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禮物
江淮不動聲色的将潤滑劑塞回床底下,淡定的走出去,笑道:“會在這裏待好幾天,媽,你有得是時間拉着你寶貝小兒子聊,現在,江陶,你是不是得安排我們的午餐了?”
“啊,對,我定了餐廳了,這邊的特色餐,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反正我是不行。”
林幼芳一聽趕緊擺手:“吃不慣吃不慣,我們這一路吃過來不是土豆就是洋蔥,還有熏的魚,三文魚什麽的,我都吃怕了,好不容易你這兒有廚房,随便煮點我們中國菜吧,煮面也成。”
江向南附和:“行,那就在家吃吧,家裏有什麽吃什麽,也讓你媽看看你平時吃的都是什麽,讓她放心,我怕她不放心你賴着留下來照顧你。”
江陶看向陸馳嶼:“平時都是馳哥做飯多,那今天就讓我獻獻醜吧。”
說是這樣說,做飯時陸馳嶼還是自覺進了廚房,原本是想指點指點江陶,實在看不過眼,接過菜刀:“我來吧,你給我打下手,洗點蔥。”
另外三人在客廳看着,江淮若有所思,他是家裏唯一知道江陶性取向的人,不反對,只怕弟弟受傷害。
林幼芳滿意的點頭:“小陸這孩子不錯,能處。”
飯做好,滿滿一桌,八道菜,好在冰箱剛補給過,吃飯時衆人贊不絕口,吃到一半,林幼芳突然像想起什麽似的,指揮江淮:“老大,把我替他倆準備的禮物拿過來,這一激動都給忘記了。”
林幼芳送給江陶的是 Blancpain Airmand 空軍司令系列腕表,他這個型號價位在二十多萬,江陶啧了聲:“媽,你真舍得,我還不起禮啊。”
“誰要你還了,收着吧。”
将盒子遞給江陶,又拿出另一個黑色盒子遞給陸馳嶼:“小陸啊,這幾年多謝你照顧我們家江陶,初次見面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在免稅店随便買了塊表,你看看喜不喜歡。”
“伯母,我不能要,心意我領了,禮物我是真的不能收。”
“那怎麽行,我都買了,就是買來送你的,收着吧,不值什麽錢,留個紀念,你跟我們江陶感情這麽好,收着啊,不收伯母要生氣了。”
陸馳嶼向江陶投出求助的目光,江陶眨眼:“馳哥別看我,我媽要送那你就一定得收,不收她今天會磨一天,收着吧,這款你戴應該很好看,配你氣質。”
江淮也說:“陸先生,你就收下吧,一點小小心意,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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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能要,您客氣了,但我真的不能收。”
“怎麽,是不喜歡啊?那我明天在這邊給你挑個你喜歡啊,你喜歡什麽啊?”
江陶替他接過:“馳哥,收着吧,你不戴到時我戴。”
下午江陶帶着父母和哥哥在斯德哥爾摩逛了一圈,晚上他們在那邊住酒店,江淮意思是江陶跟他們一起住,江陶說:“不用了,明天還能見,別浪費多一間房的錢了。”
“你什麽時候學會節省了?該不會是家裏有什麽人等着你,你偷偷瞞着我們吧?” 江淮故意問。
江陶心虛的打着哈哈:“哪有什麽人,我明天一大早就來接你們,晚上都是要睡覺的,我在這裏也是開個房間睡覺,又不會通宵陪你們聊天,好了我走了,爸,媽,哥,你們早點休息,明天見。”
陸馳嶼睡不着,他拿出那塊表,對着盒子裏的銘牌上網查,Blancpain 的,Fifty Fathoms 五十噚系列潛水表,陸馳嶼雖然不戴奢侈品,多多少少也從同事們口中聽到一些,偶爾雜志上也有看過一兩眼,如果他沒記錯,這款表的價格在七至八萬之間,一查果然如此。
江陶在樓下開始喊:“馳哥,我回來了!”
陸馳嶼放下表,“怎麽回來了?不跟你家人一起住?”
“外面睡不好,好累,我去洗澡,幫我把枕頭拿過來行不?”
陸馳嶼說:“你要跟我睡?”
“嗯,不然呢?”
“不太好,今晚各睡各的吧。”
江陶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陸馳嶼有點反常,“怎麽了?你看起心情不是很好。”
陸馳嶼把手邊的手表遞給他:“沒有心情不好,這塊手表你幫我還給伯母,我不能收。”
江陶明白了,他這個人就是這樣,“沒什麽不能收的,就一塊很普通的手表,你給他們随便買點回禮就好了,讓他們回國的時候帶回去。”
陸馳嶼擡頭看他:“随便買點?江陶,這塊表八萬,我要買什麽回禮能抵過這塊手表?普通?普通人一年賺不到這塊表,江陶,你不懂。”
這下江陶真的明白了,無形中又傷到他自尊心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值得這份禮物,再說了,禮物不在于貴重,心意最重要,不是嗎?”
“不,不一樣,對我來說不一樣,你父母随便一出手就是八萬,而我父母,他們這一輩的存款都沒有八萬,或者說,他們都不知道八萬放在手裏是什麽感覺,人常說門當戶對,我覺得交朋友也是,這麽貴重的禮物給我,我負擔不起。”
陸馳嶼家窮,全村第一窮,市裏縣裏扶貧辦的人下鄉,別的鄉村可能需要特別布置 “貧困” 現場,陸家村不用,陸馳嶼家窮到村裏還得幫他們家蓋房子,不然扶貧辦的人過來找不到地方。
他能上學全是村裏出面打的證明,那時候九年義務教育剛實施,說是不要學費,村裏的學校還是要收一部分建校費和學雜費,就那幾百塊錢,陸馳嶼父母也拿不出來。
村裏讓他免費上學了,在他小學六年,學校每次來人檢查,他都被點名站起來,接受所有人的目光。
每次老師表揚他,都會說:你們看看陸馳嶼同學,家庭條件這麽差,什麽課外教材都沒買,人家還是次次滿分,再看看你們,你們條件多好,家裏樓上樓下電燈電話的,人家陸馳嶼家裏電費都交不起,都能按時完成作業。
老師罵其他同學還是這樣說:你們應該向陸馳嶼同學學習,他回家還得幹活都能完成作業。
那時有個同村的同學,特別喜歡找陸馳嶼,喜歡跟他玩,陸馳嶼沒有朋友,所以沒拒絕。
有一天同學送給他一個鉛筆盒,陸馳嶼沒要,同學趁他不注意偷偷塞進了他的破書包,那個書包很沉很厚,他根本沒察覺多了一個鉛筆盒。
晚上,同學的母親帶着同學,從村頭開始罵,一路罵到陸馳嶼家,陸馳嶼只記得同學母親厭惡、鄙視、輕蔑、嫌棄,她站在陸馳嶼家門口,叉着腰,大聲喊:“大家都來看看,陸家的這小子,買不起筆盒偷我家孩子的筆盒,趕緊交出來。”
陸馳嶼與她對視着,說:“我沒有偷,是他要送給我,我沒要。”
“把你書包拿出來,我倒要看看筆盒在不在你書包裏。”
陸馳嶼并不知道書包裏有筆盒,陸馳嶼的爸爸拿着書包出來,他說:“嫂子,是不是弄錯了,我們家馳嶼從不偷東西。”
書包是陸馳嶼自己打開的,筆盒暴露在他眼中時,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他挨了同學母親一巴掌,那個強勢的女人對着他 “呸” 了一聲:“什麽東西,以後別纏着我兒子,門當戶對懂不懂,交朋友也講究門口戶對,就你們家,你自己瞧瞧,你只也配跟老鼠交朋友!”
而他的同學,那個把筆盒塞進他書包的小男孩,全程低着頭,沒說一句話。
自此後陸馳嶼明白了了一個道理,沒有白交的朋友,一切都有代價,需要等價交換。
直到他遇到江陶,江陶用實際行動打破他的認知,告訴他,朋友是可以單方面付出的。
可陸馳嶼不想單方面接受他的好。
就像這塊表,送給他的不是表,是提醒他,他們永遠不可能門當戶對,永遠不可能在同一個層次,他們的家庭,父母,永遠不能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江陶收起那塊表,去了沙發睡。
他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大老遠跑回來睡沙發,還鬧得這麽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