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殿中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寧國公府的小姐當真不是好欺負的。
剛剛說話的夫人跪在地上請皇後娘娘給她做主:“臣婦不過是關心陸三小姐罷了, 陸三小姐何至于此。”
皇後娘娘只是淡淡的擡了擡眼皮,周雪蓉面上挂着笑, 怕那夫人繼續說些陸靖瑤不好的話, 今日姑母本意是要誇一誇陸靖瑤, 然後将她賜給譽表哥做側妃,再說下去豈不是叫清河郡主有了推脫之詞。
她打斷那夫人, 笑盈盈道:“這事夫人沒錯,阿瑤妹妹也沒錯,只是不能志同道合罷了,姑母, 您說是不是。”
皇後娘娘笑着說:“還是阿蓉明事理。”
她扭頭對周夫人道:“我那哥哥性子向來暴躁,好在阿蓉性子不像他。”
三言兩語的揭過了剛剛那事, 皇後娘娘在同周夫人說話,對面的阮妙對着陸靖瑤擠了擠眼, 又往剛剛說話的夫人那裏撇了撇嘴。
陸靖岚湊到陸靖瑤耳邊說:“阿瑤沒事吧。”
陸靖瑤在桌子底下擺了擺手, 殿內人多,倒是不方便聊,何況上首還坐着皇後娘娘, 代表的是皇家的威嚴。
皇後與周夫人言笑晏晏, 陸靖瑤想到許多年前她第一次入皇宮,那會皇後剛剛把趙譽養在身邊,趙譽和她不親,在聽講的時候偷偷跑去看望病重的秦娘娘, 皇後想要給教訓趙譽,便把陛下請到永寧宮中,清河郡主同秦娘娘關系好,怕陛下懲罰趙譽,和趙譽一起到了永寧宮,皇後娘娘那時對清河郡主的态度比如今對周夫人還要親切。
只是寧國公府不比當年,皇後娘娘也不是當年那個沒有子嗣,剛剛把趙譽接到身邊,不受寵愛的深宮婦人,她教養趙譽多年,陛下病重,朝堂大半勢力落入秦王手中,連同榮國公府也風光了起來。
許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再提也沒什麽意思,都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按照上一世發展,再過些年,只怕也沒有幾個人能記得寧國公府,以及當年那個把景德帝從晉王府中救出來,一手捧上帝位,穆宗最寵愛的魯國公主。
兩列宮人整齊的垂首走進來,手裏捧着糕點,蘇嬷嬷領着幾個宮人先把糕點放到皇後娘娘的案桌上。
皇後娘娘捏起一塊糕點看了看,微眯着眼,把糕點放回去,對着宮人吩咐道:“先給清河,清河愛吃什麽,自己選。”
清河郡主站起福了福身,皇後娘娘擺手:“清河不必多禮,便是陛下在,也會讓你先選。”
清河郡主面上含笑,她實在不能違心的說出一句陛下隆恩的話來。
昔日對寧國公府有多恩寵,如今看來都是笑話罷了,陛下可能只是為了彌補他心裏那一絲絲愧疚。
提起景德帝,皇後娘娘感慨道:“陛下常對本宮說,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中,唯有清河同他最親,膽子大,坐在陛下膝頭,扯陛下的頭發,不懼他的威嚴,是真正把他當做兄長看待,所以他也格外疼你。”
“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臣婦那會子年紀小,哪裏懂那些,知道君臣之道後,便再不敢了。”
皇後又嘆了口氣,道:“總歸是陛下的恩情,昔時陛下随手賞賜本宮一支鳳凰釵,本宮至今都舍不得戴,如今陛下的病總也不好,本宮夜起看他時也是整夜整夜的咳嗽。”
衆夫人小姐忙跪到地上。
皇後又道:“陛下皇子裏唯有秦王未成婚,陛下一直挂懷,本宮為人母,也想讓秦王早些成婚,正妃側妃人選本宮這麽瞧了一圈,心裏已經有了定論,晚些時候邊去衍慶殿請陛下聖旨。”
周夫人道:“陛下娘娘慈父慈母,臣婦們受陛下娘娘恩澤,但凡能叫陛下娘娘開懷的事,臣婦們都萬死不辭。”
“這可是大喜事,什麽死不死的,臣婦在這裏提前恭賀娘娘了,臣婦這人最經不起誘惑,娘娘一說正妃側妃已選臣婦這心裏就癢癢的想知道,娘娘便說出來咱們也好提前恭賀未來的秦王妃。”
皇後娘娘看了周雪蓉一眼,周雪蓉臉色微紅,微低着頭。
清河郡主淡淡的擡頭,攬住陸靖瑤,阮妙聽到皇後娘娘的話,急得滿手是汗,阮夫人拉住她的手安慰:“別怕。”
寧國公府與秦王對立,身為秦王養母的皇後早就是不像以前一樣對清河郡主客氣,她雖是皇後,可清河郡主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陛下只是病重,還沒死呢,不管是為了面子,還是真記得當年魯國大長公主的恩情,只要清河郡主強硬,皇後娘娘想要逼着陸靖瑤做秦王的側妃都不是容易的事。
陸靖瑤故做鎮定的端起面前的茶盞,有些慌神,她是要嫁給趙譽,可不能被皇後這麽幾句就定為側妃,正側之分宛若雲泥之別,正妃是嫡妻,兩年以後趙譽登基,她便是求趙譽寬待寧國公府也有些底氣,趙譽好歹也要念着些情分,朝中大臣想要保寧國公府也有理由,可是側妃只是一個妾,原配發妻只有一個,妾可以有無數個,登不得臺面,況她為妾,必會連累寧國公府在趙譽面前擡不起頭,便是兩年之後要死,寧國公府也不能因此蒙羞。
她也不知現在的前朝後宮是個什麽情形,是否到了趙譽皇後一手遮天的地步。
清河郡主感受到女兒身體有些發抖,登時火氣便湧上心頭,她嬌生慣養的女兒,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受了這等委屈。
她捏着拳,笑了一聲:“皇後娘娘好記性,記得臣婦每每進宮,陛下那些吃的玩的都要臣婦先挑,昔年秦娘娘在時,阿瑤這丫頭頭一遭随臣婦入宮,秦王殿下見了比他小的妹妹非常喜歡,說阿瑤合他的眼緣,讓陛下把阿瑤抱到娘娘身邊養,陛下問秦王殿下可要抱臣婦的女兒可問了皇後的意思,秦王殿下問皇後娘娘,娘娘又讓殿下問臣婦的意思,臣婦當時回的話,不知皇後娘娘可還記得。”
皇後愣了一下,這麽遠的事,她哪裏還能記得。
她不記得,清河郡主卻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當日說過的每一個字。
“臣婦當時說,陛下,臣婦就這麽一個女兒,誰若是敢來搶,臣婦就弄死她。”
她笑意盈盈,氣勢不減當年。
衆人渾身一震,當着陛下的面都敢如此嚣張,這清河郡主不愧是魯國大長公主養出來的,當年的魯國大長公主為保景德帝上位,不就是直接沖到她那準備廢嫡立庶的兄長面前放下狠話嗎。
皇後娘娘見她如此嚣張,氣的臉都變了色,她本就氣陛下偏袒寧國公府,對清河郡主比對她還好,她對魯國大長公主還要百般讨好,這個皇後當的着實窩囊,如今陛下都不管事了,魯國大長公主年邁,樹倒屋坼,她還當自己是當年那個清河郡主,敢在她面前大放嚣張。
“放肆,清河,你要弄死誰,你要弄死本宮嗎?”
清河郡主未回話,站在皇後身側的蘇嬷嬷早已忍不住了,她在清河郡主說出那句話時便想斥清河郡主無禮了,只是懼于清河郡主以往的威嚴,又拿捏不準皇後娘娘的意思,這會見皇後開了口,面上不再恭敬。
“清河郡主,皇後娘娘與陛下同是您的主子,您剛剛那番話,是犯上。”
陸靖瑤往前挪了一步,跪着道:“皇後娘娘誤會了,娘親愛女心切,她說的只是搶臣女之人,皇後娘娘非是搶臣女之人,娘親說的自然不是娘娘,又怎會犯上呢。”
皇後早已被清河郡主那句挑釁的話氣糊塗了,顧不得什麽仁厚,此刻只想彰顯她皇後的威嚴,今日陸靖瑤這個側妃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容不得清河郡主放肆。
她為後多年,好容易有了這等機會,自不會放過。
“蘇嬷嬷,傳本宮懿旨,寧國公與清河郡主之女陸靖瑤……。”
“皇後娘娘。”
“母後。”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陸靖瑤眸光一亮,扭頭時唇角不自覺的揚起。
趙譽一邁進殿門就見跪在殿中央的陸靖瑤一臉欣喜的看着自己。
他邁着步子走近,那丫頭微微垂着頭,欣喜的表情又變得有些委屈,他知道她在委屈什麽,他的好母後今日舉辦這場賞花宴的目的早已有人告訴了他。
“兒臣參見母後。”
皇後怔了怔,笑着說:“你今日不是要去替你父皇處理政事,怎麽這會有空過來。”
“蘇嬷嬷派人同兒臣說今日母後在此為兒臣選王妃,父皇前兩日正好也同兒臣提及了此事,兒臣怕母後選的人與父皇選的不一樣。”
趙譽這個挑撥皇後與蘇嬷嬷的手法一點都不高明,皇後壓根就沒信他。
皇後的笑容有些僵硬:“你父皇有了旨意嗎?他也才同母後提過,母後這才想着為你選妻。”
“父皇只是同兒臣說了,母後不知道也正常,兒臣原還擔心母後同父皇的心思不一樣,剛剛聽母後要下懿旨,到底母後與父皇夫妻同心,中意的竟是同一人。”
他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陸靖瑤身上:“本王竟不知你這丫頭有何本事,竟叫父皇和母後同時瞧上了你做本王的王妃,本王平日裏事情繁忙,也沒怎麽注意過你,不過即是父皇與母後選了你,你便謝恩吧。”
陸靖瑤整個人都懵了,皇後倒吸了口氣,周雪蓉早已經忍不住,眼眶微紅,若不是這麽多人在,她早已經哭了出來。
她強忍着哭腔,幽怨的喚了一聲:“表哥。”
趙譽似才瞧見她一般,嗯了一聲,算是應了,然後往周雪蓉的方向走了幾步,細細的打量了她幾眼。
周雪蓉見他看自己,腦子有些暈,垂着頭,露出細白的脖子,而後走至趙譽面前福了福身,含羞帶怯的擡頭看了趙譽一眼,立馬低下頭去,哀怨的又喚了一聲:“表哥。”
這一聲若是普通男子聽的骨頭都要酥了,趙譽往後退了一步,對着皇後拱了拱手,一本正經道:“母後,不知這位表妹是榮國公府中行幾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