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三十章
冰冷的寒風從門縫刺入,侵襲俊希的脖頸,他睜開眼睛替思宇裹緊了被子。
“門外冷,請進吧。”來人既然能躲過門外的守衛就不可能是林墨帶來的弟子們,雷石剛出去,外面還在亂戰,林墨自然不可能分心來看他。俊希認為應該是王府的暗影,因擔心思宇才提前趕過來,但願如此。俊希也怕林墨狗急跳牆,突然闖進來,他已經沒有任何還手的能力了,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就他自己還好,但思宇,俊希有些痛恨自己考慮不周了。
門被突然推開了,俊希沒想到竟然是落青,但想到不是林墨,思宇不會有危險,他就放心了。
落青闖進來,目入眼簾的是地上大片的鮮血,思宇冰冷的躺在床上,俊希坐在床邊,前襟染上片片鮮血。
他還是來晚了,俊希真的殺了他的孩子,為什麽,連償還的機會都不給他。
“俊希,我知道你恨我,但你為什麽不沖着我來,是我害死了你的父親,不是思宇。”落青用力的搖晃俊希的身體,一下一下的撞向床欄,落青多麽想死的人是他,而不是思宇,他一出生就抛下的孩子。為什麽,詩俊希要殺了思宇來折磨他,為什麽。他的錯,他會償還,為什麽要加在思宇身上。
俊希嘴角的鮮血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了下來,他冰冷的看着落青,難道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我就一定會為了複仇而傷害思宇嗎。
“雲昕,你以為我會和你一樣嗎?”俊希張開了嘴更多的鮮血滴落,濺到了落青白絲綢緞袖口上。我不會像你一樣用傷害來報複心愛的人。俊希的手想撫過思宇恬靜的睡顏,無力地滑下了。
思宇腹中的孩子重重的踢了他一腳,他皺了皺眉,但沒有醒,俊希為了以防萬一,下的分量很重。
落青恍惚間看見思宇微微皺眉,他的胸口在起伏,難道思宇沒有死。他立刻握上思宇的手腕,孩子很好,只是下了一定量的迷藥而已,沒有大礙。他突然才意識到俊希這麽做可能是為了讓林墨上鈎,沒想到,自己竟然也中計了,傷害了思宇最愛的人。他一生都在錯,沒有做過一件對的事情。
落青扶起了像破碎的布娃娃一樣癱倒在地上的俊希,用袖子拭去了俊希嘴角的鮮血。
“沒用的,你不要再費力了。”俊希一邊說着,嘴角的鮮血慢慢流淌。他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了,他望向思宇,他真的不舍,他的孩子還沒有出生。
落青探向俊希的脈搏,內傷他可以治,但他體內的毒藥,他真的就救不了。那種毒藥為暗樓所獨有,用七七四十九種毒藥配成,就是為了控制手下的殺手。落青之前救過一個重傷之人,那人就是暗樓手下的殺手,他研究過他體內的毒,但即使他知道哪些毒藥的種類,但無法知道每種的分量,也沒辦法配出解藥。看俊希的情況,應該壓制了三年,落青不知道俊希體內的毒發作時,他是怎麽控制的。但現在也沒有最好的辦法,他最多壓制半年。
落青看向俊希,他不知道他是怎麽和暗樓扯上關系的,俊希自父母雙亡後都去了哪裏,落青不清楚,但他知道,俊希這樣都是自己導致的。
“好好照顧思宇。”俊希看出落青眼中的痛苦自責,他搖搖頭,用力擠出這幾個字,口中的鮮血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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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青掏出懷中的瓷瓶,倒出幾粒藥丸碾碎喂入俊希口中,從袖中掏出銀針刺入俊希的胸口幾個穴位。俊希吐出淤血後,慘白的臉色稍好了一些。
“我只能保你半年無事,最好的辦法還是。”落青只說了半句,回到暗樓,暗樓的殘酷,他不是不知道,但半年後孩子才剛剛落地,俊希舍得離開嗎。要不是自己當年的錯,俊希又怎會被毒藥苦苦折磨那。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只希望靖南會有辦法。
“我是不可能回去的。”俊希的雙手沾滿鮮血,他都不知道他殺過多少人了,現在他已經從黑暗中走出來了,就不可能再回去了。暗樓的可怕不是常人能想象的,俊希逃出了三年恐怕要處以極刑了。他不是怕死,只是怕死前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半年已經足夠了,他不會奢求太多的。
落青剛才為了救俊希過于勞神,伸手撫了撫略有些不适的小腹,在俊希眼神迷茫的空擋,倒出一粒安胎藥咽下。
俊希突然想起雷石還在府中,他那張過分相似的臉,落青見了恐怕會起疑的。王爺應該還沒有提起此事,俊希也不想在這個關鍵的時刻再添亂。
“落大人,看見思宇沒事了也該放心了吧,您回去吧,不然王爺醒來該擔心了。”俊希覺得山莊的人和暗影加起來應該比林墨的人多,現在也該差不多了。如果雷石突然推門而入,看見落青在這裏,他該怎麽解釋,雷石會不會起疑。想到這裏俊希一陣頭疼,王爺的事情他還沒想好怎麽解釋,可不想再添一事。
“俊希,你好好保重。”落青遞給俊希幾個瓷藥瓶,為他蓋好被子,關上門離開了。他出去這麽久,如果王爺醒了,發現他不見了肯定又該胡思亂想了。
俊希的指尖撫過思宇俊秀的面容,慢慢的躺下緊緊的擁住思宇,生怕他消失了似的。半年足夠了,他還可以有半年的時間陪着思宇和孩子,他已經很滿足了。
深夜,落青在寒風中加快了步伐,他生怕靖南發現他離開後,會出門去找他,這樣的寒風,靖南可禁受不住,恐怕嘔血的舊疾又會犯了。靖南的胃口不大好,晚飯沒有吃幾口,落青想回去為靖南做一碗粥,等靖南醒了可以喂他喝。自從靖南開始吃落青做的東西後,他們的關系就進了不少,落青滿含着對未來的期待。
有了雷石他們加入,暗影愈戰愈勇,不久,林墨就被包圍了。林墨看着滿體的屍體,面容悲凄,他們都是他的徒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無耐敗局已定。林墨很自尊,他是絕對不允許他的敵人殺死他的。
林墨跳入黑暗之中,身形漸漸隐去了,沉影想追去,但被雷石攔住了。
“不用追了,嵩山派絕對不允許這樣的敗類存在的,林墨面前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麽自殺,要麽在祠堂上被掌門處以極刑。”雷石如果是林墨的話絕對會選擇第一種,怎麽可能在世上招搖大擺的等着被門中弟子抓回去。
“雷石多謝王爺相助。”雷石抱拳道,雖不知道王爺為什麽會幫助他們,但心裏很感激,如果沒有暗衛,恐怕今天就過不去了。
“思宇少爺沒事吧。”思宇身為莊主,理應站在這裏主持的,但沉影卻沒有看見他,即使知道他的能力很強,但也十分擔心。
“你們放心吧,莊主沒事。”有俊希照顧他,思宇不會有任何事的。雷石還在愁,等思宇醒來,他該怎麽解釋俊希受傷的事。
“那屬下告辭了。”沉影帶着衆人轉身離開了。
雷石帶着守衛們一起連夜清理地上的鮮血和屍體,他不想思宇一醒來就看見這些血腥的東西。
夜涼如水,柔和的月光傾瀉下來,射到紅木桌子上,一團光亮。
靖南緩緩睜開眼睛,略有些口渴,剛想張口,卻身旁的被子已經冷了。靖南最先想到的是,落青已經離開了。
落青這麽多天陪伴在靖南身邊,他已經習慣溫暖和關愛了,突然的寒冷讓他的胸口稍稍有一些痛。落青不會離開的,他如果想走的話,随時可以,怎麽又會在今天那,靖南不停的安慰自己,他怕失去落青,子清已經失去雲昕了。如果早知道今天的結局的話,他寧願選擇此生不見君。
靖南一步步的向外邁去,推開了門,銳利的寒風侵襲皮膚略略有些刺痛,他如當年一樣,站在門外,看着阿昕的身影漸漸遠去。
落青選擇在靖南睡熟時離開,就為了不傷他的心。靖南按住胸口,輕咳幾聲,眼神漸漸黯淡下去,落青選擇這樣的方法離開已經對他很溫柔了,他還在奢望什麽。和落青永遠不分開嗎,過去不可能,現在也不可能,他們已經錯了,又傷害了許多人,心中的裂痕愈來愈大,又怎可能不計前嫌的在一起。
靖南慢慢的轉身離開了,或許分開也好,他們就不用在折磨彼此了。雲昕的父親因靖南而死,雲昕又間接殺害了靖南的摯友,他們已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落青遠遠看見靖南白色的身影,原來他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晚上這麽涼,風又疾,靖南久病未愈的身體怎麽禁得住那。
落青急走了幾步,忙把自己的外衣脫給靖南披上,扶着他走回房間。
“天這麽冷,你怎麽出來也不添一件衣服那。”落青皺眉,關上了房間,他可不想孩子出生沒多久就失去了父親。他是神醫,不是神仙,靖南的身體只能維持,二十年的舊疾,根本完全醫治不了,何況他又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落青,你沒走。”靖南的聲音略有些顫抖,握到落青溫暖的手時,他才感覺到落青就在自己身邊,他沒有走,剛才就像一場夢一樣,他甚至以為自己又要失去了。靖南孤獨久了,他害怕擁有同樣害怕失去。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一旦擁有就意味着失去,靖南寧願未曾擁有過。
“我去哪裏?”落青緊緊握住靖南的手,他突然意識到靖南被傷過,感情變得脆弱了就不敢再輕易相信了。他無意中又傷害了靖南,這次是他的錯,沒有下次了。
“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怎麽會走哪,我走了誰替我照顧孩子。”落青握住靖南的手撫在自己的腹部,那裏已經開始變軟了,過不了多久孩子就會在裏面動手動腳。
“你今天說想吃蓮子羹了,晚上又沒有吃多少,我就想去廚房做一點,結果發現沒有蓮子了。我見你睡熟了,就出去買一些回來,沒想到你會醒來。”落青有些自責,靖南睡得淺,他是知道的,離開的時候應該點一些安神的香,靖南就不會半夜跑出去站在寒風中了。他不知道靖南到底站了多久,但他的手已經冰冷了,落青心痛的在心裏一遍遍的說,不會有下次了。靖南不怪他,就是因為不信任他。那份信任已經被雲昕用盡了,落青不會再有了。
“落青,其實你不用天天為我做東西的,你吩咐廚房去做就行了。”其實落青對靖南的心意,他都明白,落青根本不用這樣刻意償還的,因為靖南從未怪過他。只是當初他們就不該相遇,這都不是雲昕的錯。現在落青身體不便,還要因為他的一句話就勞神,靖南實在過意不去。
“沒事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落青為靖南做粥從未感到是一種負擔,反而看着他吃下去是一種快樂。為心愛之人付出是理所應當,何來感謝之由。二十年前的錯不會再犯,他是落青,為靖南而活的落青,雲昕已不複存在了。
“靖南我明天為你做蓮子羹好嗎?”落青撫着靖南躺倒床上,蓋好被子。
靖南閉上了眼睛,半夜驚醒不會再熟睡的他,竟然在落青溫暖的懷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