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星辰
第36章、星辰
往後的日子裏, 兩人一虎度過了一段愉快的時光。
自從紀希在半空中接住棉花, 棉花對他的态度親近了很多, 只要看到了紀希, 它都把身形縮成一個小貓咪的大小, 邁着貓步過去用禿禿的頭頂蹭他的褲腿。
也許是因為小老虎的縮小後的樣子看上去太無害了, 紀希也就慢慢地放下心裏的恐懼, 試着在它蹭過來的時候摸摸它的頭。
弗修原先還有點不放心，怕棉花獸性大發又撲倒小蝴蝶，特地觀察了許久，才放心讓這一蝶一虎單獨相處。
不久之後, 芙卡娜夫人和弗威利老爺辦公回家，推門進屋, 看見弗修和紀希正在享用午餐，身邊站着傑夫老管家和費利蒙管家。
紀希的個子依舊沒有長很高, 時不時要踮起腳尖去夠東西, 但是他還是勤勤懇懇地完成一個管家應該做的事情。
為弗修切好牛排，手法生疏但努力标準的給她倒茶，疊好餐巾時時刻刻準備為她擦去嘴角和手指的油漬。
弗修撐着下巴一邊看他認真的模樣, 一邊笑着往他嘴裏塞水果，還給他搗亂，指指點點道：“嗯……切的太大了，再來一刀。不行不行，我喜歡和茉莉茶，不要玫瑰茶。”
身邊其他兩位管家也就幹站着, 不幫忙不吱聲，淡淡地笑着。
這弄得原本就不熟練的紀希更為手忙腳亂，硬是急得把他的蝴蝶翅膀給逼出來了。
藍色的蝴蝶翅膀一展開，閃着細碎光芒的蝶粉也就落了一地，正巧落在桌角小憩的棉花頭上，給它白花花的毛發染上了一些藍色的光彩。
“還真是漂亮的小蝴蝶啊。”芙卡娜站在門口微笑這注視紀希。
紀希和弗修這才發現芙卡娜夫人和弗威利老爺已經站在門口看着他們許久了。
已經背熟了朗費羅家族歷史的紀希立刻反應過來，和兩位管家一起彎腰行禮：“見過卡弗威利老爺，見過芙卡娜夫人。”
“母親，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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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修放下手裏的水果開心地跑過去，正想要過去牽他們的手，忽而弗威利老爺一伸手，指尖放出一道墨藍色的精神力，直沖弗修而去。
弗修往後一仰順利躲過，眉頭挑起，眼裏全是興奮，“父親，一回
來就要檢查我的功課？”
弗威利輕輕一笑：“你的老師說你最近進步很大，是真的嗎？”
“那您和我過幾招？”
“來！”
兩人瞬移到門外，開始用精神力交手躲避，空中一下子出現了被擊碎的墨藍色精神力和淡藍色精神力，揚起風聲，呼呼刮過所有人的耳畔。
紀希呆呆地站在一邊，目光一直追随着弗修。
這還是他第一見到弗修打架。
紀希從別的奴仆口中，從傑夫老管家和費利蒙老師口中，都聽到過弗修小姐一出生就擁有強大的精神力，一歲半精神力就可以實體化，是當之無愧的天選之子。
但是平日裏弗修沒有完全展露過她的實力，一般都是用她的精神力偷一些懶。
而如今展露的這般淩厲又強勁的精神力，讓紀希一下子看直了眼。
弗修臉上帶着如風一般笑容，冰藍色的眼眸裏閃着自信的光，短發随她靈敏的動作搖擺散開，像是一朵銀灰□□開的花。
她腳步穩健身形迅敏，淡藍色的精神力從她體內源源不斷的湧出，将衣擺揚起在空中，整個人身上都鍍上一層柔和又耀眼的光。
就仿佛她在發光。
她就是光。紀希如此想到。
“我看過你的照片。”頭頂傳來一個溫柔似水的女聲。
紀希回過神來，揚起肉肉的小臉蛋看向身邊的芙卡娜，“芙卡娜夫人怎麽會見過我的照片？”
“當然是弗修發給我的，說她找到了一個很好看的管家。”芙卡娜伸出指尖，點了點他的蝴蝶翅膀，笑道，“的确很好看。”
紀希瞬間害羞地紅了臉，抖了抖翅膀，收回到體內，認真地承諾道：“夫人您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弗修小姐的。”
芙卡娜輕輕笑出了聲，撫摸他的小腦袋：“那就交給你咯。”
“嗯！交給我吧！”
小小的紀希無數次向弗修小姐承諾，向弗朗少爺承諾，向卡芙娜夫人承諾，向弗威利老爺承諾，像費利蒙老師承諾，說他一定會快快長大，成為一個很優秀的管家，一輩子守護弗修小姐。
他的人生至此開始充盈起來，幼年時候遇到的人成為他為之努力的目标，成為他孩童時期那一束溫暖的光亮，緊緊跟在她的身後，就像是找
到一條通往未來的光明之路。
就這樣一路跟随着弗修，度過了平靜安谧的歲月。
就在平靜的歲月裏，發生了一件不平靜的事情。
費利蒙老師，生命力到了盡頭。
那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早晨，弗修照例登上星艦準備上課，紀希和費利蒙管家站在門口送她。
弗修站在星艦窗口，朝他們揮手。
十二歲的紀希和費利蒙管家越來越像了，倒不是說外貌身形，而是說動作表情。
身體正處于抽條的紀希身體依舊是單薄的模樣，可是腰杆卻挺得直直的，小胸膛也往前挺，是标準的管家的站姿。
就像是和費利蒙管家複制粘貼出來的姿勢。
這些年，紀希跟随着費利蒙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管家，已經很是有模有樣了。
在有外人在的時候，紀希就如同一個合格的管家，禮儀舉止得當，對弗修畢恭畢敬，侍餐之類的事情已經十分熟稔。
而當只有弗修和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他依舊像是當年那個一委屈就會掉淚特別粘人的小奶娃。
他喜歡牽着弗修的手，零零碎碎說着今日學習的事情，還會告棉花的狀，說它把他哪哪哪兒又抓傷了。
每到這時候，弗修就會握住他的手細細看他手上被棉花欺負的爪痕，給他吹一吹揉一揉，便立刻就不疼了。
弗修也就配合他，在有旁人在的時候不會逗他，讓安安靜靜的做一個小管家。
私下裏便把他當弟弟寵愛，很欣慰費利蒙沒有把她的小蝴蝶教導成一個千篇一律的管家。
其實她知道費利蒙生命力随着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弱，紀希感覺不到，但是她精神力一探索就知道他還剩多少時間。
弗修也在準備哪天挑一個适當的時間告訴紀希，畢竟這些年相處下來，他對紀希如師如父，也是她很尊敬的一位長輩。
只是沒有想到，這一日來的十分猝不及防。
弗修上學的星艦正準備起飛，忽然她透過窗戶看見門口費利蒙老師猛地單膝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胸口，費力地咳嗽着。
紀希被吓的不輕，立刻扶住他的肩膀，眼裏倏地溢出眼淚，臉上神色慌亂。
弗修內心一緊，急忙跑下星艦，一個瞬移蹲在費利蒙管家面前。
她分出一縷精神力觸碰到費利蒙的手心，頓時心裏了然，他要離開了。
紀希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哭得淚眼朦胧，摟着費利蒙不知所措，他哭着對弗修說：“小姐……老師他，他怎麽了？”
弗修皺了皺眉頭，伸手把費利蒙抱起來，疾步送到房間讓他躺下，輸入一些精神力維持他的意識。
紀希一邊哭一邊追在身後，站在床邊看見費利蒙臉色蒼白到透明的樣子，又是害怕又是傷心，跪在他身邊握住他冰涼的手。
“弗修小姐……”費利蒙擡手制止住弗修為他輸入精神力，想要露出一個笑容，可是嘴角擡起來都費力。
他只能虛弱地說：“很感謝這段時日您對我的照顧。我原本被遣回陌城，很難再出來了，但是芙卡娜夫人選擇了我，您留下了我，讓我開心的活了這麽久。”
弗修溫柔地握住他的手，藏起臉上的擔憂，道：“不用感謝我們，你是位居管家排行榜第一的優秀管家，任誰都會選擇你的。”
“其實當年，芙卡娜夫人翻閱的是一份兩百年前的管家排行資料，誤打誤撞才選了我。”費利蒙說到此處，垂下琥珀色的眸子，笑了笑，“陌城管理員不敢詢問芙卡娜夫人，所以才把我送來，不然我怎麽會有資格又回到這裏……”
“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和陌城的管理員聯系一下。”弗修安撫地拍了拍他手，又抽空給紀希擦了一把眼淚，起身出門。
紀希從一開始哭到現在，無聲無息地掉眼淚，怕一大聲就把費利蒙老師吓沒了。
費利蒙伸手給他擦眼淚，點着他的鼻子，眼神溫和：“別哭了，死亡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沒什麽好難過的。對了，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本來是想要拜托弗修小姐的，但是她走的太快，我還沒有來得及說。”
“嗚……您，您說。”
“這個。”費利蒙摸摸索索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上面還有些印子，好像是洗不幹淨的血漬殘留。
“幫我交給上次宴會上那位布蘭琪夫人。”
“布蘭琪夫人……？”
“就是身邊帶了個紅發小孩，叫諾頓的那位。”
紀希記起來了，連忙點頭。
“她是，我以前侍奉的主人。因為我
違背了管家手冊裏的條例，所以被遣回了陌城，永遠不能再見她。”費利蒙把手帕塞到紀希手裏，“但是托你們的福，上次宴會我偷偷看了眼她。”
“她還是那麽漂亮，還是那麽溫柔，就和我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紀希看着他的虛無的眼神提到這位夫人一點點亮起來，從未有過的神采。
“我那麽努力成為管家，成為第一，就是為了能站在她的身邊侍奉她。可是當我成功站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卻不記得我了……但這沒關系，她忘了我沒關系，她結婚了沒關系，她最後我把趕走了也沒有關系，我都可以接受。”
費利蒙眼角滑下一滴淚，卻又笑了，轉頭看向紀希，就像是在看自己一樣，摸上他的臉：“你知道我犯了什麽錯嗎？”
紀希捂住他覆在臉上的手，搖了搖頭。
“管家法則第三條，不可愛上主人。但是我控制不住……我總會想着她，我總想獨占她，我總想讓她眼裏只有我一個人。”費利蒙疲憊閉上眼，嘆息道，“她擁有漫長的生命，一生之中可以有無數個管家，而管家短暫的一生之中只能擁有一位主人。”
“你不是常常問我，什麽是管家條例裏那個‘愛’嗎？”
紀希打着哭嗝安靜地聽他說。
“你也許有一天會知道，但我不希望你是因為弗修小姐而知道的。”
“我看得出你和弗修小姐很要好，但是艾薩克·紀希，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是艾薩克族的人，你要恭敬的對待弗修小姐，你不要越界。你不要愛上弗修小姐。也不要愛上和她一樣的貴族小姐。”
費利蒙說道這裏頓了頓，嘆息道：“就算是愛上了，也千萬不要像我一樣顯露出來。”
“為了一個根本不會屬于自己的人，痛苦一輩子，思念一輩子，就連現在我即将化為星塵的時候，滿腦子都還挂念着她，希望她能記起我……希望她能記起……”
費利蒙的話到此戛然而止，呼吸也停了下來。
——希望她能，記起當年她曾經給予一個被人欺負到遍體鱗傷的少年一塊手帕擦血。
作者有話要說：後面有那麽一丁點兒虐。
紀希需要成長，不經歷痛苦，他是無法成為現在的紀希管家。
但是我發誓，我是親媽。（給自己豎起大拇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