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市集上熙熙攘攘,一個風塵仆仆的白衣男子從馬上跳下,跑進一家裁衣店鋪,拿起一件翠綠色的衣服披在身上,扔下銀子離開了。
“公子,你不适合穿這種顏色的,要不再換一件。”裁縫皺眉,竟然還有三十多歲的人穿這種顏色的衣服。
府門前一堆家丁再挂白燈籠,落青上前想闖進去。不想被一堆人攔住了。
“我家王爺都快病死了,你還來添什麽亂,該哪去上哪去。”家丁擋在府門口,王妃已經夠心煩的了,不能再讓他進去添亂了。
“我是神醫,快讓我進去。”落青向前望着,似乎在尋找那個俊麗的面容。
那天他離去的時候,下着小雨,靖南冒雨看着他離開了,是不是從那時開始,他的身體就不大好了。
家丁一聽王爺有救了就趕緊讓他進去了。“王妃,神醫來了,王爺有救了。”
碧荷聽見後未多想推開門,看見落青的臉後立即關上了門,“你還來做什麽,一個死了二十年的人是不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碧荷好恨,雖然他可以救王爺的命,但他将王爺傷的如此深怎麽還有臉來。
“開門,子清,子清。”落青用力的拍門,他的子清就在裏面等着他了。
碧荷看見靖南的眉皺了皺,趕緊将門打開了,用身體堵住門“你今天是來做什麽的。”她可不信當年将靖南恨之入骨的人竟然會來看他了。
“如果你想再傷他一次,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靖南太脆弱了已經受不起一絲的傷害了。
“你是誰”落青沒想到靖南會娶妻,記憶中靖南一直在溫柔地照顧他,像大哥哥一樣。
“我是靖南的妻子,你走之後他就病了,是我一直在照顧他,你不是想看王爺嗎,進去呀,他就在裏面。”碧荷冰冷的看着落青,她就想看他傷心絕望的樣子。
落青沒想到碧荷會放行,大步向前邁去,看見了床上的人消瘦得只剩下骨頭了,臉色慘白看不出一點秀麗的摸樣,柔順的秀發已經枯燥如雜草。他用袖子拭去靖南額頭的細汗。
落青低下頭将耳朵靠在靖南的嘴邊,“雲昕,不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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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清,阿昕在這裏,好好睡,阿昕陪着你。”落青撫着靖南的頭發,在他臉上輕輕烙下一吻,碧荷想阻止,可惜太晚了。
靖南猛地睜開了眼睛,碧荷趕集将落青擋在身後,拿過面具遞給他。
“碧荷,辛苦你了,棺材備好了嗎。”靖南無力的說,幾乎一句話就廢了他全部的力氣。
“這位是”後面碧綠色的衣角刺痛了他的眼睛,雲昕很愛穿翠綠色,但因為他的一句話,雲昕将衣服撕碎了。
“這位是剛到府中的神醫。”碧荷躲開,露出了一個銀質面具。
“草民見過王爺,王爺得罪了。”落青掀起被子,握住了靖南纖細而冰冷的手腕,曾經那雙手很溫暖。
“多謝神醫。”靖南清楚自己的病即使是神醫恐怕也無能為力了,但人家遠道而來總要看過再走吧。
“王爺的身體恐怕已經千瘡百孔了,若您信得過草民,就讓草民一試如何。”落青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也無能為力了,是不是當年他沒走的話,靖南現在還是風風光光的王爺,而不是在病榻上躺了二十年。
“勞煩神醫了。”靖南歉意一笑,閉上了眼。又是無盡的深淵和噩夢的開始。
“王爺,您好好歇息吧,我們先出去了。”碧荷将落青拉出房門外,關好門。
落青明白碧荷讓他戴面具的原因,靖南已經受不了任何的刺激了,靖南最多只剩下一個月的時間了,他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你有辦法嗎?”碧荷雖然恨落青,但只要他能救王爺,讓她做什麽都可以。
“或許找到子清的心病,還可以延長一些時間。”落青雖空有一身醫術,卻無地可使。落青的心很痛,靖南終于把他加在他身上的痛還回來了。落青多麽希望陪在王爺身邊是自己,可那時自己在那裏哪。失去的東西已經不會再回來了,他已經将子清弄丢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王爺在夢中時常會喊,不要傷害孩子。”碧荷希望她提供的信息,可以幫助落青找到王爺的心結。
真的是孩子嗎,可是孩子已經不在了,是不是只要他再生一個孩子牽挂住靖南就可以了。落青願意,只是怕靖南等不及了,但無論如何他願意一試。
“以後王爺的飲食起居就交給我吧。”落青堅定了目光,曾經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看不到身邊的人,等回頭去找時,發現只剩一個淡淡的影子了。
“交給你,王爺晚上容易做噩夢,需要一個人來照顧,你做得到嗎,王爺食欲極差,需要精細調養,你一個消失了二十年的人能做得到嗎?”碧荷質問道,她不甘心就這麽離開王爺了,她照顧王爺十五年,落青一個新來的人怎麽能了解王爺。
“你能做得到,我就能。”落青很嫉妒碧荷照顧了靖南十五年,同時也很感激,如果不是碧荷,他恐怕就見不到靖南了。
落青走進了廚房,靖南很愛吃他做的粥,但他只做了一次,聽見靖南說好吃後就将剩下的倒掉了。這次落青一定認真做,多做一點 。
靖南感覺那位神醫的氣質淡雅,與雲昕隐約有些相像。二十年了,那個人時常出現在自己的夢魇中,他的身影永遠都不會消散。只有死才是解脫,才可以有新的開始。
靖南剛淺淺入睡就被細微的推門聲吵醒了,睜開眼睛,看見了那一身與神醫氣質不符的翠綠色。
“王爺,躺了許久,起來吃些東西吧。”落青将一碗蓮子百合粥端了進來,清香的味道,晶瑩剔透的顏色不禁讓人食欲大開,雖是是多年未做了,但水平不減當年。
“神醫吩咐下人端來就是了,何必親自而為。”靖南微笑的說,他對落青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王爺何必如此生疏,喚我落青便是。我受王妃委托,自然是親歷而為照顧王爺飲食起居。”落青将王爺扶起,他想起當年靖南舀了一勺說好吃後,就直接将剩下的到進口中了,現在靖南雖然食欲不振,但嘗了以後也應該胃口大開了吧。
“落青,落青。”靖南臉上溫和的笑容漸漸消失,子清在那個雨天就已經離開了,不會再有。
落青将一勺粥喂進王爺口中,充滿期待的看着他的反應。
靖南含在口中,雲昕并未想過給他做粥,他嘗了以後,雲昕就将剩下的倒掉了,從此不再進廚房。靖南想咽下,但無奈喉嚨燒痛,他看見落青充滿期待的看着他的反應,皺着眉頭咽下去了。
“很難吃嗎?不好吃就不要吃了。”落青十分心疼靖南,不忍心駁他的好意,還是咽下去了,他真後悔怎麽沒有在廚房先嘗過再端來。落青嘗了一口,并非難吃而是十分香甜可口。靖南怎麽會難以下咽那。
“很好吃,只是我沒有胃口而已,你不要在意。”靖南的笑容十分難看,他的胃一陣翻滾,熟悉的味道夾雜着淡淡的痛,一點一點腐蝕他的心髒。
“怎麽會沒有胃口,我再做一碗翡翠白玉湯吧,換換味道應該可以的。”靖南已經很虛弱了,如果再不吃飯恐怕連這幾天都撐不過去。
“落青不用麻煩了,我現在真的不想吃。”靖南的臉色愈加的慘白,躺在床上無力的說。
“王爺先休息吧,如果餓了就喚一聲,我就住在隔壁。”洛清将王爺的被子蓋好,端起托盤離開了。
在落青關門的那一瞬間,靖南将吃下的粥全部吐了出來,到最後就變成了一口口的鮮血。
落青聽到嘔吐聲後趕緊推門查看,地上有一攤刺眼的鮮血。
“子清,子清,你醒醒。”落青将暈倒在床上的靖南扶起,抱在懷中,虛弱的幾乎摸不到脈搏了,不想一碗粥竟然刺激了靖南的心脈。落青痛恨自己當年給靖南帶來的傷害,五年的傷害影響了靖南二十年,落青的傷口愈合了,但靖南的傷欲裂愈大。
“雲昕”靖南緊緊抓住落青的袖子。
“子清,阿昕在這裏,阿昕哪也不去就陪着子清,等子清病好了,阿昕帶你去江南。”落青抱緊懷中的人緊緊的溫暖他的身體。
當年靖南帶雲昕去過江南,本以為是一段新的開始,沒想到卻是一段噩夢。在那裏,雲昕懷上了孩子,他同時找到了靖南心中最柔軟的地方,開始以孩子為要挾無休止的傷害靖南。
“不要,傷害孩子,不要。”靖南的眉頭緊緊皺成了一團,額頭隐約有汗珠滴下。
“不會的,我以後再也不會傷害我們的孩子了,”落青将靖南的手放在他的腹部,“只要你的病快點好起來,我們就可以有孩子了。”
“子清,只要你的病好了,雲昕願意為你生孩子。”落青悄悄在靖南的耳邊說,用手撫平了靖南緊皺的眉頭。落青腦中浮現了他和靖南帶着孩子在江南小鎮玩耍的情形。十分美好。
二十年讓靖南放下了一段感情,卻放不下心中的痛。二十年讓落青想清了一切,接受了靖南的愛,但卻找不到子清了。這份愛來得太遲了,遲到心死了。
碧荷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十分不放心,聽見一絲細微的響動就趕緊跑過去,沒想到卻看見地上滴落的鮮血。
“雲昕,你來是不是就為了害死他的,你把王爺放開,給我滾出府去。”碧荷笑自己真是單純,以為二十年就可以改變一個人,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恨就是恨永遠也變不成愛。
“他現在已經喪失了求生的意志,藥物沒有一絲的作用,唯一的辦法就是牽挂。”落青小心地将靖南的身體放好,推開門走出去了。
“牽挂,你說的倒好,王爺牽挂了二十年的人是誰,你知道嗎?”碧荷用逼問的語氣說,靖南念了他二十年,擔心他過得好不好,是否能忘記自己給他帶來的傷害,可落青卻還在說牽挂,他是鐵石心腸嗎。
“他在想我們的孩子,如果我再給他一個孩子是不是就可以了。”落青的眼神充滿了異樣的神采,子清那麽喜歡孩子,可惜第一個被皇上無情的抱走了,第二個被他扔掉了,如果有一個小孩子由子清帶在身邊親自養大,靖南是否可以一直牽挂着孩子。
“孩子,哼。如果今天的事再發生第二次,我立即禀報皇上。”碧荷冷笑了一聲轉身走了。她的小竹才八歲,深受王爺喜愛,怎麽不見王爺挂念。如果靖南去了就真的是孤兒寡母了,難道他不擔心嗎?
“不會的。”落青想不通,為什麽靖南吃了自己做的粥會吐血了,難道是粥的味道刺激了他嗎。靖南真的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否則不會像今天這麽好運。他堅定了陪伴靖南餘生的信念,但沒有想過,靖南去了他怎麽辦。不會的,落青想說的還沒有說完,靖南是不會扔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世上的,他說過要陪自己一生一世的。
臨走時,靖南靠在門口癡癡的看着雲昕的背影,希望他能回頭看自己一眼,現在落青想說,我不走了,我要留下來陪你一輩子,好嗎,你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