暗暗的燈光,很快找到獨自順着河岸,背對漸漸升起彎月走向黑暗的郁歡。
胸腔裏又有點不舒服,林少川下意識的擡手壓在心口,沒有追上人去,也和保镖們一樣只用目光追随。
不知看了多久,範助在他身側拉了下提醒:“boss,手機。”
來電是林老爺子特助,聲音十分焦急。
“兩小時前,郁老先生過世了...老爺子下飛機才得到消息...趕緊帶郁小姐...”
郁歡親生父親過世了,郁家都是她的了,她從今後真正自由了,也有自由的資本與能力了。
笑意從眼底泛起,林少川晃了晃掌心的手機春風得意至極,神色沒有半點為逝者的悲戚。
“啊,有人落水了。”河邊驚呼連連。
“快,是郁小姐。”幾個保镖随即應聲。
嘴角得意的弧度嗖然無蹤,林少川猛回頭,掌心手機摔落地面,粉身碎骨。
梭曼河是寒江支流,一年四季河水冰冷刺骨,哪怕如今正值酷暑。
更重要是,誰都知道,郁歡她不會水,更怕水怕的要命。
河岸上的路燈刺眼的亮,也越發襯得岸下河水深幽陰沉。
黑漆漆水浪裏看不見人影浮沉,水性好的也不敢輕易往下跳,都先小心觀察。
見義就勇為那是無腦傻叉。
救別人搭上自己的命,留給親人愛人無盡傷痛,或者兩條命都扔裏,甚至耽誤有能力的去救人,那就是陷自己與別人都于無義之地,不是值得提倡的勇。
問題是,沖動無腦的人總是有,噗通一聲,又一道人影躍入河中。
不要命的速度太快了,旁人根本沒反應過來拉住他。
是boss,幾個保镖對視一眼咬牙跟着跳下。
随後追上來的範助都瘋了,眼見河水吞了郁歡又搭上boss,砸錢買命的話都扔出來。
有錢到真能讓鬼推磨。
林少川素來喜歡各種極限運動,除了凍得臉色青白沒有大礙。
郁歡命不錯,冰冷激流裏撞到了柱子上被攔住沒沖去下游。
可她也命衰,頭撞到柱子上人事不知。
植物了。
混亂又沉寂的一夜到底是怎麽熬過的,好多年後範助都記不清了。
只有boss臉上終于比霸總更冷酷無情的神色,還有一句句冷靜又滲人的吩咐深深刻在腦海裏。
生、老、病、死、求不得、愛別離...人生八苦,生離的求不得,是最難過的。
放,放不下,人就在那睡得安詳。
得,得不到,人就在那不肯醒來。
絕路盡頭的困獸般掙紮不得,不甘不忿得能把人逼瘋。
還不如當時死在河水裏,對誰都好。
最近,範助對着酣睡不醒的郁歡,常有他自己都覺得殘忍可怕的念頭。
不過也不怨他,人都是自私的。
他太難了。
Boss當夜悄悄把郁歡轉院港城後,正常去林氏跟老爺子認真熟悉集團事務,把郁老先生後事安排得體面又漂亮,還抽空陪着新歡喬安消遣了幾次。
要說有什麽不同。
就是boss以一個合夥人的名義把醫院vip頂層都包了下來,沒回林家住,直接在醫院做了個溫馨到吓人的家,每天小夫妻過日子般和植物的郁歡說話吃飯睡覺。
是的,睡覺,還是葷睡。
也不知哪個庸醫說的,植物人受□□刺激也好,在郁歡身體可以承受後,boss每天都興致滿滿把她親到熱愛她個透。
還綁了郁歡小姐真正的雙胞胎妹妹餘歡來,逼着人家假扮郁小姐去找真兇。
要不是餘歡小姐是而少林麓川心愛的女人,就不一定會做出什麽更變态到恐怖的事來了。
估計如狗血言情小說裏,換骨換心換腦子的鬼畜也尋常。
對此,範助到也能理解,別說眼下人性太多的boss會毫無人性的做一些事。
就是換了他,最愛的女人植物,也會不顧道德律法想進辦法去救的。
只是,不愧一家子血脈。
餘歡小姐也不是善茬,公然在隆重的酒會上,爆出自己并非郁歡的身份。
還揭穿林家兩位公子想李代桃僵的惡毒芝麻包真面目,啪啪啪一頓把林家的臉扇沒了,老爺子差點當場氣死。
林老爺子為郁家葬禮還有龐大遺産忙亂,就沒發覺孫子的瞞天過海。
初時聯系不到郁歡還氣幾個保镖沒用,讓郁歡個小丫頭給甩開散心,也覺得郁歡實在沒個成算,為陸銘臣一次舍身相救就情傷難愈,抛下所有一個人療傷去。
卻不想郁歡植物了,想謀算也不成。孫子們還這麽沒腦子的胡作非為。
亂糟糟的真假繼承人事故告一段落,範助本該松口氣,可糟糕的是,郁歡沉睡時間越來越長。
植物人蘇醒是有最佳時間的,過了這個點恐怕...
“大少。”
活在衆人口中的天才林麓川又過來醫院。
範助看得出,林麓川對林少川這個弟弟也縱容無度,卻和林夫人和林老爺子的行事卻是兩個路子。
盡管都不是正常人喜歡的真善美,但有些事和boss能邪到和諧。
他實在支撐不住要崩潰了,想來想去,只有和林麓川商量。
“少川又怎麽了麽?”被叫住的林麓川一下猜到他來意。
“也沒怎麽。”範助扯了下嘴角堆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您看那。”
“烏鴉。”有什麽稀罕。林麓川目光在窗前晃了圈,不以為意。
真不愧是公認的學霸,他們多少人開始都以為八哥。
“那是二少花三百萬剛買的。”範助特意咬重價錢。
三百萬買只醜烏鴉在林麓川眼裏真不算什麽。
年少輕狂時,他為玩為有趣一擲千金時也多了。
少川如今握着整個林家,這點錢更不值一提。
況且,“錢不就為花得痛快才辛苦去賺。”林麓川護着弟弟的很。
“不是,”他哪敢管boss花錢啊,也管不了,範助急的嘴都瓢了。“您,您,再看那。”
一窩蛇在隔壁角落,都是圓頭青黑花紋。
“無毒的你不用怕。”林麓川漫不經心給範助寬心一句,至于蛇他半點不驚訝。
現在人喜歡的寵物千變萬化,什麽稀奇古怪都有,蛇真很平常,少川喜歡就養呗。
範助都要哭了。
“您沒發現樓頂多了些花樹?”
他實在沒法子,只好和每天窩在實驗室的科學家大少挑破。
那只烏鴉說是什麽陰靈守魂。五紋青蛇無常閃避。五鬼木...
“幾個裝神弄鬼道士和尚,說什麽植物人是魂魄離體,怕陽氣熾烈...”
範助又推開一扇門,咬牙切齒示意一屋子形形色色玉器符咒、巫蠱毒蟲...
林麓川眉頭直跳,卻立馬都信了,确實是只自己親弟弟能做出來的事。
怪不得他沒把郁歡帶回家照顧,非要住在人多口雜醫院裏,還是靠近太平間的這棟樓。想來是要陰氣重。
“那怎麽還和郁歡在一起親熱,他就不怕活人氣...”林麓川關注點與衆不同。
“醫學觀察上很多植物人性矮刺激會有反應。”範助解釋一句。
看來少川是沒招了,巫術科學一起來。林麓川點點頭。
也沒什麽。郁歡植物了,人在此刻力量太小,一切聽天由命又不甘,什麽正的斜的只要想得到都要試試也正常。
“我也知道,這種情況該有點精神寄托,否則人堅持不下去的。”範助低了腦袋,只是:“...萬一哪天郁大小姐死了...”
瞧boss的情況,那絕對要天崩地裂啊。
要是郁歡死了,弟弟還走不出來,到真有點麻煩。
敲了敲太陽穴,林麓川馬上就有了主意。
“沒事,到時我會安排些術士讓他相信,郁歡死後三十年還會複活,三十年他還執拗不改初衷守着活死人,到時候死就死了,活過知天命之年,人一輩子也值得了。”
瞠目結舌的範助不寒而栗。小腿都開始打了顫。
以前,他一直以為林少川夠思維詭異,原來,人人說端肅嚴正的林麓川更奇葩到變态。
果然,同一個家庭教育出的孩子都差不多。
呆呆半響,感性的範助居然覺得林麓川這馊主意也不錯。
史料記載,西班牙女王胡安娜從朱顏到白發守着丈夫白骨等他複活...後燕皇帝慕容熙不時把自己死去的皇後拉出來睡...葡萄牙國王佩德羅把愛人屍骨拖出來隆重封後...
那些女帝男皇都為愛發瘋得驚悚震世,自己boss守着植物生死不離也不錯。
...
喬燕妮是很久後才知道郁歡出事了的。
當天當時,她就飛往港城,站到郁歡病床前哭哭笑笑落了淚。
“你說,你的命怎麽就這麽不好,每次有希望都要遭受更大悲劇。”
病房裏,不少朋友因林少川的難得開恩,一起過來探望郁歡。
坐在輪椅上的陸銘臣聽她這話,靜了片刻問道:“她以前很苦吧?”
只有苦可不能形容人間慘劇的。
喬燕妮順了順郁歡還柔順亮澤的長發,思忖片刻,把前塵一一道來。
“我們兩的母親是孿生姐妹,長相一樣,喜好一樣。順理成章,也愛上了同一個男人。就是我親生父親。我父親本來和郁歡母親相愛,我母親靠酒後爬床懷上我,用肚子逼婚嫁給了他。”
喬燕妮很不屑的撇了下嘴巴,不管多少年提起來,對這種姐妹争男人戲碼她也厭惡得很。
“郁歡母親好強又不服輸,恰好在一次亂趴被人設計懷了孕,帶着賭的成份生下郁歡,沒想到卻不是我父親的。她幹脆就将錯就錯,自那後,郁歡這帶着使命生下來的私生女,悲催的日子就像雪上頂的雪球,越滾越大。
為了搶男人,她們兩姐妹各自鬥法不說,還用孩子當最好的武器。
我會背一首古詩,郁歡就要會背兩首,我會跳舞,郁歡必須會唱歌跳舞,除了比誰女兒更漂亮、更聰明、更乖巧搏得父親換心,更狠心用苦肉計。
我淋雨感冒,郁歡媽媽就把她推進泳池淹個半死...我媽媽逼我騎車摔倒,郁歡媽媽就推她滾下樓梯...自然誰病得重父親就要守着誰更心疼誰...
而只要能讓男人去她們身邊守着她們,她們怎麽糟蹋禍害自己的孩子都無所謂...”
病房裏溫度濕度都是最适宜的,聽到這,所有人卻莫名覺得汗毛豎豎發冷。
争男人到這份上還是愛嗎,只是不甘心,只是為不服輸吧。
的确。喬燕妮面無表情的一點頭。
“後來,我父親堅決要為郁歡母親和我母親離婚。郁歡母親終于成了最後的勝利者,卻也膩了厭了這場你争我奪的愛情戰争。抛垃圾一樣扔了我父親。
因那場亂趴上,她醒來看見自己身邊的男人是郁平章,就以為郁歡生父是他,找上門訛了一筆錢去留學。
那時,郁老先生已□□癌不能生育,只要沒孩子,家産就是侄兒們的份,尤其郁平章自幼在郁家長大,格外受他偏愛。
郁平章為分得郁家龐大家産,心甘情願帶綠帽當便宜爹,認下了郁歡這私生女。”
随着孿生餘歡的到來,郁歡身世早就真相大白。
對于這段外甥冒認親爹的醜聞,親友們都了解的很。也都很清楚,郁平章認下郁歡還沒直接斬草除根,目的有多狠毒。
驗dna時,他發現郁歡和郁琳心髒配型合适,想着挖出她的心給親生女兒活命。
哪想,郁歡母親抱孩子上門只為錢,根本沒想攀他做情婦被養在外,錢到手後半步不停就飛出國尋找夢想。
之後再遇,又是郁琳自己的運氣不夠好,因救陸銘臣腎壞了,一直沒好機會移植心髒。
郁歡才能活到如今。
“郁歡為什麽要回郁家?”陸銘臣對此耿耿于懷。
一直不發一言,背對他們站在窗前看雲的林少川,按在落地玻璃上的手指忽的微微用力。
喬燕妮餘光就沒離開過他的背影,見此暗暗舒了口氣,咬着唇揭開自己傷疤。
“...郁歡母親為了平事,想把她給老男人睡個見紅開運。被得罪一夥卻不肯讓她輕易逃脫,闖進家門想先把郁歡禍害了,沒想卻誤把我當成她糟蹋了...躲在樓梯下的郁歡逃出家門,在醫院遇見郁平章被帶回了郁家。”
真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窩,郁歡這命也太衰了。
“怎麽就不反抗啊,找警察,找記者,找...”
越聽越氣的陸希然大小姐一拍大腿站了起來,恨不得去搖一搖植物郁歡要個答案。
“大小姐,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那麽好命的。”喬燕妮輕笑一聲翻開手機裏早有準備的電影。
“看過嗎?”
《紅伶劫》幾十年前的老電影,還真沒人看過。
“我們兩很小時候就看過,那時候還不太懂劇裏悲喜,卻知道自己未成年沒本事逃走前,不聽母親的話會多可怕。”
喬燕妮閉了閉眼,把電影投上白牆。
黑白影片随着光影變換,徐徐拉開一個女孩悲劇一生。
美豔動人的弗朗西斯是大明星,她的母親很平庸,就把自己的夢想和欲望強加給女兒。
當弗朗西斯不想在紙醉金迷的娛樂圈沉淪,想走自己的路時,不能跟着她繼續風光招搖的母親,親手把她送進了精神病院。
整整十一年,被關在精神病院裏的弗朗西斯每天被電擊,打各種鎮靜劑,帶着手铐睡覺。
晚上,還有護工帶着各種各樣卑鄙肮髒的男人進來,夜夜輪煎她。
電影在這被按了慢放鍵。
一排排病床的擁擠病房裏。
一個警察正得意洋洋和同伴炫耀:“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劃算的買賣,口一個電影明星,只要20塊!”
另外幾個同伴在旁邊圍觀,助興,等待。
被糟蹋的弗朗西斯躺在白床上,睜大失神的雙眼反複低語。
“一整片明亮的天空。”
終于,醫生強行切除了不肯屈服的弗朗西斯部分腦子,她附和所有人心意的安靜乖巧了。也成了一具行屍走肉的軀殼。
咔噠,電影結束,喬燕妮低沉的旁白開始感人。
可憐的弗朗西斯,一直不屈服,卻至死都沒得到自由,還被毀爛到一塌糊塗。
郁歡很聰明很理智,她不想被切除腦子,不想被日日電擊被夜夜輪煎,她想起碼做一個能思想自主的人。
所以,她三歲就知道怎麽乖巧去讨頓好飯,六歲看母親和不同男人鬼混就會懂事冰好酒。
她明白自己要是不乖,敢清醒的堅持,下場不會比弗朗西斯好。
二十年,郁歡面前從來荊棘遍布,她母親,父親,後母,妹妹,有的想要她的命,有的想要她換錢,還有想掌控她靈魂...
所以她只能處處為自己謀算,沒法去天真善良。
也許有時候她自私得傷害了其他人,可她又能怎麽辦呢,她只是想活下來。
陽間有喜亡人避,陰間嫁女三更雨。
夜半,大雨突襲整個城市,玻璃窗啪啪啪得吓人。
林少川把自己脫了個光,把同樣光流流的郁歡攬在心口暖着。
“乖,不怕,不怕,不會有事的,放心,任何人都不能帶走你的。”
悚然驚心的話不知是說給郁歡,還是說給他自己。
“小惡毒,你怎麽還不醒啊,你醒來吧,你醒過來我就不氣你了好不好...你都不知道你多壞,做完壞事還能毫無愧疚忘個幹淨...”
也許是怕郁歡被夜雨裏嫁女的鬼魂勾走,林少川信馬由缰般,和她說東談西說前塵說以後。
“我小時候最崇拜我哥哥,不懂情愛的年紀就發過誓,要和他一樣以後只一心對一個女人忠貞不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