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窗明幾淨桌椅排列整齊的教室裏，此刻是午飯時間，班級裏只有最後一排還有一個人。
司喬拿出自己早上來時候買的兩個饅頭，掰成一塊一塊的邊看書邊往嘴裏送。
饅頭就算再好吃，吃久了也就那個味兒，他眼前忽然間就又出現了昨晚那道看起來就很好吃的紅燒排骨，感覺口水似乎分泌得更多了。
看了看手裏的饅頭，他微微擰眉，昨晚的到底是不是夢？
今天一早他特意想把那套器皿撿回去，但是那套器皿不見了。
昨晚天黑了他才扔的，早上又起來的很早，垃圾箱裏的東西跟昨天沒什麽變化，所以不存在有人撿去了的情況。他似乎一點證據也沒有，能證明昨天真有一道菜憑空出現在他家的事實。
他不敢吃那道菜，因為那東西出現得來歷不明。昨天兩邊鄰居都不在，他回去的時候門好好在鎖着，其他物品沒有被動過的跡象，那東西是怎麽出現在他家的？且還熱着，像剛出鍋的一樣，怎麽想，司喬都覺得不可思議。
教室裏有人回來了，司喬餘光瞥到，并沒有擡頭，但是很快的，有人坐在了他前面的位置上，擋住了窗外照進來的陽光。
他的書被移走，一個淺藍色的飯盒出現在那裏。
司喬擡頭，看到了女孩。
“你就吃饅頭嗎？去個衛生間的功夫都沒人了。”
女孩剛轉學過來沒多久，她跟同學相處還行，不過現在帶飯了，也就自己在教室裏吃。
司喬嗯了一聲，他視線落在女孩臉上，眼睛微眯：“你的臉怎麽了？你新去的那家人打你了？”
女孩聞言下意識摸了摸臉，并沒有碰到，那塊原本白皙的皮膚仔細看的話是微微紅腫着的，且她脖子上還有一道劃傷，像是被尖指甲弄破的。
不怪司喬上來就想到是收養她的那家人動的手，他自己曾經深受其害，所以并不信任所謂的家人。
想到這個，他有些出神。
父母離婚後，母親不肯要他，他只能跟着父親。也就是從那之後，父親整個變了個人。
在司喬的記憶中，那個被他叫做父親的人整天無所事事，後來更是迷上了喝酒和小賭。打那之後，他就開始控制不住情緒對他動手了。
司喬不知道他從哪弄的錢，但是他要上學一切都要靠着這唯一的經濟來源，他只能默默忍受着。
後來，因為帶着小小的他一起生活影響他與別的女人交往，司喬便被要求自己一個人生活，他只三個月出現一趟給他些錢。司喬被迫獨立，他給的那錢也很少，且這人越來越過分，竟然還來問他要錢，險些餓死後司喬學聰明了，他學會了藏錢，但找不到錢他就會挨打。一直這樣過了很久，久到他以為只有真正長大成年才能擺脫這個人，他其實很擔心父親後來不允許他再上學，但意外的，他被安排進了最好的學校。
且四年多前，父親突然之間就不敢再來了，他的日子竟然漸漸好過了不少。
眼前女孩粉色的唇瓣在上下開合，司喬眨了眨眼，心思回到了她身上。
女孩說：“不是的，顧伯伯對我很好，就是他家裏還有三個孩子，大兒子二女兒對我很客氣，不過顧伯伯三女兒不喜歡我，大概是怕我争寵分他家家産吧，有了點小争執，不礙事的。顧伯伯因為我都把他的三女兒送出國了，這恩情我真不知道要怎麽報答他。”
司喬聞言垂眸：“那挺好的，恭喜你。”
司喬最初認識女孩是在剛剛踏入小學時期。就是所很普通的民辦小學，那時候他因為父母離婚性格孤僻在學校沒少受欺負，女孩入學的時候班上都在傳她家原本挺有錢的，但是她的父母出事不僅沒了錢也沒了命，她就被送到她一個遠房姑媽家，也就是他們這裏。
現實版的灰姑娘比他的日子要好過多了，她又長得可愛，沒人會去欺負她。司喬原本不覺得兩人會有交集，事實上他跟班上所有人都不熟，他也不想跟誰交什麽朋友，正在這個時候，女孩主動走近了他。
女孩在放學時候主動跟他說話，兩人竟然還有些順路，久而久之，司喬也默認了兩人的朋友關系。
他原以為自己父母只是離婚要比她的境遇好一些，現在看來，他才是最慘的。
女孩打開了飯盒，她的飯盒裏食物豐富而精致，一看就是人特意準備的。保溫的飯盒一打開，食物的香氣和淺淡的水蒸氣一同浮了出來。
司喬默默收回視線，低頭咀嚼着冰涼的饅頭。
女孩看看自己的飯菜，又看看少年手裏的饅頭，她眼睛一閃，小心翼翼問道：“司喬你……是不是沒錢吃飯了？”
少年只說：“饅頭也挺好吃的。”
女孩已經得到了答案，她想了想，把飯盒推到司喬面前。
“我今天沒什麽胃口不想吃東西，倒掉又浪費，你幫我把這吃了吧。”
司喬只是把飯盒又推了回去：“多少吃一點，下午會餓。”
“那我吃一點點，我用沒用的筷子撥出來一點就夠了，剩下的你吃掉好嗎？”
司喬搖搖頭：“我不吃，你吃不完就倒掉。”
女孩眼神微微黯淡了下，他還是這個倔強的樣子。
她興致缺缺地往嘴裏塞了點米飯，卻聽他忽然問：“昨天你……有去我家嗎？”
對上他沉黑的眼睛，女孩有些不自在，還是回：“沒有啊，我就那次你帶着我去過一次，雖然記得路，不過沒有自己去過，怎麽了嗎？”
司喬剛一出口其實就覺得自己問錯了，昨天他們都在上學，不過……她有車接送，在他回去前做到實際上是可行的。
可是女孩否認了，司喬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
他說沒事，但是女孩察覺有事，再三追問後司喬回答：“昨天我生日，回去家裏有人給我準備了禮物，我以為是你。”
女孩一愣：“不是我，原來昨天是你生日？生日快樂呀。”
司喬回了句謝謝，低頭小口吃着饅頭，心裏卻嘆息，昨天果然是場夢啊。鄰居不在，唯一知道他住處的女孩也不知道是他生日，那個人就更不會給他慶祝了，所有可能都排除，除了夢還有什麽可以解釋的呢。
盡管早就料到了，司喬卻還是斂眸，這莫名的失落感是怎麽回事？
少年垂着腦袋看不清神色，女孩開口道：“那個……既然我知道了就得準備禮物，你有什麽想要的嗎？你放心，我現在有錢的，不用跟我客氣。”
司喬知道她想表示自己的心意，他看着她道：“別的不需要，那個糖，你還有嗎？”
女孩立刻就明白他說的什麽糖，她眼中有驚訝，随後道：“你等等。”
司喬看着她回到自己座位上去書包裏翻找，他繼續吃東西，等女孩回來的時候，一個饅頭已經下肚了。
女孩把糖果放在他面前，“不好意思啊，這個糖別的地方買不到好像已經停産了，我也只剩這最後一個，你要是喜歡以後我再遇到買一大袋給你。”
司喬注視着那粉粉的糖果，那味道他還記得非常清晰，他把糖果收到兜裏，朝女孩道：“謝謝你的禮物。”
女孩臉上有份無奈，她見司喬已經在吃第二個饅頭，她也快速吃了幾口，然後想到什麽，把口袋裏的東西拿出來推給他。
“這個我已經用不上了，顧伯伯擔心我在學校吃得不好讓傭人給我專門準備飯菜帶過來，就是你看到的這個。這裏面還有些錢，你拿去用，如果沒錢的話告訴我我去充，我還有零花錢，我自己能存下不少，你就當我借你的，以後還給我就是了。”
司喬看着女孩的飯卡，他眼睫輕眨，又推了回去。
“謝謝你的好意，不用了，很快就是國慶，我會趁假期去找點事做。”
女孩到底是沒忍住，當着他的面嘆了口氣，“你為什麽就是不肯接受我的幫助呢？你只是個初中生，還是初三，明年就是升學考，抓緊時間複習考個好學校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我現在不能幫你太多，但是借點錢吃幾頓好的飯菜還是可以的，與其假期去做什麽工，不如借我的錢。”
司喬聞言難得勾了勾唇，他那細微的笑意讓女孩呆了一下，卻聽他說：“我知道，但是我有把握考上最好的學校，放心，實在不行我會向你開口，這樣行了嗎？”
他嘴上是松了，但女孩心裏清楚，這次不接，後面他也絕對不會張口的。
她有些惱怒地收回飯卡，端起飯盒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看着她的背影，司喬捏了捏兜裏的糖果，垂眸繼續吃饅頭。
這一天和往常好像也沒什麽區別，只是到了晚間放學時，女孩再次來到他身邊：“放學在校門口等我一下。”
司喬不明所以，但他還是照做了。
在校門口站了近十分鐘後，女孩從街角跑向他。
來來往往的人流裏即便是身穿同樣的制服，女孩好像還是格外惹眼，她避過車流越過馬路，明亮的眼睛專注地看着他，向着他走過來。
司喬靜靜看着，少女劉海微微淩亂，卻是真的很好看。
她來到他面前，将一個小盒子遞給他：“生日快樂，別的不要，小蛋糕一定要拿走，我回去了，明天見。”
女孩笑起來暖暖的，司喬看着她揮着手走到另一旁坐進了車裏，車子很快遠去，他直到看不到車影才低頭。
她能過得好也挺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