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久
楔子
立夏,首都機場。
金色的建築如同守衛這座城的戰士,在陽光下光彩閃耀。匆匆的人流裹挾着熱浪,背後是一段段悲傷的離別與喜悅的重逢。
今睢在夏天最熱的日子離開,又在最熱的日子回來,連接送的人都沒變,仿佛她離開了不是兩年,而是兩天。
“國外沒有理發店嗎?”孟芮娉下車迎過來,接過她的行李箱,第一句話便是問這個。
今睢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她過去頭發不算短,綁馬尾辮時發梢能掃到肩膀。如今長發到後背中間,黑亮且蓬松,襯得她臉龐嬌小,皮膚越發白。
“懶得剪。”
今睢是個很自律的人,行動力強,懶惰和拖延症在她身上絕不存在。孟芮娉看着她欲言又止,只說:“挺好的。長發看着更有女人味。”
話是這麽說,今睢才二十二歲,大學剛畢業的年紀,還很年少。
今睢的行李箱很輕,孟芮娉提起來往後備箱放時愣了下,等兩人坐到車裏,她才故作輕松地問道:“這次回來不走了吧?”
“嗯。可能會讀華清的研究生,或者進科學院做項目。”
孟芮娉比今睢大兩級,是與她同化學實驗室的師姐。讀書時兩人都是“論文狂魔”,假期為了課題進度恨不得住在實驗室裏,久而久之便熟悉了。
兩人順着專業方向的問題聊了會。孟芮娉很快注意到咬在身後的大衆,皺眉:“後面這車從機場一直跟着嗎?”
今睢沒動,擡眸瞥了下右側的倒車鏡,語氣很淡:“陳宜勉安排的。”
孟芮娉一路上憋着不提這個人,不料今睢先說了。她張張嘴又合上,最後還是問道:“在國外也這樣?”
今睢閉上眼,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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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勉強勢、霸道,根本沒給她選擇的機會,便以這種方式介入她這兩年。
今睢在國外的生活圈子簡單,絕大部分時間在實驗室,偶爾會參加聚會和短途旅行。就當他不存在,也沒有影響。
“那你們這算……”
才過了兩年。過去的那批人還沒徹底遺忘,今睢、陳宜勉這兩個名字對于他們來說算不上陌生。更何況大家八卦心理作祟,對于頑劣浪子被甩後低迷失意的橋段百聽不厭。
關于兩人的關系,孟芮娉比外人知道的要具體些,卻同樣不知道他們因為什麽分開。分明他們兩人一起擁有過無數快樂的時光,那些少年英氣,那些坦蕩熱血,那些默契擔當,都不是惺惺作态。
“你出國後,我見過他幾次。”在許久的沉默後,孟芮娉小心翼翼地說,“他看上去沒什麽變化,但對誰都挺淡的。”
“聽上去過得不太好。”今睢想象着他一個人的樣子,別開臉,說得平靜。
你看,頑劣縱情的陳宜勉慣會讓女孩子傷心。
今睢在家休息了兩天。周五一早,被孟芮娉拽出門參加畢業典禮。今睢在華清只呆了兩年,大部分時間泡在實驗室裏,從大一入學便沒住過宿舍,班上的同學更有很多說不出名字的。
反倒是大家都記得她,比她自己都要了解她和陳宜勉的那段情史。
孟芮娉老媽子似的把她塞進一張張合照裏,試圖讓今睢清冷沉默的衣角沾染點煙火氣,可等她回過神,發現今睢跟攝影師都比班上同學聊得火熱。
準确地說,是攝影師單方向的火熱。
負責給他們班拍畢業照的攝影師是陳宜勉的朋友——叫池桉。他在雙橋那邊有間攝影工作室,店名欸壹,規模不大,但五髒俱全。過去今睢常被陳宜勉帶着,喊他“池哥”。
回國第一天就碰見他的人,不是北京太小,是陳宜勉認識的人多。他愛好多,上手做的也多,文身、攝影、賽車,對路邊的貓貓狗狗有善心,對朋友義氣。
當然往來的女生也多。畢竟他是學導演的,戲劇學院美女衆多,抛卻他英俊不羁的外表不談,很多關系的發生擁有了得天獨厚的優勢。
“池哥,我看着她有些眼熟。”等今睢被朋友喊走,池桉旁邊的小助理撓撓頭,問道。
“可不眼熟嗎?暗房牆上挂着的膠卷照片,一半拍的都是她。”池桉言簡意赅地總結,“你陳哥的情債。”
小助理眼睛瞪圓。
池桉說:“你覺得陳宜勉這人怎麽樣?”
“高冷嚴肅、不近人情。看着脾氣很壞,但很有分寸……是一個壞脾氣的紳士。”
“這是收斂了。”池桉說,“高中畢業,進入大學,是一個人玩得最野的年紀,更何況陳宜勉天生反骨。而今睢這個姑娘純得要命,生活簡單只有學習。”
“陳宜勉這個游戲人間的浪子,被今睢一點點扳正,迷途知返,結果小姑娘轉眼把他甩開,出國留學去了。”
“浪子難回頭。但一旦回頭,誰能攔住,癡情吶。”池桉吸完煙,從臺階上跳下去跺跺腳,示意助理,“你跟過去照顧一下,我去找找那情種。”
“放心,一定好好照顧。”小助理緊盯遠處,活動手腕,不知從哪裏學的一身匪氣。
池桉咋舌:“想什麽呢?我說的照顧就是字面意思的照顧。陳宜勉寶貝着呢,你動她試試。”
“……哦。”
孟芮娉提議讓今睢站在校門口拍照留念,有個脖子上挂着相機的姑娘過來:“我幫你們拍吧。”
孟芮娉考慮到待會自己也要和今睢拍張合照,幹脆地答應。
今睢認出女生是池桉的助理,點頭應了:“麻煩了。”
“要不要抱着這個拍。”助理遞過去一束鮮花。
“謝謝。”
今睢話不多,也願意用笑容待人,但大多數時候她眼神冷淡,眼底故事感很強,溫柔中有一絲倔強。孟芮娉記得有人說過,看到她,就想到黃玫瑰,優雅,又堅韌。
“領子歪了。”孟芮娉撤到一邊,看了眼,又走近,幫她調整。
今睢順勢低頭,看孟芮娉又是扯她學士服又是撥她頭發,連怎麽抱花也給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最後還堅持:“你要不要補個口紅?鏡頭吃妝,補個口紅提氣色。”
今睢無可奈何,順着她來,沖助理姑娘笑笑:“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
“沒關系的。”助理曉雯彎眼笑笑,盯着陽光下耀眼的今睢。
不得不承認,今睢長得可真好看。她不是攻擊性的長相,清冷沉默,帶着讓人心疼的破碎疏離感,穿着不比麻袋好看多少的學士服,也好看。
曉雯正感慨着陳宜勉栽得不冤,下一秒肩膀被人拍了下。
今天三十度的高溫,來人卻攜着冷氣,眉骨很高,平劍眉,眼窩深邃,鼻梁挺直,是很英俊淩厲的長相,但眼神很淡。他沖曉雯擡擡下巴,示意她把相機給自己。曉雯在壓迫性極強的氣場中回神,下意識朝不遠處補妝的女生看去。
兩秒後,她小聲喊了句“宜勉哥”,然後摘了相機遞過去。
“行了。”孟芮娉後退一步,上下仔細打量完,輕一拍手,宣布,“拍吧。”
今睢不敢亂動,生怕破壞了孟芮娉的造型,說:“你這強迫症簡直了——”今睢的尾音咬在齒尖,視線撞上前方拿相機的攝影師,不動了。
是陳宜勉。
陳宜勉穿着一身黑,這身型她太熟悉,肩寬腰窄,被太陽曬得松弛,但挺拔有型,後頸筆直。他手裏夾着根煙,沒點,混不吝地托着相機,那張佻達不羁的臉被相機遮住,但今睢知道,他在看自己。
今睢是聽話的、壓抑的。
而陳宜勉是狂傲的、特立獨行的。
不過才兩年,他們仍然是未出象牙塔的學生,社會在他們身上的雕琢并不多,但還是有的。跟陳宜勉的那兩年像是經過了一場暴雨,來得突然,去得突然。結束的速度讓她覺得這段經歷是錯覺,但雨水帶來的滋潤與改變卻是清晰而深刻的。
沉默中,陳宜勉把相機拿開些,一雙坦蕩漆黑的眸子盯着她。
今睢嘴微張,抱着花的手臂慢慢收緊,包裝紙發出細碎的聲音,但在嘈雜的環境聲中微乎其微。
她猜測了很多種情況,唯獨沒料到,陳宜勉只是擡起夾着煙的手在自己臉側一劃,神色淡漠,公事公辦地指揮道:“笑一下。”
太陽懸在頭頂,光落到今睢身上,發絲被燙成金色,整個人在發光。今睢恍若沒聽到般,站在原地沒動。
陳宜勉等了會,不見今睢笑,也不急。他從口袋裏摸了打火機,攏着手把煙點了。
他用的打火機還是以前的那個,今睢送的,銀色的,上面刻着株麥穗。陳宜勉指腹在打火機外殼抹了下,眼神深沉。
今睢被他盯着,在滾燙的熱浪中,覺得有些冷。她抿出平靜柔和的笑,淡聲道:“好久不見。”
她最先告別,也是最先問好。
她來去自由,不曾為誰改變,卻讓另一個灑脫不拘、自由桀骜的靈魂釘在原地,脫胎換骨。
再重逢,陳宜勉隔着薄薄煙霧,用最随意溫和的語氣說着質問的話:“舍得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關鍵詞:浪子回頭、暗戀、BE
(《你不像任何人》衍生文,結局BE。接受不了請及時退出。)
厭厭帶着《炙熱》回來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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