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登位的是十殿下秦王仿佛魔咒一般旋繞在她耳邊, 這些年她夢到最多的便是陸府的下人跑進屋說登位的是十殿下, 那一刻老夫人的表情告訴她,天塌了, 随後便是沖進來的官兵, 四處翻動, 曾經嬌貴的夫人小姐被他們像牲口一樣往前推,所到之處, 一片哀嚎。
十殿下對她來說就是一個噩夢,夢中從未出現過十殿下的身影,卻總是令她懼怕,讓她忍不住想要探一探那心狠手辣, 殘酷無情的新帝到底是何模樣。
趙譽雖嘴毒,卻從未傷害過她, 他訓她罵她都是為了她好,她有些任性, 總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要對自己好一些,什麽聖賢之書,筆酣墨飽, 她讀來做什麽, 習來做什麽,總是活不過十七歲的。
若不是趙譽約束她,她這會在這裏估計也算半個文盲了。
她眼瞧着宮中不進新妃嫔,陛下宮中十殿下遲遲不誕生, 以為自己重來一世,會改變些事情,比如沒有所謂十皇子,寧國公府不用被抄家,沒想到趙譽會被封為秦王,他是陛下最寵愛的幼子,未來的天子,他會親自下令抄了寧國公府。
他說過他尊敬他的表姑母她的母親清河郡主。
他有一張完美的臉,不笑的時候就像戴上一張谪仙的面具,連向來跋扈的明惠郡主對着他這張臉也會說我九皇叔仙風道骨,如圭如璋,便是被他斥罵也不覺得有什麽。
前世那深刻的記憶提醒她眼前這一切都是表象,終有一天他會親手撕破這一層僞裝,若他真心敬重清河郡主,又怎會一登基為帝便下旨抄了寧國公府,賜死清河郡主。
不知聽誰說過,寧國公府手握重權,又有魯國大長公主撐腰,幾位皇子都想得到寧國公府的支持,寧國公為人剛正又固執,誓死效忠陛下不參與奪嫡之争,能讓寧國公動搖的恐怕只有清河郡主和寧國公府那位被捧在手心的小姐了。
“怎麽不說話了,你不該為本王說句道喜的話嗎?”
她咬着唇不說話,趙譽感覺她情緒的變化,想要伸手碰她,她下意識的往後縮,胳膊碰到茶盞,恰好撒在了他的身上。
她吓了一跳,站起來往後縮了縮,不知所措。
趙譽抿着唇,面上露出不悅。
他冷哼一聲:“本王換封號你便如此不滿嗎?若是你那承表哥來與你說,只怕這會你已開心的為你那表哥想出一籮筐的恭賀之語了吧。”
陸靖瑤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有些茫然,趙譽站起身甩了下衣袖,臉色鐵青:“本王待你再好,在你心裏還是比不上你那承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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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的生母,無論父皇提起他的生母是多麽的懷念,說他的生母多麽溫柔,端莊文雅,儀态萬方,在世人眼裏他生母都只是李貴妃的替代品,如現在的郭貴嫔一樣,一颦一笑皆是仿照李貴妃來的,再高貴明豔都是裝出來的,甚至在他父皇的心裏他生母也是活成了李貴妃的影子。
陸靖瑤不知這事怎麽又和承表哥扯上了關系,他冷酷無情,與承表哥何幹。
她想要反駁,又想到他表面上待自己好,內裏卻是一個冷漠的人,前世未聽說過寧國公府有什麽三小姐,不知到底存不存在,他抄了寧國公府卻是事實,她一直希望這一世有所不同,然而除了陸府少了個七小姐,她這不知從哪來的寧國公府三小姐被家人捧在手心上的疼寵,其他的事情好像并沒有變化,登基的是十殿下秦王,所以權勢滔天的吳王殿下被貶為庶人賜死,與他能力抗衡的楚王失勢,這一切都意味着這一世的帝王并不會因她小小的一個寧國公府小姐的到來有任何改變。
她曾扯着他的袖子撒嬌,也曾任性的趁他偷睡在他好看的臉上畫烏龜,然而現在她不敢了,天子便是天子,是不容冒犯的。
趙譽衣擺都濕了,上面沾着茶葉,瞧她讪讪的站在那裏,沒來由的覺得生氣,又覺得犯不上,罷了,不過就是個孩子罷了,他趙譽這些年雖無親近之人,可也犯不着為了個不通事的小丫頭生氣。
他抖了抖袍子,看她窩着頭的慫樣,怒火蹭蹭的從胸前往上冒,沒眼色的丫頭。
他忍不住道:“倒是本王打攪你見你承表哥了,你見到你承表哥便歡天喜地,見到本王便一副哀怨憂愁的樣子。”
他說任他說,橫豎他是未來的天子,總是有理的。
一想到未來他會親自下旨賜死自己,她就忍不住心酸,他是誰不好,偏要是秦王,她一直都覺得他嘴毒傲嬌,終歸也是個可憐人,便是高貴的皇子又如何,以後要被自己的親弟弟弄死的,他們都會一起死,這下可好了,只有她一個人死了。
她裝死的樣子徹底惹惱了他,養了這麽久的小丫頭是個白眼狼。
他心道果然沒心沒肺的小丫頭疼不得,這麽久了對自己還是認生,讨好處時喚你兩句表哥,不樂意理你時便悶着頭一句話不說。
她心想果然皇家的人都是陰險狡詐的,裝模作樣的對自己好,不過是為了獲得她爹的支持,誰能有他厲害,這一裝便是十幾年,這個笑面虎。
兩人一個覺得對方是白眼狼,一個覺得對方是笑面虎,笑裏藏刀,最後不歡而散。
當然是以趙譽拂袖而去為終,陸靖瑤不敢給趙譽甩臉色,因為她慫。
水晶簾子霹靂吧啦的撞響,紫詩從花鳥落地罩外走進來,看到地上摔碎到底蓋碗,擔憂道:“我的小祖宗,怎麽又和殿下鬧不愉快了,那殿下來的時候還是開開心心的,從這裏走整張臉都耷拉着。”
“他要耷拉着臉與我何幹。”
瞧瞧,這就是她身邊伺候的,一個兩個沒眼色的,只看見殿下不開心,看不見她也生氣了。
“小姐何必與殿下賭氣,不過這一會的功夫,好生說着,小姐向來嘴甜,老夫人都誇的,怎的到了殿下這裏就不會哄人了呢?”
“他脾氣不好還要怪我不會哄人,我憑什麽哄他,我憑什麽。”
紫詩見她真惱了,小聲讨好:“小姐,奴婢自然是擔心小姐的,小姐哪回惹了殿下不開心回去不是戰戰兢兢的,橫豎男人都愛面子,說兩句好聽的也不值當什麽。”
陸靖瑤坐在桌子旁生悶氣,也沒心思去想承表哥的事了。
登基的是十殿下秦王,可趙譽明明是九殿下啊。
她腦子都快成漿糊了,想着往日與趙譽相處,他雖出言損她,卻是極有耐心的,除了爹娘,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喜好了。
他待她那樣好,為何只是為了皇位呢。
她娘說皇家的人她們高攀不起,其實不是高攀不起,而是你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仔細想來趙譽确實是适合做帝王的,他剛登基便命人抄了寧國公府,他便是不恨寧國公府也該是忌憚寧國公府的勢力,剛登基便徹底拔除,朝臣惶恐不能自保,根本不會替寧國公府求情,站錯了隊便該死,他說他敬重清河郡主,卻賜死了她,若這是敬重,那也太可笑了。
他一直參與争奪皇位,卻讓大部分人覺得他淡泊名利,不計較皇位,甚至連與他對立的吳王之女明惠郡主都這麽認為,沒有這麽多巧合,只能是苦心經營,他想讓別人看到的樣子。
這些小事細細想來真讓她後怕。
她上蹿下跳的想讓他奪位,只怕人家拿當笑話看呢。
陸靖瑤回府時魯國大長公主也在,她一只腳邁進清河郡主的屋子時,魯國大長公主正坐在上首,聲音平穩:“今年恐是多事之年,魏王殿下剛剛認祖歸宗,朝堂之上還有的鬧,用不了多久各地蕃王便會往上遞折子,魏王殿下淵渟岳峙,他不是在皇家長大,自小也不知自己的身份,品性純良,我擔心他會吃虧,還要你多多看護着。”
這話是對着陸嘉說的,陸嘉微微拱手:“岳母放心,小婿自當盡力護着魏王殿下。”
清河郡主嘆氣道:“難怪我總覺得魏王親近,原來是姑姑的孩子,娘怎麽不早與女兒說呢,那孩子這些年受了那麽多委屈,若我知道他是我親表弟,我斷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的。”
陸靖瑤有些驚訝,哪裏又冒出了個魏王殿下,聽着好像是已逝李貴妃的兒子。
“外祖母,魏王殿下是哪位殿下。”
她走過去,魯國大長公主慈愛的摟住她,含着笑說:“魏王殿下是忠勇侯府的大公子,說起來咱們福寶倒是與他有幾分緣分。”
“可不是嘛,她爹矯情,總是說忠勇侯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不愛讓魏王殿下往咱們家來,還叫福寶也不見他,福寶就愛跟魏王殿下玩。”
陸嘉低咳一聲:“行了啊,不要亂說,孩子面前,給我留點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