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趙譽負手走進霜月居時, 陸靖瑤正趴在窗邊, 聽見門響,也不回頭看他。
趙譽猜到她是生氣了, 姑娘家, 有些小脾氣也可愛, 這樣才有他發揮的地方。
“你一直往外邊瞧,可是有什麽好東西。”
陸靖瑤聽了他的話, 垂了垂眼,她有些小性子,心裏不暢快時總要說出來,總想着讓那惹了她不痛快的人知道她不痛快了, 只是如今趙譽身份不同,不能像從前那般了, 她這一路上都在克制自己的怒氣,這會還鎮定的坐在這裏已經是不易了。
趙譽撂了袍子坐在她身旁問道:“是本王惹了你嗎?”
陸靖瑤噏了噏唇, 忍住沒說, 扭了頭不往他看。
趙譽沉了聲說:“這算什麽,把本王叫來,什麽話也不說, 就這麽晾着人嗎?”
他挽着她的胳膊拽了兩下, 她固執的沒動,抿着唇睨了他一眼,趙譽這才注意到她眼圈紅紅的,剛哭過的樣子。
“怎麽又哭了。”
陸靖瑤吸了吸鼻子, 眼睛澀澀的,悶聲道:“就哭了。”
這就有些賭氣了,趙譽聽着她這撒嬌的口氣,心裏有些開心,阿福這幾年因為家裏事都不和他親了,這怎麽行,他們是要成親的,總要成為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他不希望阿福怕他,他覺得那樣不好,夫妻兩個人相敬如賓的,見面互相行禮,有什麽意思。
他想娶阿福時覺得阿福不喜歡他,但喜不喜歡他已經無所謂了,橫豎也沒什麽人真心喜歡他,從小到大也就和阿福親近些,若阿福都不能陪他,他就真是孤家寡人一個了,便是要枯燥乏味的生活,他也得拉着一個人。
可這會,他又不想了。
人果然是不知足的。
阿福若是能哭能笑能撒嬌,總好過夫妻日日相對無言好。
他也不知阿福怎麽就哭了,叫他過來,對着他哭,多半是他做的事又惹到她了,他有些無辜。
“別哭了,糖葫蘆給你。”
陸靖瑤有些懵,以為聽錯了,餘光瞥見他手裏真的拿了一根糖葫蘆。
他笑了笑,往她手裏送。
“本王記得你前年買糖葫蘆的時候很開心。”
難為秦王殿下好記性了。
他向來細心,只看他願不願意對人體貼了。
他指腹撫了下她的臉,她眼淚啪嗒啪嗒的停不下來,捏着糖葫蘆對着他哭了半個時辰,眼睛都腫了。
趙譽被她哭的有些無措:“哪裏不滿說出來,別哭了。”
“你以為我想哭嗎?我多丢人啊,我這不是停不下來嗎?”
她一邊吸鼻子一邊說,趙譽看她紅腫的雙眼有些心疼。
好容易等她停下來了,他看她拿着溫熱的帕子擦眼淚,湊過去道:“比小時候還會哭。”
陸靖瑤堵他:“我小時候你也不是這樣啊。”
果然是他惹了她。
“那你也得說清楚,不說清楚本王怎麽改。”
陸靖瑤怪異的看了他一眼,抿着唇不說話。
趙譽說:“你這樣不好吧。”
陸靖瑤道:“總好過你,當面說的好聽,背後給我使絆子。”
趙譽笑了:“本王怎麽給你使絆子了,又何故給你使絆子。”
陸靖瑤見他這會還端着架子,裝着不承認,惱道:“既然做了,怎麽就不敢承認了,你那日說要娶我,送了我嫁衣,說婚事由你解決,可第二日我娘便在我的屋子裏找出了你送我的嫁衣,我有口難辨,只能承認是我心儀于你,我娘從不會亂翻我的東西,獨獨這次在我的屋子裏翻東西,不是你派人私下裏同她透露了消息還能是誰。”
趙譽沉着臉:“你就為了這事生氣。”
“難不成不該生氣嗎?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屋子裏翻出嫁衣,還被自己的娘親知道了,親口承認喜歡你,多丢人。”
“喜歡本王怎麽丢人了。”
陸靖瑤與他說不通,索性扭了頭不理他。
“本王再無能也不會讓一個小姑娘擔着此事,若娶你,多的是法子。”
他突然捏起她的下巴,陸靖瑤吓了一跳,每回他這樣露出狠厲的表情她都挺怕的,總想起前世那個殺人如麻的新帝。
她有些後悔自己這麽魯莽了,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趙譽是誰啊,豈是她能随意發小脾氣的。
趙譽本來聽她說是自己算計她還挺生氣的,這會見她縮着頭一副很慫的樣子頓時什麽火氣都沒有了。
“我錯了。”
趙譽還沒說什麽,陸靖瑤就乖乖的認錯。
趙譽摸了一旁的糖葫蘆往她手裏塞,惡狠狠的說:“吃。”
那糖葫蘆擱久了糖都化了,瞧着有些惡心,在趙譽的注視之下,陸靖瑤閉上眼睛,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賣相不好看,還挺甜。
她咬了一顆在嘴裏,鼓着腮幫子嚼,頭上被趙譽敲了一下,聽他沒好氣道:“本王在你心裏就那麽毫無信譽嗎?”
陸靖瑤想點頭,自古坐上皇位的除了那天生好命,整個皇家只有他一個繼承人的毫無壓力的登位,哪一個不是和兄弟鬥的死去活來,踩着鮮血登上皇位,算計人都是個中好手。
“這事本王不想多做解釋,本王沒做過,你信不信。”
他說的堅定,陸靖瑤低着頭不說話,趙譽又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有些疼,她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你不想想你娘是什麽人,你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她選的,什麽事能瞞的過她。”
“你別糊弄我,你送我嫁衣這事只有我身邊的一個貼身丫鬟知道,她是不可能告訴我娘的,這事除了她便只有你知道。”
“所以在你心裏本王還不如一個丫鬟可信。”趙譽聲音帶着怒氣,他知道她待身邊的下人好,可好歸好,主仆有別,終歸同夫妻是不一樣的,她居然信一個下人不信他。
陸靖瑤覺得他這話有些奇怪,紫詩是貼身伺候她的,日日都待在一起,相處的久了自然感情深,且紫詩處處都是為了她好的,比起趙譽,她自然更信紫詩。
她不說話神色已經代表一切,他抿着唇有些不悅,看她還淡定的吃糖葫蘆,從她手裏奪過去:“別吃了。”
還吃什麽吃,白眼狼。
陸靖瑤愣了愣,很有骨氣的拿帕子擦嘴,不吃就不吃,又不是她要吃的,還不是他塞給她的。
“此事本王會查明,是誰做的總會給你一個交代。”
免的她在那東想西想的總覺得他在害她。
陸靖瑤想了下,這事怎麽查呢,看他信誓旦旦的樣子她也覺得恐怕是自己誤會了他,以他的手段确實不需如此,既不是他做的,那要查下去就是自己家裏的事情了。
“算了吧,且信你這回。”
他摸上她的脖子:“什麽叫且信了這回,本王還沒叫人這麽污蔑過。”他的手指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帶着一層繭,紮的她的肌膚有些癢,她歪着脖子,控制不住臉上帶着笑的表情:“全信了行不行”
她怕癢,趙譽一早發現她這個弱點,把她攬到懷裏,按坐在腿上,捏了她兩條胳膊縛在身後,往她脖子上撓。
她縮着脖子躲,這種感覺最難受了,偏臉上還挂着笑,她躲不過,嗓子裏發出咯咯的笑聲,聽着趙譽帶着促狹的聲音:“坐在本王懷裏便那麽開心嗎?”
這簡直就是颠倒黑白,她笑的肚子疼,怎麽也躲不過,最後拱在他懷裏,拿頭上的發釵戳他的胸。
她整個人笑的無力,雙頰泛紅,眼含水汽,霧朦朦的,發髻有些松散,一撮頭發挂到了耳邊,趙譽呼吸有些沉重,抓了她的手問:“敢不敢了。”
陸靖瑤心中腹诽,就會欺負人。
“當真不是你說的。”
趙譽淡淡道:“這事若是本王做的,本王讓你騎在脖子上繞着康樂大街走兩圈。”
陸靖瑤哼了一聲,想的倒是美,騎在他脖子上,吃虧的不還是她。
“本王是不會算計你的。”
他身在皇家,諸多身不由己,若連她都算計了,那人生還有什麽樂趣。
“話別說的那麽滿,我十五未訂親,敢說不是你算計的。”
多少人知道是他秦王殿下阻了她的姻緣。
“那豈叫算計,本王是明擺着告訴所有人你寧國公府的三小姐陸靖瑤是他們不能娶的。”
陸靖瑤噎了下,好像确實是衆所周知的了,只是人家都知道的是寧國公最寵的是她這個女兒,寧國公得罪了秦王殿下,秦王殿下便報複了他最寵的女兒,讓她嫁不出去,寧國公面上無光,誰能想到他不讓旁人娶,是想自己娶。
他把她抗到肩上,她頭朝下整個人都懵了:“做什麽。”
他笑着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別鬧。”
也不知是腦袋往下充血還是怎的,她整張臉都燒着了:“放我下來,難受。”
“帶你去看樣東西。”
“我去,看東西也要把我放下來再看,我肚子疼。”
她這麽吼了一嗓子,真感覺肚子疼了,拳頭攥緊了往他背上捶。
她感覺到身上不對時臉都白了,趙譽把她放在椅子上,她垂頭弓着腳,坐不安穩,臉上一片青白。
趙譽看了看她,喚人進來。
陸靖瑤吓壞了,他身邊伺候的都是男子,她這個樣子讓男人看了成何體統。
“別讓人進來。”她又補充道:“喚紫詩進來。”
他伸着胳膊要抱她起來,她坐在椅子上不願意挪,紅着臉道:“你先出去。”
“你的婢女對這裏不熟。”
陸靖瑤臉都滴血了,嗓子有些幹,啞着嗓子說:“你這裏還有沒有女孩的衣服。”
“本王讓人去買。”
陸靖瑤都快尴尬死了:“派個臉生的出去。”
臉熟的一出去旁人就認出是秦王/府的人了,他在京中勢大,買女孩的衣裳人家肯定會議論的,可臉生的怕是不得用的,管不住嘴。
她快急哭了,咬着唇,趙譽也不敢作弄她了,讓紫詩進來伺候她主子。
紫文進來見她主子紅着臉,發髻散亂,有些慌亂:“小姐這是怎麽了。”
陸靖瑤身上有些疼,捏着拳站起身,紫詩瞧見椅子上有血,愣了一下,随後哭了起來:“殿下怎能如此淩辱小姐,小姐怎麽也是寧國公府的貴女,公爺和郡主老夫人捧在手心上長大的,這可怎麽好。”
紫詩手忙腳亂的扶住陸靖瑤,心疼的直掉眼淚。
趙譽站在門外沉着臉聽裏面的哭聲,這下人真是随了主子,一樣會哭。
陳禮聽着裏面撕心裂肺的哭聲,偷撇着他家主子,他家主子不會真欺負人家小姐了吧。
趙譽瞪了他一眼:“備水。”
完了完了,這下魯國大長公主得帶着清河郡主打到府上來了。
“殿下不知是否真心要娶小姐,這般無禮,鬧出去,怕小姐脫不了污名,連正妃都做不了了。”
屋外的趙譽臉更黑了,這主仆倆腦子裏想的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