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謊言
書本一遇到井水就化開了。
餘淵急急伸出的手,就這麽停滞在半空中。
空氣似乎凝滞了,連夜風都停了下來。
烏雲完全蓋住了月亮,小院裏漆黑一片。
“你該不會真覺得,會有人想和你交朋友吧?”張狗蛋語氣嘲諷,看向餘淵的眼中滿是恨意與瘋狂,“顏慕知道你的身世嗎?知道你是個災星嗎?知道你……”
他的話語停滞了一下,看向自己那條斷腿,眼神更加陰冷:“顏慕知道我這條腿,就是被你弄斷的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
餘淵的面上沒什麽表情,語氣平靜的甚至有些吓人。
“不會有人喜歡你的。”張狗蛋咧嘴笑道,“你這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有人喜歡你。”
話音未落,他的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腳。
他原本就斷了一條腿,被餘淵這麽一踹,頓時摔了個狗吃屎。
“小雜種,你竟然敢踹我!”張狗蛋抹了一把臉上的土,氣急敗壞的罵道。
黑暗中,張狗蛋只能隐約看見餘淵的輪廓。
還有餘淵冷漠的雙眼。
他莫名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孤狼盯上的獵物。
不死不休,直到被狼撕成碎塊,才能得到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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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狗蛋瑟縮了一下,忽然有些後悔今天的莽撞。
“如你所說。”餘淵輕聲笑了笑,緩緩道:“我連你的腿都敢弄斷,為什麽不敢踹你?”
“你……”張狗蛋心中的膽怯瞬間被憤怒沖散,他指着餘淵怒道:“你承認了,果然是你!”
“嗯,是我。無論是你之前從山上掉下來,還是這次斷腿,都是我做的。”餘淵慢悠悠的走到張狗蛋身邊,蹲下/身拿樹枝拍了拍張狗蛋的臉頰,語氣極為溫柔:“但……知道是我,你又能怎麽樣呢?”
張狗蛋打了個寒戰,許多想要罵出口的話,就這麽卡在喉嚨中。
“還是說,你連另外一條腿都不想要了?”餘淵淡淡道。
他這樣的人,本來就一無所有。
因為一無所有,所以并不害怕失去。
曾經他覺得,自己活着還是死了,都是一樣的。
可是現在,他卻有些想活下去。
“你、你不想要遺物了嗎?”張狗蛋情急之下問道。
“我想要啊。”餘淵坦然承認。
張狗蛋聞言心底一松,但聽到餘淵的下一句,一顆心頓時又提了上來。
“可是,家裏我都翻找過了,都沒有遺物。”餘淵說着,就将腳踩在了張狗蛋的手上。
腳尖慢慢用力,餘淵聽見張狗蛋痛苦的悶哼,只覺得心底前所未有的暢快。
“說吧,遺物在哪兒?”他像是在黑暗中閃爍着鋒芒的利刃,整個人都透着徹骨的寒意。
“餘、餘淵,你小姨是我娘,我爹是你小姨夫,其實我們算是表兄弟對吧……”張狗蛋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趴在地上顧左右言他。
餘淵不語,腳尖的力度又增加了幾分。
“我說我說!!!”張狗蛋痛的受不了,嚷嚷道:“當了,被我爹當了買煙了!”
他連珠炮一樣說出當鋪的地址,只希望餘淵能趕緊把腳挪開。
餘淵沉默着聽完,将腳從張狗蛋的手上挪開。
張狗蛋松了口氣。
就讓餘淵狂這麽一小會兒,等爹回來了,他就讓爹打死餘淵。
張狗蛋惡狠狠的想着。
誰知下一秒,他的斷腿就傳來一陣劇痛。
張狗蛋嗷的嚎了出來。
他疼的在地上打滾。
“不好意思,天太黑沒看到,踩疼你了吧?”餘淵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你是故意的……”張狗蛋咬牙切齒,“我要讓我爹打死你!”
餘淵冷哼了一聲,對于張狗蛋的話不置可否。
他不再看張狗蛋,轉身就出了院門。
顏慕剛洗漱完,就聽見院子傳來了敲門聲。
“這麽晚了,是誰啊?”顏父正在洗臉,聽到聲音也是一臉困惑。
“我去看看。”顏慕道。
“你晚上看不見,爹和你一塊。”顏父匆忙擦了把臉。
他舉着盞油燈,和顏慕一起出門查看。
打開門,外面空落落的。
顏父正準備關門,不遠的牆角卻傳來一陣輕咳。
這聲音有些耳熟,父女二人遲疑了一下,舉着油燈朝牆角走去。
牆角,似乎有個清瘦的身影蜷縮着。
“你是……餘淵?”
顏慕眯着眼,舉着燈湊過去看了許久,才勉強看清了那人的樣子。
“顏慕。”餘淵的聲音很輕,聽起來似乎有些虛弱。
“餘淵,你怎麽了?”顏慕伸手去拉餘淵。
誰知她的手剛碰到餘淵,餘淵就像驚弓之鳥般顫了顫。
“唔……”他發出一聲痛呼。
“你怎麽了?是不是他們又打你了!”顏慕和顏父的心頓時提了起來。
“伯父,我今天能在你家住一晚嗎?”餘淵的嘴唇咬的發白,看起來可憐極了,“我怕回去又被打……”
顏父對餘淵的印象不錯,看見餘淵這麽可憐心早就軟了。
還不等餘淵再次開口,顏父就主動攙扶着餘淵進了屋。
等進了屋,顏慕才看清楚了餘淵的狀況。
他的發絲淩亂,神情惶恐。
最引人注目的是餘淵額上的傷口,足足有小孩拳頭那麽大,此刻正流着血。
顏慕的心頓時揪了起來,“這是怎麽弄的?”
“張狗蛋腿斷了不高興,就在我身上出氣。”餘淵低下頭,遮住眼底晦澀的光芒:“他罵我打我,還把我推到地上……”
“……而且,他還把你借我的課本丢井裏了。”餘淵說到此處,頓時真情實感的內疚了起來:“對不起,顏慕。”
“只是一本書,哪裏有人重要。”顏慕用手帕擦拭餘淵額上的鮮血。
餘淵聞言睫毛顫抖,将頭埋的更低了。
“那個藥膏還有嗎?我幫你擦點。”顏慕道。
“有的。”餘淵乖乖掏出顏慕送的藥膏。
顏慕端詳了一下藥膏,餘淵見狀道:“我有在用藥膏,不會像以前一樣拖着不擦了。”
顏慕欣慰的點點頭,但轉念一想,老是擦藥膏就說明餘淵經常受傷。
這麽一來,好像也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她輕嘆了一口氣,細細的替餘淵擦起藥膏來。
所幸餘淵的體質很好,藥膏擦上去不久就止住了血。
顏父不放心餘淵,像上次那樣在桌子鋪了褥子讓他先睡下。
顏慕幫餘淵處理好傷口已經困的歪七扭八了,實在沒有精力研究偷親的事兒。
她幾乎是飄着進了屋,一頭栽倒在了床上。
夜晚又恢複了寧靜。
餘淵卻翻來覆去的怎麽都睡不着。
額上的傷口還在隐隐作痛,他為了使傷口看起來吓人,往樹上撞的時候用了好大的力氣。
他想起顏慕擔憂的眼神,心底的內疚就越演越烈。
他坐起身。
盯着顏慕房間的方向許久。
對不起,騙了你。
少年的嘴唇微微顫抖,許久後才長嘆出一口氣,悶悶的躺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裝可憐的餘淵:張狗蛋打我罵我我好害怕。
趴在地上還沒起來的張狗蛋: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