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抓包
這頓飯後,兩人很長時間沒見過面。今睢在實驗室的時間大幅度增加,連救助站也沒時間去了。
兩人偶爾聊天,陳宜勉不陪她吃飯,但每每嘗到好吃的館子都會打包幾個招牌菜給今睢送來。
怕打擾今睢,陳宜勉沒親自交給她,托跑腿小哥、托孟芮娉或者其他同學轉交。
兩人保持着藕斷絲連般的聯系,今睢将自己的小情緒隐藏得很好,卻還是被陳宜勉看出了端倪。
那天陳宜勉在斜塘街吃飯,中途離開包間讓服務生打包兩道菜送去今睢的學校,哪知一擡頭,恰好瞧見今睢從餐廳的落地玻璃窗外經過。
今睢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沒發現他。
陳宜勉站在餐廳門口抽了根煙,看着今睢進了一家麻辣燙店,又過了會,端着碗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今睢平常吃東西的樣子他知道,跟個小倉鼠似的,模樣專注,碰到喜歡吃的,會興奮地手舞足蹈,那動作幅度很小,正因如此,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只是今天……今睢明顯不在狀态,如果是這家店難吃,她估計草草吃完便離開了,但她此刻神色凝重,時不時要停下吃飯的動作,輕輕嘆氣。陳宜勉知道,她這是在克制自己負面情緒時的表現。
陳宜勉咬着煙,拿出手機給今睢發消息:【剛剛吃了一家不錯的餐廳,現在在學校嗎,打包帶給你嘗嘗。】
陳宜勉看見今睢拿起手機看了眼,自顧放下。他的手機靜悄悄的,并沒有收到她的回複。
今睢不喜歡浪費糧食,坐在那,硬是把東西吃完才離開。
直到她落寞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盡頭,站在街對面距離不遠位置的陳宜勉,才終于擡步,返回了包間,他剛剛站在那處的垃圾桶裏落了一堆新撚滅的煙頭。
包間裏,白楊和蘇回春已經喝了幾輪酒。
蘇回春圖便宜一次付了十年的租金,結果裝修完了,房東出現趕人,說他之前租房合同是假的。
鬧到警局了,這事是蘇回春吃虧。幸好陳宜勉插手,才解決。
陳宜勉回來時,蘇回春正感慨着:“我活了快四十年了,沒想到被人下了套………宜勉幹嘛去了,酒還沒喝呢。”
“回來了。”蘇回春給他倒酒,說,“來來來,先走一個。”
蘇回春性子直,粗神經,考慮事情沒那麽細,所以沒看出陳宜勉回來後神情中細微的不對勁。聽見蘇回春敬酒,白楊幫着攔了下,說:“他一會還要回學校呢,身上不好帶酒氣。”
陳宜勉聽見手機響,似有所感地一低頭,看到今睢回來的消息:“不用了。我一會要進實驗室,沒空吃。”
陳宜勉回了個“OK”,擡手挽了挽袖子,去接蘇回春拿起又放下的酒杯:“今兒個高興,喝點兒沒事。”
這句話撂在這,到最後可不止喝“點兒”那麽簡單了。
白楊不放心地看着陳宜勉,問:“你真沒事?”
陳宜勉笑着,反問:“我能有什麽事?”
從某種程度上講,今睢沒騙陳宜勉。她從斜塘街回校後,确實一頭紮進了實驗室,一待便是四個小時,別說吃東西了,連口水都沒顧上喝。
她和孟芮娉從實驗室裏出來時,天已經黑透了。
她們掐着食堂關門的時間,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往外走。
“我就不該減肥。晚飯只吃了一個水煮蛋,現在又累又餓,感覺吃完一份鴨血粉絲湯和水煎包不成問題。”孟芮娉賴在今睢身上,絮叨着。
今睢就不一樣了,她晚飯吃了兩頓。
第一頓是和陶苼萍吃的,在當地一家口碑不錯的酒樓。這頓飯是幾周前陶菡在陸仁生日上提過的,只不過因為陶苼萍工作繁重,一推再推。
今天今睢在學校接到陶苼萍的電話,說自己接下來要出差,很長一段時間不在本地,說訂好了餐廳,也安排了司機在校門口接她。陶苼萍強勢獨斷地為今睢安排好一切,最後才問了句:“你現在方便過來嗎?”
今睢不是愛給人添麻煩的性子,略一沉默,便答應了,只說自己需要在七點前趕回來。
陶苼萍表示:這是自然,我約了人六點半在機場簽合同。
今睢看了眼時間,那個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這頓飯會如何的不愉快。
今睢在校門口看到了陶苼萍安排的車子,到斜塘街的餐廳時,五點十五。從這裏到機場至少三十分鐘,所以陶苼萍為這次見面預留了十五分鐘的時間。
如果用兩個詞來概括,那就是草率與寒心。
整個過程是草率的,而陶苼萍的态度是令人寒心的。
今睢甚至不想再回憶這次的見面。
兩人坐了會,助理便進來提醒,時間到了。陶苼萍點點頭讓助理稍等,随後“體貼而周到”地對今睢說:“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點的是一些招牌菜,你嘗一嘗,吃完司機會送你回學校。”
餐桌上的菜肴,今睢一口也沒吃。
從酒樓出來後,她一點胃口也沒有。但擔心晚上在實驗室餓,所以她在回來的路上随便吃了份麻辣燙。
進的是一家她以前常吃的全國連鎖的品牌店,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好,所以食之乏味。
在實驗室忙了這麽久,今睢把自己的負面情緒消化得差不多了。
這會也想吃點東西。
兩人走出實驗樓,孟芮娉不經意一轉頭,發現什麽,诶了聲,碰碰今睢的胳膊,問:“那是陳宜勉嗎?”
今睢聞言側頭,看到了站在暗處的陳宜勉。
實驗樓前又幾級臺階,平臺兩側有斜坡方便推車通行。陳宜勉就站在斜坡口,倚在牆上,葉片快落光的樹枝篩過月光,在他身上投下稀疏斑駁的樹影。他掐着根煙,沒有抽,單手抄兜靠在那,後頸微微垂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似乎是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陳宜勉才遲鈍地擡了擡頭,望過來。
他隐在黑暗裏,今睢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卻清楚地聽見他喊了自己一聲。
“今睢。”
“過來。”
寧靜的暗夜,将他的情緒放大,緊沉、壓抑。
孟芮娉揉了揉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把今睢松開,說:“這麽晚過來,肯定是找你有事。你先忙,我去餐廳等你。”
今睢應了聲好,看孟芮娉走遠,才擡步,朝陳宜勉那走去。
還沒等走近,今睢便停住了腳步。
他身上有酒氣,很濃重的酒氣,比起上次在欸壹樓下的醉酒程度,不知要嚴重多少倍。
“忙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喝醉的緣故,今睢聽着這句普通的問句并不普通。
今睢定睛望着他,試圖從他沉默疲憊的臉上看到些什麽。
“嗯。準備去吃飯。”今睢頓了下,想了無數種可能,想要問他出什麽事了,怎麽喝得這麽醉。
陳宜勉卻在她沉默的時間裏,自顧問道:“晚上麻辣燙沒吃飽嗎?”
陳宜勉問得直接,今睢剛要回答,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疑惑他怎麽知道……今睢微微睜大眼睛,面露詫色。
不等她回答,陳宜勉站直身子,從暗處走出來。
他手裏拎着短款的深色夾克外套,打底的圓領衛衣領口被他扯得歪斜着,露出一小片平直白皙的鎖骨。他脖頸秀長,直角肩挺括,酒精讓他自己變得放松,但緊蹙的眉頭卻恰恰暴露了他真實的情緒。
今睢想後退,卻被他先一步擒住手腕。
夾克服的衣料生涼堅硬,他隔着外套抓住她的手腕。
“你拿我當什麽?”陳宜勉把她壓在牆上,質問道,“是不是連出國了也不打算告訴我?”
之前今睢提要出國的事情,陳宜勉只是插科打诨地調侃一句,并沒有對她的規劃做任何評判。
他知道自己無權幹涉,也不願幹涉逼她主動或者被動做一下更改人生重大決定的事情。
但他不希望她隐瞞自己啊。出國一年也好,十年也好,只要告訴他,他肯定風雨無阻去送她。
他只想送一送她。
就像今天,他只是想安慰她而已啊。
“你确實沒騙我,但我倒希望,你能騙一騙我。”陳宜勉永遠挺直的後背彎着,像一張緊繃的弓,他額頭伏在今睢的肩膀上,克制着情緒,沉重而滾燙的呼吸讓今睢渾身緊繃。
好沉啊。
今睢覺得男女生身體力量的懸殊在此刻得到了體現。
陳宜勉其實是個很不幸福的小孩兒。母親溫苓離開得早,父親陳康清再婚後,陳宜勉便成了半個外人。他小時候其實很愛吃魚,溫苓離開時,他還很小,家裏阿姨得了郄斓的授意對他并不盡心,陳宜勉有回吃魚時被被刺卡了嗓子,無人過問,那之後,陳宜勉便再沒吃過魚。
他規避掉這項危險性的體驗,但他又喜歡一切刺激的冒險活動,仿佛只有那時候,命運才是在自己的手裏。
他讨厭這種抓不住的感覺。
但——
兩人保持着這麽近的距離,今睢鼻息間全是酒氣,陳宜勉沒怎麽用力卻把她卡得死死的,她根本掙不開他的桎梏。
今睢放棄掙紮,細微的聲音裏帶着讓人憐惜的哭腔,說:“陳宜勉,你抓疼我了。”
作者有話說:
只有一章。厭厭要出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