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設伏殺
是夜,破廟,雪花獅子暫時被當做燭臺,努力撐着兩團小火苗。
顧崖木圈出地圖上的峽谷:“我會提前在這裏設下殺陣。”
“天險峽?”
游家兩兄弟之一,游雙顯然是知道這個地方的,目中有幾分不贊同:“天險峽往前二百裏,就是自由城。”
自由城,顧名思義無限自由,自由城主奉行弱肉強食的原則,鼓勵城中修士自相殘殺,經常搞百人擂,最終活下來的可以享受到大量資源。
絕殺殿殿主如果和自由城主聯手,會很麻煩。
“想要殺我,絕殺殿主勢必要親自出手。”
倒不是杜聖蘭有多看得起自己,主要他身邊還有一頭龍做保镖。
杜聖蘭繼續說道:“不過對方有言在先,一個月內不能追殺我,所以真正的誘餌是顧崖木。”
唯有自由城附近,對絕殺殿殿主來說,才是真正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顧崖木一死,一月後殺被特殊氣息纏身的自己再容易不過。且巨龍渾身都是法寶,龍筋龍血……價值連城,一千多年前,斬月山老祖靠屠龍聞名天下,絕殺殿的名氣必将因此再次達到鼎盛。
顧崖木這時忽然開口:“擔心自由城主大可不必。”
他嗤笑一聲:“人類的結盟本就沒多牢靠,待你們現身,弄清楚這是一場針對絕殺殿殿主的行動,自由城主絕對會立即抽身。”
好像是為了證明人類修士的虛僞,話音落下一陣恐怖的氣壓轟然爆發,破廟憑空多出一具黑漆漆的巨獸屍體。
雪花獅子當場吓暈了。
杜聖蘭重新燃火,衆人這才看清,地上的屍體根本不是什麽巨獸,而是貨真價實的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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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出這麽大動靜的自然是顧崖木。
杜聖蘭想到什麽:“一千多年前,你宰的那頭龍?”
顧崖木颔首:“前幾日順路取回來。”
龍的肉身萬年不腐,哪怕生機斷絕,氣勢依舊駭人。
“除了龍筋被做成了困龍鎖騙人,屍體一直被我藏在極北之地的一處雪峰內。”
龍筋,困龍鎖,騙人?
短短一句話蘊藏的信息量太大,一向瘋癫嗜血的無可為這時候動了動嘴唇,好像要問出點什麽。
但顧崖木沒有給他發言的機會,繼續說道:“伏擊絕殺殿殿主成功後,我會借用其身份拍賣龍身,宣布‘自己’死亡,再對外宣稱杜聖蘭重傷逃走。”
杜聖蘭不好死遁,他曾是杜家人,有一滴精血點燃的魂燈留在杜家,除非真正身死過一回,否則魂燈不會滅。
他又補充了幾個暗殺細節,破廟內再次陷入沉默。
顧崖木全當他們默認,收起地圖對杜聖蘭說:“明日你聯系絕殺殿殿主,要回拍賣得來的一半報酬。”
自來後一直沒開過口,四人裏唯一的清麗女子開口問:“你們和絕殺殿……有合作?”
看出顧崖木已經不想再浪費口舌說計劃外的事情,杜聖蘭解釋:“賣困龍鎖的錢。”
“……”
合作關系,嫌隙越少越好,杜聖蘭便重新解釋了一遍。
四位強者沉默了。
這個故事裏有太多反轉,可以肯定的是沒有一個好人。顧崖木不是,斬月山的老祖竟也不是,絕殺殿殿主更不用提,被坑的杜家……修真世家能有幾個善人?
至于杜聖蘭,坊間傳言欺師滅祖,和惡龍狼狽為奸。
不曾想,杜聖蘭這邊居然還感嘆起來了:“這世道,能相信誰?我不計前嫌給絕殺殿掙錢,人家竟還想殺我。”
實在是聽不下去他說話,清麗女子率先找了片地方坐下修煉,仿佛和周圍空間隔絕了。
其餘兩人,游雙和游江兩兄弟也是一樣,無可為不喜歡人多的地方,走去外面寧願坐冷地。
杜聖蘭想了想,跟着走了出去。
今年盛夏晚上的天好像從來沒有該有的溫度,涼得滲人。
無可為臉上有一道駭人的傷疤,到了一定境界,除非是很嚴重的帶有毒素的傷口,一般很難留下疤痕。
杜聖蘭沒有詢問疤痕的來源,說出過來的原因:“無道友好像對我們有些不滿。”
無可為正在擦拭随身寶刀,聞言一股暴虐的氣息從身上炸開,好像下一秒便會抽刀而起抹了杜聖蘭的脖子。
“殺了我不要緊,但被天道誓言反噬回頭沒法報仇,才是虧大了。”
無可為瘋癫,但不是莽夫。仇恨讓他按捺下去殺意,目中仍舊殺意凜冽:“那頭龍頂替絕殺殿殿主的身份後,恐怕會幹更多類似的勾當。”
誰死誰生無可為不在乎,無可為只是遷怒于天下所有的殺手,恨不得見一個殺一個。
杜聖蘭皺眉:“實不相瞞,他是準備将絕殺殿逐步過渡為仁義堂,懸壺濟世。”
“……”
杜聖蘭讓無可為跟自己進廟一趟,找到顧崖木:“麻煩你将之前的承諾複述一遍,立個誓。”
顧崖木好像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笑意不達眼底:“立誓?”
杜聖蘭:“我不想你被人誤會。”
顧崖木信了他才有鬼,說白了恐怕杜聖蘭都沒幾分信,才借機讓自己立誓。每當對方信口胡言的時候,他就不免想到杜聖蘭自然而言擋在自己身前的畫面。
“罷了……”
他敷衍着說了兩句話,表示要把絕殺殿發展為救世濟民的好地方,雖然敷衍,但确實是天道誓言。
說完,顧崖木惡劣道:“本尊同時可以道心發誓,打從一開始就想将絕殺殿發展為仁義堂。”
一個視刀為生命的刀客,無可為在這一刻差點手滑沒握住刀。
正靜心修煉的清麗女子睫毛抖個不停。
另外兩人,游雙是煉體修士,吸入冷氣,險些驚得打了一個嗝。
立誓後,顧崖木安然無恙,可見這誓言真的不能更真。
一頭惡龍心裏想着的竟是救死扶傷,再聯系惡龍曾和斬月山老祖合作過,後者屠龍不過是欺世盜名。
惡龍被鎮壓斬月山千年,這其中莫非有什麽隐情?這龍竟是有冤屈的!
顧崖木沒有讀心術,看不透這些人在想什麽,只知道他們的眼神有些惡心,讓他的龍鱗感覺都要炸起。
杜聖蘭在這頭龍發作前,見好就收,輕咳一聲義正言辭道:“諸位,絕殺殿作惡無數,我等必殺魔頭,肅人間正道之風!”
“……”
·
去自由城要先穿過廣袤的黃金森林,從破廟出發趕過去也要好幾日,顧崖木帶着杜聖蘭先行出發,其餘人坐獸車趕去。
兩人先兩日抵達,顧崖木去峽谷布置陣法,杜聖蘭則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捏碎了絕殺殿殿主那日留下的鵝卵石。
血紅色長袍的男子随之出現。
一道虛影已有凝實之态,這些天絕殺殿殿主似乎又有了什麽奇遇,修為大漲。
杜聖蘭心下一沉,明白任何時候都不該輕敵,面上卻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笑意:“聽說杜家出了兩千一百萬靈石。”
仿佛讓他高興的不是靈石的數目,而是坑了杜家一把。
這成功讓血紅色長袍男子對他看低了一眼,杜聖蘭不恨杜家才奇怪,然而被恨意支撐的人,是成不了什麽大氣候的。
仇恨是最容易被利用的一點。
絕殺殿殿主的心思藏在面具後,唯一露出的雙目看不出任何波動。
“按照當日約定,我會只派一名築基期修士來送靈石,交易地點在……”
“地點我來定,自由城,後天一早太陽初升前,你派人在城門口等着。”
自由城周圍只有山脈,那裏屬于天地靈氣比較貧瘠的地方,稍微有點底蘊的家族都不會駐紮,更何況絕殺殿。
沒有好的地方修煉,對于殺手來說是自尋死路。
杜聖蘭提要求,在絕殺殿殿主看來很正常,自由城不屬于絕殺殿勢力,而且遠,時間越緊,絕殺殿來不及布置,對他越安全。
“好。”
血紅色的身影消失,杜聖蘭臉上的笑意淡去。
回到客棧,早已等候多時的顧崖木問:“談好了?”
杜聖蘭點頭:“築基期修士實力弱,不可能兩天之內趕到自由城,只有先讓門徒運送靈石過來,絕殺殿再從城中找人進行交易。”
顧崖木:“這些不重要,只要确保人會上鈎就行。”
杜聖蘭這些年來可謂是看透了人心,聞言淡淡道:“會的,殺手講究出其不意。”
絕殺殿殿主認為自己占據先機,畢竟誰會想到他會挑竹墨都有顧忌的惡龍下手?
就像誰又能想到顧崖木一早就在謀劃怎麽繼承絕殺殿的家産。
為了确保計劃不出現閃失,進城後他們就再沒有和無可為等人碰面,分開客棧居住。
後日一早,太陽初升之前,杜聖蘭提前隐藏在暗處,顧崖木也在。不多時,一名鬼鬼祟祟的築基期修士出現,對方正緊張地四處觀望,杜聖蘭快得像是一道殘影,從修士面前閃過。
一晃神的功夫,修士發現裝着靈石的儲物戒不見了。
杜聖蘭拿到儲物戒後,顧崖木現身就要撕裂空間,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高空中多出一名壯碩男子,與此同時城門守衛口中念着奇怪的咒語,随着默念咒語,他的氣息不斷衰弱,當場身死。
一股陰冷的氣息萦繞在杜聖蘭身邊,對修為造不成影響,但卻無法驅散,不過很快這股氣息無法追蹤,仿佛剛剛的一切只是錯覺。
從前只是聽顧崖木說過信使會燃燒神魂驅動咒術,親身體會才知道其中的玄妙,難怪很少有人能逃脫絕殺殿的追殺。
“找死!”顧崖木就像是真的被惹怒了。
杜聖蘭攔住他,面色微變:“別沖動,先離開自由城。”
語畢毫不遲疑一劍劈開身後無形的屏障。
高空中自由城主眼睛微微一眯……好厲害的後生。
也許是杜聖蘭的勸說生效,顧崖木沒有暴怒而起,反而随他沖破屏障掠空而去。
自由城主愣了一下。
“追。”耳邊響起一道聲音,正是不知何時出現的絕殺殿殿主。
自由城主有些遲疑,對方是昨晚才找他談得合作,報出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報酬。按照計劃,今天由自己來吸引龍的注意力,絕殺殿殿主趁機偷襲。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顧崖木居然選擇逃跑。
這和他對龍的印象不一樣啊?
不是說這個種族争強好鬥,死生看淡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