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秦峥心情略有些複雜,穿過長廊朝教室方向走去,教室裏趙雨沫正坐在桌子上勤奮地做黑板報,其餘人不多,估計有些還在食堂裏吃中午飯。
趙雨沫看見秦峥回來,本想讓秦學神中午有空的話,再幫忙畫一點小配飾,比如雲、彩帶這些,扭頭看到秦峥從後門進來側顏生冷,當即就閉了嘴。
算了,秦大佬好像心情不好。
秦峥回到座位坐下,準備做一張試卷平複一下煩躁的心緒,手機在校褲口袋裏震動着,他拿出手機看了眼。
[小魚摘星:畫得很棒哦,期待你們的黑板報成品!]
秦峥比常人還要寬大些許的手掌握着那只老款手機,定定地看着這條微信。
右上角的電量數字忽然下降了一個,電量又掉了。秦峥驟然清醒過來把手機重新放回褲子口袋裏,起身朝趙雨沫的方向走過去,“還有什麽要畫的?”
趙雨沫吓得差點從桌子上滾下來,也不知道秦學神前後轉變為什麽這麽快,她注意着秦峥的神色,對着黑板其餘幾個空的地方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秦峥皺着眉道:“你這樣不如我畫在這邊,姿勢也可以再改一下。”
趙雨沫咽咽口水:“那你決定就好。”
秦峥拿過一支粉筆擰斷粉筆頭,考慮片刻落筆。
整個教室都熱鬧了起來,有同學轉過身還喊道:“快轉頭看秦大佬炫技了!”
“挖槽,為什麽我畫的線條就是蚯蚓?他畫的這麽順暢?”
“親眼看到了,沒有人再敢質疑了。果然學霸就是這麽的可怕,不僅學習成績好,連畫畫都這麽精通。”
秦峥并不想讓自己的時間被黑板報耽誤學習時間,想着趁這個中午的時間全部弄完。
同學們圍觀了一陣子,教室從剛才的興奮漸漸變得安靜起來,不少同學都有午休的習慣,少部分同學還在靜悄悄地學習,就連秦峥粉筆落在黑板上的聲音都變輕了,只餘窗外的秋風輕柔地拂面而過。
“好了。”秦峥畫完最後一朵裝飾的雲朵,放下粉筆沖趙雨沫低聲道。
秦峥看了看沾滿粉筆的手掌,轉身從後門出去去洗手間洗手。
班主任老劉從洗手間裏走出來,在秦峥旁邊洗手,“秦峥啊。”
秦峥轉頭看向老劉:“劉老師,怎麽了?”
老劉笑着說:“咱們班的黑板報就拜托你了,不過畫畫你當成興趣就好了,不要在這上面太浪費時間。”
“你的目标是清北,要朝這個方向努力。”老劉頓了頓又道,“清北無論是學校名次、師資還是未來就業,甚至校內的學費生活費都不會因為太貴而成為負擔。”
秦峥一頓,冰涼的水從水龍頭湧出來,涼意通過手心順着血液蔓延至全身。他清醒過來,趕緊關了水龍頭,冰冷的水珠從他指尖不斷滴落。
“嗯,我知道的。”秦峥答,又換了個話題道:“劉老師,過兩天我想請個假去醫院複診。”
秦峥腿傷了這讓老劉擔心了許久,聽到他說要去複診二話不說就同意了,“那你到底是請明天還是後天的假?我等會兒好給你寫假條。”
秦峥想了想道:“還不清楚,我今晚微信上給您回複。”
老劉想着醫生也有休息時間,怕挂不到當初那位醫生的號去複診,這麽說也是正常。
老劉點點頭,拍拍秦峥的肩膀便回辦公室去了。
[明瑤:[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明瑤:喜歡哪款?圖三那個弟弟是今年大一的校草哦,帥吧!]
[小魚摘星:新生軍訓?]
虞摘星坐在望江水岸的停車場車裏,有些興趣地翻動着明瑤發來的照片。
明瑤和她一樣,也是A城藝術大學的學生,不過她學的是舞蹈。
[明瑤:對啊,從咱們學校論壇拿來的。是不是充滿着荷爾蒙?圖三那個校草弟弟一看身材就很好。]
[小魚摘星:你這圖都有濾鏡p圖,誰知是不是真的?]
[明瑤:我幫你要這校草弟弟聯系方式,你自己親手鑒定一下就知道這身材是真是假了。]
[小魚摘星:……]
虞摘星有些無語,只得收起手機下了車鎖門回家。
才回到家,她還未來得及在玄關處換鞋,就聽到賀南風的大嗓門:
“你複診我陪你去啊,剛巧我也想逃一天課。”
虞摘星的臉刷地一下就沉了下來,連看都沒看胡亂地穿上拖鞋大步朝裏面走去:“賀南風,你剛才說什麽?你想逃一天課?”
賀南風扭頭看着虞摘星飽含怒意的俏麗容顏,吓得趕緊退了步,不斷揮舞着自己的雙手喊道:“不……不是,我說着玩兒的,我是為了陪秦峥去複診拆石膏啊。姐,你別誤會我對學習的熱愛。”
賀南風差點跳腳,誰知道秦峥剛好提出去複診這事兒,好巧不巧自己姐姐也剛好回來,正好就聽見了。
虞摘星恨鐵不成鋼地剜了賀南風一眼,“我的錄音都結束了,明天我有空,我開車陪秦峥去醫院複診。你好好給我去上課,否則我向媽打小報告。”
賀南風悲痛欲絕,也就他親姐能用這麽溫柔的聲音理直氣壯地說自己要去打小報告。
賀南風想到自己那無比嚴肅還高要求的親媽,剛才逃課那想法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峥走過來,低沉的嗓音很是溫順地喚道:“姐姐。”
“你拖鞋穿反了。”
虞摘星低頭一看,果然自己剛才被賀南風那句逃課的話氣得鞋都穿反了,心裏有着淡淡的尴尬,怒意滋生的速度就愈發快了。
顯然這穿反拖鞋的尴尬也要算在賀南風的腦袋上!
賀南風一看氣氛不對勁,掉頭就往二樓上沖,連頭都不敢回。
虞摘星對這個對照組的親弟弟有些無奈,瞧着自己穿反了的鞋,還未反應過來,手卻率先腦子有了動作。
她伸出一只手抓着少年的臂膀,把他當成支撐兩只腳互換鞋。
驟然感受到秦峥一閃而逝的僵硬,虞摘星也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她的手指隔着少年的袖子,能夠感受到他薄袖之下的奮起卻又不顯得誇張的手臂肌肉,幾乎能夠看到那好看的肌肉線條,以及他逐漸升溫的體溫。
鼻息間還有着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氣味,像是薰衣草味道的。
虞摘星腦海裏不受控地想到了明瑤剛才的那些話,秦峥身材應該挺好,她這已經上了手。她緩慢地擡起頭,赫然撞進一雙深邃如星海的眼眸,心頭震蕩。
兩人同時慌張向兩側轉移視線。
熱氣瞬間蒸騰到她臉龐上,虞摘星忙松開手,“不,不好意思。”
秦峥鴉羽般的長睫不斷上下閃動,搖着頭:“沒事。”
虞摘星穿好拖鞋朝樓上大步走去,餘下一句話:“明天去醫院複診,你記得先挂號。”
秦峥嗯了聲,垂頭看着自己的手臂,耳根子蔓延起紅暈。
被……被摸了?
因為今天是工作日,或許是秦峥當初自己選擇就診的醫院并不是江城的大醫院,所以今日來這家醫院的病人并不多。
虞摘星開車載着秦峥到達醫院門口,秀氣的眉逐漸聚攏,沖他道:“以後不要來太小的醫院。”
不等秦峥應答,虞摘星旋即又歉意地道:“抱歉說錯了,最好我們都不要生病來醫院,快下車吧。”
秦峥昨晚在網上挂了號,所以二人進入醫院後就直奔主治醫生的診室簽到。
等到幾分鐘裏面就叫秦峥進去,虞摘星因為擔心他的腿傷只好也跟了進去。
或許是因為秦峥長得英俊,醫生顯然還記得他,還沖一旁的虞摘星笑道:“這小夥子是個能人,正骨、縫針打石膏別說哭了,硬是喊都沒喊一句,能忍得很。”
虞摘星聞言卻有些心疼,他或許知道自己哭也沒有用,因為……沒有可以撒嬌傾訴的對象。
醫生說着又給秦峥檢查起來,頻頻點頭道:“果然是年輕人,這恢複得就是比別人快得多啊。”
秦峥追問道:“醫生,我今天能拆石膏這些嗎?”
他也确實不想再綁着石膏了,實在難受又不方便,就連洗澡也不能直接站在花灑下面沖。
醫生點頭:“可以。”
虞摘星聞言只好走出診室,來到診室外面的長椅上休息。
她身後便是一個超級大的窗戶,窗戶正對着醫院的小花園,裏面有病人正在做複建。
枝頭的綠葉逐漸枯萎,秋意漸濃。就連晨光都不像盛夏般那般灼熱,十分舒适。
今天真是一個适合出游的好日子啊。
虞摘星舒服地不由打起了盹兒。
診室內主治醫生給他開了些藥後,還在囑咐他注意事項,“這拆了石膏不要覺得就好了,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要多多注意休息,少吃辛辣。有問題再來就醫。”
秦峥點着頭,主治醫生見他頻頻回頭看診室大門,笑着揮手:“去吧。”
秦峥說了聲感謝,推門走出,步子緩慢似乎有些難以适應沒有石膏後的腿部重量。
秦峥走出去時,虞摘星正靠在休息椅上淺眠着,白皙的肌膚白裏透着淡淡的紅,他看了許久。晨光緩慢得轉移着,逐漸朝她面上移過去。
秦峥抿着薄唇,朝虞摘星的方向走過去,秋陽在那一刻落在他寬闊的背脊上,遮住了直射她面龐的光線。
虞摘星本就半夢半醒,隐約間似乎看到了秦峥那條腿情況愈發嚴重,主治醫生說他以後要落下殘疾。
虞摘星驚得瞬間睜開眼,“秦峥!”
“姐姐,怎麽了?”
頭頂傳來了那道熟悉的低沉聲線,虞摘星當即循着他的聲音擡眸看過去。
他今天穿着休閑的白色衛衣,褪去了些往日的生冷,此時倚在她一側的牆壁上,正巧替她擋住了外面落進了的秋陽,光線在他身上萦繞,就像是用了濾鏡般。
他手裏拿着一本比他手掌還要小些的薄薄單詞書,像是在一旁占了許久。
虞摘星順着他比常人長許多的腿看下去,那臃腫的石膏已經全部被拆掉,此時看過去和常人無異。
虞摘星關切地問道:“好了嗎?醫生說有問題嗎?”
秦峥随手把單詞本扔進包裏,眉眼彎彎,周身都是暖意:“石膏拆了就好了大半,沒什麽大問題。”
虞摘星暗暗松了一口氣,是真怕自己那帶着潛意識的半醒夢是真的,道:“以後難受的話不用忍着,想哭也可以。”
秦峥垂下眼眸,“跟姐姐哭嗎?”
虞摘星從長椅上站起來:“如果你不怕丢人的話,也可以。”
她又笑起來道:“當然,我永遠不會覺得男孩子哭就是丢人。”
明明他方才替她擋住了秋陽,此刻她似乎又在光裏。
秦峥抿着唇,靜默片刻點頭:“嗯。”
以後他難受得話,會想跟她說。
虞摘星又輕輕地拍着他的胳膊,道:“來,你慢慢走幾步我看看。”
秦峥擡着腿,步履緩慢,卻讓虞摘星看到了巨大的恢複進步。
很好。
果然是十七八歲的男孩子,恢複确實挺好,看起來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虞摘星:“這樣再過段時間就能完全恢複了。”
她對秦峥的那些愧疚也要減少許多了,畢竟若不是為了賀南風她那親弟弟,秦峥也不會遭受這無妄之災。
二人下樓,虞摘星看着時間還早,帶着他在醫院裏的小花園裏練習着走路。
偶爾有幾個探病的人從他們身邊匆匆走過,人人手裏提着水果和花籃,還有些竟提着月餅禮盒。虞摘星覺得用鮮花慶祝出院的确很不錯。
秦峥順着她的視線看到那些月餅中秋禮盒,于是便問道:“姐姐在家過中秋節嗎?”
中秋節馬上就到了,這節日還緊接着國慶,賀南風好像十分期待放假。
虞摘星把目光從花籃上轉移,笑着解釋道:“我們家呢,像除夕、端午、中秋這些大節日都是兩邊一起過的。”
“今年估計我們家會在江城過中秋吧,我媽媽做完項目就會從國外回來。”
虞摘星也想媽媽了,過節還是想和家人一起過,雖然那個家早在很多年前就破碎了。
虞摘星赫然想起了秦峥,這弟弟怎麽辦?她考慮着怎麽開口,秦峥卻主動道:
“姐姐不用擔心我,我今年跟……養父母過中秋節。”
跟他養父母?
虞摘星聞言有些驚訝,因為之前從他養父秦天海的态度來看,他這些年來的處境并不好,不像是過節會邀請他一起的樣子。
或者說依照秦峥的性格,哪怕養父母邀請了他,他也不一定會去。
不過人是會變的,說不準這小子現在想要親情了,哪怕這親情有些髒。所以就答應了今年中秋節和他養父母一塊過,也說得過去。
而且秦峥俊逸的面容看不出任何破綻,虞摘星便信了,或許只是她太對他養父母有偏見,也太不信任了。
虞摘星笑道:“那好的,好好過節,開心點。”
虞摘星想起他家那個秦梓辰親弟弟,便提醒道:“你回家的時候,要注意他家那弟弟別去踩你受傷的腳。”
那小孩能去踩哥哥的鞋像是被寵壞了,誰知他會不會踩秦峥的腳?
多注意些總是好的。
秦峥輕輕點着頭回應。
中秋節他是要過的,哪怕只有一個人他也就擁有儀式感。別人說這叫窮講究。
自己去超市買兩塊月餅,自己做一兩道菜,比如焖一條魚,魚不能太大不然他一個人吃不完,再炖半只雞。
看着外面可能會圓的月,中秋節就這麽過去了。
今年應該也一樣。
中秋是團圓的好日子,這樣的日子虞摘星不用再為他而考慮。
秦峥想着,忽而看見她步履加快,然後跑起來,随身的小包都因為她的姿勢而在空中半飛起來。
“就這個吧,謝謝。”虞摘星在一堆花籃裏挑選了好一會兒才選中,拿出手機掃了老板的收款碼。
她提着花籃朝緩步而來的秦峥走過去,“祝賀你今天拆石膏了,腿傷馬上就好。”
以後想跑想跳都可以。
秦峥定定地看着那籃花,深邃的眼眸逐漸猩紅起來,他的喉結不受控般輕咽着。
這漫長十八年裏的人生,她是第一個送他花的人。
他伸出手接過,能夠聞到上面淡淡的花香。
虞摘星……
摘星……
秦峥湧動的心在不斷地重複着這個名字,似要把這個名字深深刻入腦海裏。
明明他知道這一切都出自于她本性裏的善良和溫柔,明明知道她別無其他想法,明明……
虞摘星笑道:“所以以後不要再受傷了。”
秦峥嗯了聲,他寬大的手擁着那盆花,定定地看着虞摘星,脫口問道:“姐姐……”
虞摘星詫異地等着他後面的話,“怎麽?”
秦峥問道:“你談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