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宇期許

第14章

第十五章

秋風吹拂肌膚，已感到絲絲涼意，紅色的落葉從枝頭飄落，飛向遠方，在落地的瞬間，短暫的生命就消失了。

靜希睜開了雙眼，已經不是冰冷而潮濕的地牢，而是溫馨的房間。這裏他并不陌生，以前雷石還喜歡陪着他的時候，總是時不時的會給他一些驚喜，靜希因為怕熟悉他的人知道他認識一個叫花子，所以就躲在這裏，雷石因為不認識路，所以總是找不到他，等雷石找到的時候，他們就分開了。靜希現在想起那時的自己是多麽可笑，守候他的人就站在身旁，可他就是看不見，總是在向前看。

靜希看見雷石安靜的睡顏，伸手撫了撫他的秀發。過去雷石睡熟的時候比現在要可愛的多，可他那時不懂得如何去愛，只是一副少爺的身段，傷了雷石的心，好在他現在明白了，為時不晚。

雷石聽見床上有一些動靜，馬上睜開了眼，看見靜希深情的望着自己，十分不适應。

“不要走。”靜希的聲音十分沙啞，他見雷石要離開了，趕緊抓住他的衣袖，不想撲了個空。早知道就裝睡了，畢竟雷石守候在靜希的身邊的時候并不多見，也僅僅實在多年前有過，那時的靜希并不懂得珍惜，只認為雷石的付出是理所當然。

“我不走。”雷石只是走到桌邊倒了一杯茶而已，再說這裏是他的家，要走也是靜希走。雷石覺得靜希現在像個小孩子一樣，還要自己陪着。

雷石端着溫茶遞到靜希嘴邊，靜希像一株久旱的植物遇見天澤一樣，大口的喝，不小心被嗆到了，雷石輕拍靜希的後背，“慢一點，沒人跟你搶。”

靜希靠着雷石的肩膀，心裏一陣暖意，“阿石，我。”

“靜希，牢中的事多謝了，以後如有什麽需要，雷石定鼎力相助。”雷石将靜希放在床上蓋好被子，他并不是排斥靜希的接觸，只是還是不相信靜希，畢竟當年的事，太傷他的心了，留下的傷疤，一旦揭起，就會疼痛。

“真的，我說什麽你都會答應？”靜希看見雷石抽開了肩膀，目光黯淡下去了，就這麽厭惡嗎，靜希閉上眼睛，他當年對雷石不是厭惡，真的不是，只是不懂事而已，可是這麽多年自己的所作所為，雷石都看在眼裏，為什麽就不肯相信那。他突然眼中光彩流轉，似乎找到雷石話中的漏洞，只要有一線機會，他都不會放棄的。

“是的，怎麽了。”雷石有一種不好的感覺，但說出的話無法收回了，只好答應。

“陪我一輩子，好嗎？”靜希的眼睛閃過一絲促狹，雷石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這回他多年的想法終于實現了，雷石想賴也賴不掉了。

雷石想說不好，但他之前已經承諾了，現在倒好一句話搭上了一輩子。跟眼前的人過一生不是不可以，但靜希還有點小孩子的性格，心性不定，越是得不到的越想得到，等他握在手中也就該玩膩了，到時候自己會更加不舍得，倒不如現在就說清楚。雷石不是不愛而是不敢愛。如果他執意拒絕，靜希也不會逼他的，但他們以後可能就變成陌路了，雷石心中還是有一些不舍的。

“好，但我有一個條件。”雷石的心已經傷了一次，他很怕再傷一次，但如果要靜希離開，雷石寧願答應。

“你若不離不棄，我便生死相依，這樣可以嗎。”靜希握住雷石的手，笑着問道。他知道雷石心中的顧慮，靜希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長大了，他再也不會錯過自己心愛的人了。

雷石呆住了，他怎麽也不會想到靜希會這麽直白的表達愛意，雙頰染上一絲緋紅，不經意的低下了頭。靜希都這樣說了，他還能拒絕嗎。

靜希用手按住雷石消瘦的下巴，慢慢擡起，看見雷石害羞的表情，十分可愛，靜希吻上了他嬌嫩的雙唇，雷石沒有躲避，小舌撬開牙齒向前探入，尋找一分芳澤。

一個纖細嬌小的身影，趴在窗前用手捅了一個洞，向裏面探望。雷雲看見二人熱吻擁在一起，非但沒有臉紅，而是欣慰的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十五年了，她終于可以回家了，不知道她還找的到回家的路嗎。雷雲用十五年的時間去換父親的生命。那時她還太小，什麽也不懂，只知道一堆侍衛闖入家中把父親抓走了，母親抱着幼小的她默默的流淚。後來，母親就狠心的把她丢在大街上，那時她哭過也恨過，但後來她終于明白了一切，母親犧牲她，不僅僅是為了救出父親，而且是為了朝廷。如果賬本落入奸人手中，那江山恐怕就危險了，父親只好将內容牢記于心，但還是被奸人所害，連觐見上奏的機會都沒有，母親将她送與暗樓，只為換來面聖的機會。

“雷雲。”俊希看見雷雲望着遠方，笑得十分開心，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充滿期待。俊希竟然不認識這樣氣質高貴淡然的雷小姐了。

“俊希，以前多有得罪，希望你能原諒。”雷雲欠身道了一個萬福。，“以後雷石的事就拜托你了，他雖然有時與你針鋒相對，但并無惡意。”

“雷雲，你這是要做什麽。”俊希看見雷雲由一副潑辣的江湖女子的形象變為了一個溫婉善良的大家閨秀，很是不習慣，他隐隐感覺雷雲似乎要離開，而且再也不會回來了。

“俊希，我要走了，祝你和莊主幸福。”雷雲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雖然有些不舍，但自己的使命完成了，終該是要回該回的地方。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

“你去哪裏，這裏難道不是你的家嗎？”雖然雷雲以前老和俊希針鋒相對，但看着相處了這麽多年的人離開，肯定是會傷心的。雷雲自小父母雙亡和雷石一起流浪天涯，她現在離開能去哪裏，還是四海為家嗎？

“俊希很多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也有家，只是回不去而已，現在我要回家了。”雷雲堅定地說，頭也不回的走向前方她記憶中的家。

那裏已經由一片廢區建成了新宅，雷雲的父親早在多年前就在獄中被殺了，而她的母親将賬本呈給王爺後就殉情自殺了。雷雲只能在天涯尋找她記憶中的家。

深山中，一株嫩綠的小草執着的生長着，兩座墳墓依偎在一起，多年未經打理，已經雜草叢生了，一雙纖細的蔥指，整理着墳前的亂草，細膩的手指已經傷痕累累了，但她仍不放棄。

“爹娘，小雲完成任務了，就留在這裏侍奉您二老了，希望您二老在天有靈可以保佑哥哥。”雷雲跪在墳前，她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了。她的任務完成了，終于可以靜下心來陪伴父母渡過餘生了。雷雲看過世态炎涼，官場醜惡，她對塵世已經絕望了。

俊希看見雷雲的身影瘦弱但腳步異常堅定，一點點走向她心中的地方。是啊，雷雲還可以回家，但他自己那，家早就被封了，自由也是暫時的。但俊希絕不會拖累思宇的，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他願意自行了斷。

俊希仰望天空，曾經他的志向遠大，想過考取功名振興家族，可是現在連家都沒了。俊希抱住雙臂蹲在地上，他現在還能做什麽，一個行走在黑暗中的人，是不可能暴露在陽光之下的，他遲早會灰飛煙滅的。俊希雙眼麻木，他已經沒有未來了，什麽都沒有了。

一雙黑色的靴子出現在他的眼前，俊希用絕望的眼神擡頭望了望，是思宇回來了，他還有思宇。俊希緊緊的擁住思宇，将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懷中的溫暖喚起了他冰冷的內心，終于在寒冷的世界感到了一絲溫熱，思宇是支撐他活下來的唯一希望。

“俊希怎麽了，不舒服嗎？”俊希抱着思宇很緊，略有一些不舒服，但他沒有動，就這樣任俊希抱着，俊希長大後就未與思宇有過太親密的動作，這是俊希第一次主動，他不忍心拒絕。

“沒有，雷雲回家了，你知道嗎？”俊希把感情埋在心底，若不是雷雲的一番話，他也不會流露出來。

“我知道。”雷雲的身世，思宇一直知道，有很多人一生就執着于一個夢想，即使那根本不可能實現。雷雲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她堅持到現在僅僅是為了報恩，思宇不敢再留雷雲了，她的心早就不在這裏了，她想去深山中靜一靜，思宇答應了她唯一的要求。初見那個瘦弱的小女孩時，她眼中有一種思宇佩服的堅強。縱使思宇想把她留在莊中，也生怕俗世會玷污了那一朵清純的白蓮。

“逸之，不要傷心，你還有我。”而雷雲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思宇看出了俊希眼中的孤獨絕望，握住他的雙手安慰道。

“對，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你和孩子。”俊希似乎看見了希望，但他不知道幸福來得太快，竟如此短暫。

思宇不知道俊希在那消失的十幾年到底幹了什麽，也不知道他惹上了多大的麻煩，只知道俊希傷感的由來是他多年前的遭遇，只要自己給他一個家就可以化解一切，或許他并不知道後面有一個大災難在等着他們。

俊希擡頭看見思宇單手捂着腹部，表情十分怪異，有點想笑又有一點詫異。

“思宇，哪裏不舒服。”俊希神色焦急，撫上了思宇的腹部，他怕思宇連日折騰沒有休息好，孩子可能不大對。

“沒有。”思宇将俊希的手想左挪了挪，小聲的靠在俊希的耳邊說“孩子動了。”

掌心下傳來幾下輕微的蠕動，俊希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他有孩子了，一個融合了他和思宇的血脈正在安靜的生長着。以前只是知道思宇有孕，心中隐隐地期待着孩子的到來，而今天确确實實的感受到了孩子的存在，他雖然對未來充滿希望，但也更加恐懼那一天的到來，或許他的孩子還沒有出生，或許剛出生就要和父親分開。

“俊希不喜歡嗎？”思宇盡管知道俊希很喜歡孩子，但看見他眼神中的悲涼，還是不免有一些傷心絕望。

“沒有，我真的是太高興了。”俊希将頭部貼在思宇微凸的小腹上，但孩子卻不給面子的不動了。俊希有些幽怨的看着思宇，怎麽孩子就這麽不給面子。

“逸之，等下次孩子動了我再告訴你，好嗎？”思宇拉起了俊希，他有時孩子氣的動作還是很可愛的。

俊希心裏感到一陣暖意，可是一團溫熱的火光緩解不了十幾年來的冰冷。冰冷慣了似乎就忘了溫柔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