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日
“哦對,那個充電寶。”陸仁一拍腦袋,神情不露絲毫破綻,仿佛才想起來,“看我這記性。”
今睢沒吭聲,看着他演戲。
在場有男有女,大都是陸仁玩得好的那幫朋友。包間很大,有吃飯的區域,也有桌游、唱K的地方。正如陸仁說的,他雖然沒到,但這幫人沒閑着。
這裏很多人今睢不認識,有的是能對上臉但沒說過話。她被陸仁帶在身邊,坐在沙發上聽人唱歌,倒不會不自在,只不過時不時地用餘光去找陳宜勉。
陳宜勉支着腿坐在立麥旁的高腳凳上,低頭玩手機。旁邊是點歌臺,薛媛正在點歌。
她在知道陳宜勉的脾氣,所以說話做事拿着朋友的度,保持着不近,卻很熟稔的距離,不逾矩。
只不過現場有女生在小姐妹慫恿下不知深淺,湊到陳宜勉身邊要聯系方式,陳宜勉神色冷淡,耐着性子聽人把話說完,才直截了當地拒絕掉。
有人嬉笑着,幫被拒絕的女生解圍:“陳導這是為某人守身如玉,不敢亂給異性微信號。”
有人了然,說了個女生名。也有人意味深長地笑了聲,順勢問陸仁,過生日怎麽沒喊她。
陸仁有意無意地瞥了眼今睢,舉着麥克風回:“在複讀呢,閉關狀态,聯系不上啊。”
今睢被熱鬧包圍,沒擡頭,安靜地吃冰。
正鬧着,門口突然傳來一道驚喜又激動的聲音:“聽說我女神來了?陸哥你太行了。”
只見一個幹瘦的黃毛興致勃勃地沖進來,瞥見包間裏的一抹白裙,當即确定自己沒被騙,眼前一亮,要跟今睢打招呼。
黃毛快跑到今睢所坐的沙發時,被人惡作劇地絆了一跤,重心偏掉,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前倒。
今睢不知道這聲“女神”喊誰,慢吞吞地擡頭,眼看着黃毛撲過來,驟然睜大眼睛。
陸仁反應過來,率先往今睢身前擋了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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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彼時黃毛還沒等栽倒地上,只覺脖子一緊,手腳還能動,但上身懸空停住了。
他穿着連帽衫,帽子被陳宜勉抓在手裏,前面的領口緊緊地卡在他的脖子上,憋得他臉通紅,喘不過氣來。
陳宜勉把人松開,質問:“嘛呢?”
黃毛終于喘順了氣,說了聲:“謝謝勉哥。我……打招呼……”
陳宜勉淡聲:“還以為你要給壽星磕一個。”
小插曲沒影響大家的節奏,各玩各的。在場有男生接着先前的話,調侃道:“鐘洋,關于陸仁行不行這件事,你可不能知道。”
黃毛的大名是鐘洋,聞言,靠了一聲,率先跳起來用手臂勾住說話者的肩膀,把人狠狠地往下壓。兩個男生鬧成一團,其他人爆笑。
今睢裝沒聽懂。
旁邊陸仁小聲跟自己介紹,說鐘洋是哪個班的,又說大家挺好相處的,讓她不用拘謹。
今睢笑笑,應了聲好。
鐘洋女神長女神短地稱呼着今睢,其他人開始好奇:“鐘洋你倒是說說,今睢怎麽就是你女神了?”
鐘洋清了清嗓子:“我和我女神可是有一起翻牆的革命友誼,秘密就是秘密,怎麽能讓你們知道。”
今睢正在小口吃着草莓,沒料到他是因為這件事情,尴尬地咳嗽了一聲。
陸仁詫異:“你還翻牆呢?”
今睢覺得陳宜勉朝自己這邊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不敢擡頭确認,只解釋道:“之前有點事,着急出學校。”
好學生翻牆,想想就違和。
大家就着春來高中那面挨着歪脖子樹的矮牆聊起來,有男生說自己有回剛爬上牆頭,結果一露頭就被教導處主任逮個正着。
今睢則說:“其實最好的方法是你跟門衛大叔說有人翻牆,在他過去逮人時,自個從校門溜出去。”
“靠!絕!學霸你還有這一面呢。”
他們這群翹課慣犯,自然嘗試過各種方法,只是他們沒想到像今睢這種好學生也有這樣一面,一時覺得詫異。
也因此,這群藝術生覺得今睢身上的距離感淡了,包間裏的氣氛熱鬧起來。
生日聚會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今睢沒有和陸仁見面,自然也沒有機會見到陳宜勉。
她大多時候待在實驗室,偶爾也會被實驗樓前滿地的夕陽迷了眼,會想一想那天站在後海邊少年意氣的陳宜勉。
假期結束後的某一天,她在微博上看到陳宜勉發的照片,才知道他假期去了沙漠。
大漠、落日、孤煙,陳宜勉拍的照片構圖磅礴大氣,卻随處可見細節。他為這條動态配的文案也恰到好處:“宏偉的敘事未曾消亡。”
他不是一個人去的。今睢從很多人的微博動态裏捕捉到了陳宜勉。
鐘洋曬了他們在旅途中的歌單。
薛媛曬了一堆破布頭,以及一張她穿着紅衣站在沙漠風塵中回眸的照片,風卷着她黑色的發、紅色的綢帶,背後是比水面還要平靜的沙面。她在文案裏不帶任何情/色地誇贊:圖一是原材料,圖二上身的是成品。還有什麽是陳宜勉不會的?妥妥的宜家宜室陳宜勉。
而陳宜勉除了發了幾組風景照,只在最後一天發了張他們那夥人的合照。是用無人機拍的,十幾個人或坐或站在沖沙車上,有的振臂揮手,有的扶着方向盤耍酷,他們一起望向高遠的天空,神采飛揚。
倒是陸仁在朋友圈發的一段小視頻,拍到了陳宜勉的正臉特寫。
視頻中,他坐在越野車的後備箱裏,一條腿垂地,另條腿支着,手肘随意地墊在上面,正攏着手點煙,陸仁喊了他名字一聲,陳宜勉擡眸朝鏡頭觑了眼,咬着煙時眼角染上野性又不羁的笑。今睢聽到背景有人在唱“是誰在心裏面流亡了那麽遠,決定去穿越孤獨的邊境線”,振奮的歌聲在風沙中激蕩,震耳欲聾。
今睢把短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狠狠地栽在陳宜勉深不見底的含情眼裏。
孟芮娉正好進實驗室,見她對着手機發呆,問:“看什麽呢?眼睛都直了。”
孟芮娉只是随口一問,沒刨根問底。今睢不動聲色地把退出視頻劃到了別的頁面,說了句“沒什麽”,擡頭間注意到孟芮娉在照鏡子。見她脖子上起了紅疹,今睢顧不得看手機,起身關心道:“怎麽了?”
“應該是又過敏了。”孟芮娉無奈地說。
今睢:“看着比上次嚴重,你拿的藥還有嗎?”
“吃了,好像沒什麽用。”孟芮娉撇着嘴,看今睢,“真的需要麻煩你陪我去醫院了。”
“好。”今睢應着,拿東西出門,問她,“因為什麽過敏,知道嗎?以後防着點。”
“貓毛。”孟芮娉愛貓,微信頭像和壁紙都是貓咪,“我帶着口罩帶着手套,抱了下貓,沒想到還是過敏了。唉。”
孟芮娉對醫院的流程輕車熟路,今睢跟着其實沒幫上什麽忙。但醫院是個讓人心慌的地方,身邊有個人陪着,會更輕松些。
孟芮娉輸完液,說要去吃頓大餐,結果剛出醫院,便接到家裏電話,有急事要趕回去。
今睢看着她抱歉地沖自己抱歉的眼神,善解人意道:“我自己回學校。大餐先欠着。”
“斤斤你太好了。”孟芮娉在今睢懷裏蹭了幾下,攔下出租車,走了。
今睢站在街口,想着一會回學校時,順路去幹洗店把前幾天拿過去的衣服取走。結果剛轉過門診部的街口,她便看到陳宜勉。
陳宜勉頭發剪短了些,五官更深邃立體了,剛下過一場秋雨,天氣已經轉涼,但他仍穿着薄薄的黑色短袖,越發襯得背脊單薄清瘦。
因為剛看過他在沙漠上的照片,這一刻見到他本人一時真有些不适應,冷靜了會,才想起來,國慶假期已經是上周的事情了。
陳宜勉旁邊還有個年輕男人,深色的襯衣扣子只系了兩顆,露着裏面淺色的打底,襯衣下擺收在淺色的休閑褲裏,氣質嚴謹中帶着輕松感,應該是位醫生。
今睢往公交站牌處走,勢必要從兩人旁邊經過,所以他們聊天的內容順着風聲落進了今睢的耳朵裏——
“你弟弟雖然出院了,但還是要多注意。他喜歡跟着你,你有空就多陪陪他。”畢竟是別人家的家事,他作為醫生也不便多說,只聊,“游戲機是你給他買的吧?他寶貝得護士想幫他收拾,結果碰都不讓碰,睡覺都要抱着。”
陳宜勉應該是沒休息好,看着有些疲倦,單手抄兜站在沉穩的年輕男人身邊,身上那股頑劣勁兒還在。他接話:“臭脾氣,在家裏被寵得沒樣了。”
醫生認識陳宜勉時間久,知道他嘴硬心軟,知道他對一個人上心是什麽樣子,所以自然也知道他重視這個弟弟,又說:“你來看他一次,他就能高興好幾天。”
陳宜勉一點頭,應了:“我盡量多陪他。”
路邊有停泊的車等着男人,對方又叮囑陳宜勉幾句後,上車離開。
陳宜勉站在馬路牙子上,看着車影很快消失在車流中,直至看不見。他沒急着折回醫院,擡頭望望天空中被雲彩擋住的太陽,下一秒,目光毫無征兆地落到今睢身上。
今睢被逮了個正着,心下陡然一慌。她不是有意偷聽的,等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在路邊站定。她心虛地別開臉,朝馬路兩頭望,祈禱陳宜勉沒注意到自己。
恰好有公交車駛來,緩緩減速在站點停下。
今睢故作鎮定地擡步上了車,随着身後的門緩緩關住,今睢卻不再鎮定,因為她發現自己坐錯方向了,而且這裏距離下一個站點的路程特別長。
陳宜勉站在公交牌旁,咬着煙點火。剛才起步的公交車再次停下,他撩起眼皮掃了眼,只見前車門緩緩打開,方才上車的女孩窘迫又狼狽地垂着頭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