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四章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射入,俊希似乎感到微微的暖意,他看了看身旁的思宇還在熟睡中,俊希拉過被子為思宇蓋好轉身離開了。
早晨的寒氣還十分重,俊希拉了拉衣領,走過曾經是一片花海的地方,現在那裏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盡凄涼,無人問津。人們只看到他光豔的外表,根本不會知道他背後的凄慘。這一條路很長,俊希似乎走了許久也沒有到頭,只是望着遙遠的前方。
思宇伸手摸了摸,身旁的被子已經冰涼了,自有孕後他就十分嗜睡,連俊希離開了自己都不知道。思宇未穿外袍就跑出門外尋找俊希。雖然知道俊希在莊內不會有什麽事,但他還是會忍不住擔心的。
迎面走來的俊希看見思宇僅着衾衣就站在外面,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盤子差點倒在地上。俊希急走幾步,把思宇退回房中。
“你怎麽出來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是什麽身體,如果染上風寒怎麽辦。”俊希有些氣急,語氣自然也就重了些,他趕緊為思宇披上外袍,系好衣帶。
思宇突然被腹中的孩子踢了一腳,眉頭微皺,在腹上畫着圈。俊希生氣他不穿外衣就跑出來了,他能理解,但孩子就不能接受了。
“思宇,對不起,我剛才就是太擔心你了。”俊希看見思宇撫着腹部可能有些不舒服,很自責,他怎麽能用這樣的語氣對俊希說話那。
“逸之,你誤會了,可能是孩子被吓到了,動的很厲害。”思宇想去握住俊希的手,卻被他避開了,思宇十分不解,昨天一直對着他的肚子說着一些聽不懂的話,怎麽今天就厭倦了。
俊希将手捂熱後,撫上了思宇的腹部,孩子的确在裏面伸展着腰肢。俊希在腹頂畫着圈圈“寶寶,不許鬧爹爹,要不然等你出生以後打你屁屁。”
思宇看着俊希孩子氣的笑容,雖然他現在這麽說,不過思宇真擔心俊希會把孩子寵壞了,他以後還是當個嚴父好了,不然等孩子長成纨绔子弟就有他急的時候了。
“好了,我們吃飯吧。”思宇拉起了俊希低下的頭,他站久了身體都會僵硬,俊希的脖頸不痛嗎。孩子和俊希很親,只要他安撫一下就不鬧了,思宇還是有一些小嫉妒,畢竟他是孩子的生身之人。有了孩子之後,他們就再也不會分開了。
“好。”俊希擡起了頭,微微有一些眩暈,被思宇扶住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特意讓廚房做的粥,嘗嘗味道怎麽樣。”俊希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思宇吃下第一勺粥。
“很好吃。”雖然味道怪怪的但看着俊希的眼神,思宇就不忍心說了。
在俊希的注視下,思宇喝完了整碗粥。早飯結束了,俊希送思宇離開,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俊希依然沒有離開。他喜歡冷風刺入肌膚的感受,這樣可以更清醒。俊希不知道溫馨的生活還可以有幾天,他已經舍不得了,換做是以前的俊希絕對不會有這樣割舍不斷的溫情,但他已經被思宇感化了,擁有了太多柔情,已經不是一個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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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殺手只有兩條路可走,要麽一直殺人,要麽被殺,俊希不想選擇,面對他的就是最後一種。但現在由不得他想太多,首要的是解決林墨的事情,否則就算他走了,也不會走的甘心的。
一棵光突突的大樹,一個白衣人坐在樹下,身上沾了許多污跡,酒瓶堆了一地。
雷石從遠處走來看見靜希坐在地上,趕緊跑了過來,把外袍披在他的身上。雷石晃了晃靜希,半天未反應,想把他抱起,不料被靜希抓住了袖子。
“我不走。”靜希使勁掙紮着,手撫摸着樹幹,神色憂傷。
“你醒醒,你喝醉了,我們回去吧。”雷石緊皺眉頭,靜希身上的酒味很重,地上的酒瓶足可見他昨晚喝了多少。
“我不回去。”靜希的手一直未離開樹幹。
雷石順着靜希的視線看去,那裏有一行小字“靜希愛景言,不離不棄。”
景言,對了,今天是景言的忌日,怪不得雷石這麽傷心。景言,這兩個字是雷石痛的根源,也是隔着他與靜希的一道懸崖永遠也無法越過。
記得以前靜希唯一的一次與雷石逛集市時,遠遠看見一個白衣少年,靜希立刻走了過去。
“景兄好久不見。”靜希的臉上立刻展開了笑顏。
“靜希,這位是?”景言看見靜希身後的雷石,雖穿粗布麻衣,但氣度不凡,像家道中落的貴族少爺。
“他不過是府中的一個下人而已,不值一提,景言我們走。”靜希很随便的說,拉着景言從雷石眼前走過了。
那一幕是雷石一生的痛永遠也無法愈合。就算靜希再怎麽對他好也只是掩蓋傷疤而已,并不能徹底去除。
雷石的沉默讓靜希恐懼,他回過頭來看見雷石眼中的傷痛,他已經失去景言了,不想再失去雷石。
“阿石,對不起。”靜希握住了雷石有些冰冷的手,他只是太傷心了所以沒有顧及雷石的感受,可是已經傷害了,說對不起還有用嗎。
剛開始他對雷石有好感僅僅因為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像景言,可惜那時他并沒有察覺自己的感情,只是逃避,覺得對不住景言。後來景言戰死了,靜希悲痛不已,但随着時間的淡去,他越來越對雷石放不下了。那時才明白當初對景言只是傾慕而已,因為年紀太輕就當成了愛,傷了雷石的心。
靜希不知道還可不可以挽回,他和雷石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承諾雖然在,但靜希要的不是沒有靈魂的軀體,他要的是雷石的心,一顆完整的心。
“靜希,你放心,我是不會和一個死去的人争奪你的愛的。”雷石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畢竟景言是先來的,雖然心裏會不舒服,但他沒有理由剝奪靜希對景言的愛。
“不是,阿石,你誤會了。”靜希知道雷石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裏肯定不舒服了,就急忙追上去,想解釋清楚。
“靜希,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你喝多了趕緊回去,喝一些解酒湯再睡一會,否則會頭痛的。”雷石将靜希送回府門口,看着靜希離開後就轉身走了。
靜希沒想過現在就化解雷石心上的傷。疤痕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他們今後的路還長,不急于一時,靜希會用行動證明的。
門微開,冷風從門縫中刺入侵襲靖南的肌膚。靖南睜開眼睛,身側的被子還有一絲餘溫,桌椅擺放還似往常一樣,他對昨天的記憶有些模糊了,只是胸口還有一些微微的鈍痛。靖南掀開被子,雪白的床單上有一串鮮血,宛如梅花泣血。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了,靖南用力按住胸口,疼痛如排山倒海滾滾而來,他屏住呼吸來抵抗,卻痛得深入骨髓。
他差一點就殺死了自己的孩子,靖南的手緊緊握住床欄,木屑刺入指尖,他毫無痛覺,只是絕望的看着前方,他這麽能做這樣的蠢事,即使雲昕做錯事,也不能犧牲孩子,畢竟孩子是無辜的。靖南憶起了他的孩子。思宇一出生就被抱走了,靖南只能站在遠處看着他,偶爾聽他畢恭畢敬的說一聲草民見過王爺。那時靖南的心已經碎了,只能面帶笑容的摸了摸思宇的頭,他還能做什麽,對于一個父親來說,他是最失敗的。
雷石竟然一出生就被雲昕抛棄了,靖南還天真的以為小石可以待在雲昕身邊快樂的生活,享受父愛。原來他錯了,一開始就錯了,錯誤的開始,悲慘的結局。如果可以靖南願意做平常百姓,和心愛的人在一起,膝下幾個孩子承歡。
但是一切都不可能了,一絲鮮血順着靖南的嘴角淌了下來,他的目光渙散,似看見遙遠處,雲昕微笑着朝着子清揮了揮手,兩個人一起離開了。
他們曾經傷過痛過,但留在靖南內心最深處始終是他們兒時的快樂,那一絲微不足道的快樂支撐了靖南長達二十五年,終于要結束了,腦海中依然是他們最美的回憶,沒有任何可以代替。
落青端着藥碗走了進來,看見靖南嘴角淌下鮮血,臉色平靜似還帶着一絲笑容,修長的手指深入床欄已經血肉模糊了。怎麽會這樣,他不過出去熬了一碗藥,靖南的心悸怎麽又犯了。落青匆忙跑過去,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喂如靖南口中,
續命丹只是延長一下壽命而已,但禁不過靖南這樣折騰自己。心悸發作的如此頻繁嚴重,恐怕連一年也支撐不到了。
落青用輕柔的力道撫着靖南的胸口,四處尋找可能導致他情感波動的病因。落青順着靖南的目光看去,那一灘鮮血格外刺眼,他迅速将床單扯下扔在了隐蔽處。落青很自責,竟是因為自己大意就導致靖南的心悸發作了。靖南真的經不起任何情感的波動了,或許下一次他就會離開自己。落青将靖南緊緊擁在懷中,他真的不想失去,如果可以他寧願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可惜已經太遲了,換做二十年前,他們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而現在只是徒添悲傷而已。落青真的不該回來,他的到來只是加速靖南的死亡而已。
“沒事了,靖南,我們的孩子已經沒事了。”落青握着靖南冰冷的手撫在自己溫熱的腹上。
靖南雙眼緊閉沒有任何反應。
落青端過藥碗,慢慢的喂靖南喝下,不想藥汁卻順着他的嘴角流了下來。此時的靖南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有記憶中的那一段美好支撐着他短暫的生命。
落青将藥汁仰頭飲下,對上靖南幹咧的雙唇慢慢的喂了進去,他用手帕拭去了靖南嘴角的藥漬。
“子清,睡吧,等你醒了一切都會好的。”落青将靖南的手放到他的腹上,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