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晚上寧放沒在家住, 再冷都不樂意穿秋褲,裹着外套去了臺球館。
牛三把一條黃鶴樓放櫃臺裏,見他來了, 伸手敲了敲。煙酒利潤高, 寧放知道意思。他現在在牛三這兒能拿五成,一晚上如果能賣出去一條煙到手不老少。
包廂裏有人賭球,牛三自己也好賭, 今兒點背, 進去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跟寧放說晚上這條煙算砸水裏了。
寧放本來在擦球,驀地說:“我想試試。”
牛三一愣。
這小子在他這兒幹這麽多年, 小學起就摸球杆,打的其實比大多數人都好, 兩年前就開始給別人做陪練,卻從沒進過包廂。牛三知道他有自己的規矩, 平常有人攢局也幫他擋掉,沒曾想他會主動說要進去。
牛三瞧着寧放, 說:“今兒玩的大, 你想好。”
少年伸了個懶腰,隐約可見頸上的喉結, 寧放最近嗓子不舒服, 話忒少,嗯了聲, 沒放在眼裏, 随便挑了根球杆就進去了。
他還穿着校褲, 身高夠了臉上卻稚嫩, 這兒的常客都知道他, 說句溫情的,都是看着他長大的,平日裏當自己弟弟,見他進來,各個都跟牛三一個反應。
寧放懶得說話,跟着下注,掏空了錢包,人往臺邊一站,燈兜頭打下,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神,人卻顯得很穩,讓對方先開球。
金鏈子大哥們面面相觑,都弄不懂寧放的想法,幹脆出去找牛三。牛三開了瓶可樂準備進去給寧放,想了想說:“估計缺錢。”
只要沾上賭的東西都一樣,玩的是個心跳,贏了滿缽滿盆,輸了一窮二白。最麻煩的是容易上瘾,牛三就是這樣,明明知道不好卻戒不掉。
有個壯漢大哥蒲扇般的大掌狠狠一拍牛三:“你丫是不是又扣錢了?”
這事兒牛三從前老做,狡猾得很,欺負一小孩。可人就是這樣,處着處着有感情,不然寧放上初中後張口問他要五五分成他怎麽能同意。
想想從前的事自己都老臉一紅,笑着求饒:“沒,真沒,我是那樣的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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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三教九流的人都來,但北城爺們局氣,甭管在外頭怎麽狠,在寧放這兒就希望他別出纰漏,念點書,識字有文化,別像他們這些大老粗似的在社會上讨生活。
裏頭剛開局,外頭幾個老爺們默默就把錢湊了,若是輸了幫他填上,小孩賺錢不容易。
心裏也好奇,一小毛孩,要那麽多錢幹嘛?
牛三嘿嘿笑:“估計談戀愛了,這小子,特招人。”
壯漢大哥一臉驚恐:“不會鬧出人命了吧?”
都是過來人,突然急用錢八成是馬子中獎了。
寧放聽得見外頭的動靜,心想這些老男人真是夠龌龊的,他面無表情地俯身,修長的手指壓着球杆,胳膊上薄薄一層肌肉,上衣繃在身上,瘦得一排脊梁骨十分明顯。
他準準擊中紅球,哐當入袋。
等大哥們進來,桌上的球差不多被清空了,就剩三個角度刁鑽的。
寧放的對手出現失誤,球滑了。輪到他,他沒立刻上,而是站在球桌邊觀察了幾秒,這才擺出架勢。
哐哐幾聲,清空了球臺。
他這才帶了點笑,直起身。
牛三:“……”
一幫金鏈大哥:“……”
得,白操心了。
...
寧放被追問了一晚上是不是談對象了,不耐煩,指指自己:“你看我像喜歡女的?”
可把牛三驚着了,連忙捂住自己後退兩步,低吼:“你這小子什麽時候學會玩兔子了?”(同心戀)
寧放實在不想搭理。
牛三隔着兩米遠問他:“你到底想幹嘛!”
“買東西。”寧放給了個答案就不再開口說話。
壯漢大哥問他:“以後還玩不?”
他搖搖頭。
來錢雖快卻沒有一丁點留念,灑脫得很。
第二天是元旦,全市放假。
寧放在球館待到十點才走,這個點商場都開門了,人忒多,他進去一趟,耗了些時間才出來,手裏提着個挺漂亮的袋子。
這天也是岳佳佳的生日。
她撿回來的時候身上什麽都沒有,岳老爺子就定了每年的第一天給她過生日,新年新氣象。
老人覺得佳字寓意好,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所以有了這麽個名字。
岳佳佳平日裏克制着,可今天卻實在忍不住——
想爺爺,想每年今天,爺爺會給她做碗長壽面,牽着她的手去西點房買個巴掌大的小蛋糕,爺爺不吃,全進了她的肚子。
宋家三口閉口不提給小閨女過生日的事,岳佳佳以為他們忘了,自己也沒提,就是默默希望今天大家都能陪在她身邊。
宋老師一早出去了,宋亦把那天在音像店買的CD塞進家裏新買的DVD機裏,岳佳佳穿着紅毛衣,挨着哥哥坐在沙發上,一開始對電視裏那刺眼的舞臺光和刺耳的音樂很震驚,偷偷捂住耳朵,可漸漸地,她瞧出了興趣,小爪子放下來,不錯眼地鎖着那五個看起來不像好人的大哥哥。
倒是宋亦沒挺住,想關,被小爪子摁住了手。他笑着從桌上摸了本奧數題,在過于嘈雜的背景音中解他前天沒想明白的一道大題。
岳家門外,寧璇又巴巴兒拍門:“哥哥!哥哥!”
見沒人開門,讪讪拖着她的布偶娃娃回家了。
岳佳佳嘟哝:“煩人……”
宋亦笑着揉她腦袋,手指順着緞子一般的長發滑至發尾,撚在手裏想題。
小孩抱着膝蓋問:“哥今天回來麽?”
放假的時候寧放常常幾天都睡外頭。
宋亦篤定:“肯定回。”
電視裏唱韓語歌的演唱會快播完的時候寧放回來了,先把袋子放回去,然後過來挨着岳小豬坐下,跟着看了五分鐘,啧了聲:“什麽亂七八糟的?”
宋亦笑得直打跌:“我也受不了,叽哩哇啦的一早上了。”
哥倆齊齊看小豬,她則認真看電視。當紮高馬尾的隊長因為雨天路太滑摔出舞臺,她跟着提起心;畫面裏穿白色衣服的粉絲們都在哭,她也跟着紅了眼眶。
突然,舞臺上出現一片管弦樂隊,響起蒼悲的音符,緊跟着一個長頭發穿皮衣戴白花的高大男人入場,一串尖銳有力的貝斯音如流水淌出。
寧放将視線轉向電視,手指不自覺地跟着動了動。
緊接着一整個搖滾樂隊上臺,與管弦樂隊合奏。
再然後,那五個不像好人的大哥哥上來了,受傷的隊長忍着疼跟着節奏做動作,畫面掃到許多哭暈的粉絲,岳佳佳也哭了。
她緊緊抱着寧放胳膊:“這個人摔好慘,他好勇敢,你看他好像很疼。”
寧放沒好氣地刮她鼻尖:“是你誰啊就哭,眼淚擦擦!”
小孩立馬把臉往他衣服上蹭,聞見煙味,仰頭瞧他。
寧放當不知道,目不轉睛看着電視。最後一曲唱完了他甚至倒回去又聽了一遍。
整首歌岳佳佳都瞧着他不轉頭,他忽然攥着她的手放腿上,随着吉他聲颠了颠腿——
女孩的小爪子在哥哥腿上蹦了蹦。
她忽然笑了,也不問了,讓寧放倒回去再聽一遍。
宋亦直呼救命,救他的人還真回來了。宋老師提着個大蛋糕,唐老師一手烤鴨一手豬蹄膀,進屋便問:“這吵吵的唱什麽呢?”
岳佳佳瞧着那個大蛋糕都說不出話了,她都不需要再确定一遍就知道肯定是給她買的。心裏又激動又有些說不出口的辛酸,這些情緒一下子直沖眼底,灼熱得睜不開,只能緊緊牽着寧放的手。
寧放和宋亦一對眼,一人一條腿把她架起來了,直接捧到蛋糕邊,透過透明的包裝蓋可以看見宋老師讓人在上頭寫了字——
祝佳寶兒:
生日快樂,
平平安安!
這句話,大概是全世界做父母的對孩子最由衷質樸的期望吧。
宋老師朝小閨女笑:“以為我們都忘了吧?哪能啊!一早準備着呢!”
唐老師捏着塊邊角料飛快塞進閨女嘴裏:“好吃吧?”
小孩嗯了聲,特乖,直接從哥哥們身上跨到椅子上坐好,安安靜靜守着屬于她的大蛋糕,一會兒朝宋老師咧嘴笑,一會兒又朝唐老師眯着眼。
寧放關了電視,宋亦彎腰呼嚕呼嚕妹妹的臉蛋蛋,鹵蹄髈的味道蓋過了她臉上的香味,現在名副其實是一只小豬了。
開席,大家杯子裏都添上可樂,岳佳佳捧着杯子跟每個人都碰了碰,很有禮貌地說:“謝謝大家。”
想了想,尤覺不足,下來先繞到唐老師身邊,踮起腳親親她,唐老師低頭回親一下,瞧着一天天長大的孩子,心裏可滿足了。
小閨女第二個要親宋爸。
從前她還小,宋老師能捧着出去買零食,最近就特別注意了,夜裏跟唐老師商量。唐老師拿主意:“是,一晃就是大姑娘了,往後啊你得避嫌,小放他們都不跟她一塊睡了。”
宋老師又與寧放他們不一樣,寧放宋亦是哥哥,到底還沒長大,平時出門牽着她是愛護她,但宋老師是成年男性,得更有分寸。
相較于寧放的粗暴壓制,宋老師則十分溫柔,他蹲下來朝岳佳佳伸出拳頭,拉着她的小拳頭在空中碰了碰。
他說;“佳寶兒,往後咱爺倆就這樣,這樣表示咱們特鐵。”
停了停,又交代着:“往後吶,你跟叔叔伯伯們也只能這樣,你大了,不能叫他們抱你,也別親你,記住了?”
小孩不明白,扭頭看寧放,問:“哥和二哥能嗎?”
旁的她不在意,只在乎身後兩個少年。
宋老師朝唐老師求助,唐老師說:“能啊。”
反正倆個孩子心裏最有數,不可能再像小時候那樣随便親妹妹了。
岳佳佳突然想起來,問:“那二狗哥哥呢?”
只見寧放朝她招手,她噠噠噠跑過去。
放爺露出兩枚虎牙:“他要是敢碰你告兒我,把他嘴打歪。”
這話着實嚣張,但在座兩位老師均無異議,默認了這種處理方式。
寧放戳戳腦門:“記住沒?你哪兒他都不許碰。”
小閨女摸摸腦袋,像是手動把哥哥說的話塞進去似的。
然後水汪汪的眼珠子亮亮瞧着哥哥,在苦惱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感謝,寧放懂她,小爪子抓起來放他臉頰貼了貼。
她滿意了,扭過身看宋亦。
宋亦抓起她另外一只手,貼了貼臉頰。
作者有話說:
我今天查資料又看了一遍HOT 99年奧林匹克競技館演唱會,直接拉到最後十分鐘,我第一次看還是個小孩,這麽多年過去,不得不說,服氣,牛逼。
也是因為這張盜版碟,開啓了我的哈韓生涯。可以說HOT是我的啓蒙老師,而國內第一個喜歡的女歌手是徐懷钰~
接下來,兩千年,咱們迎來了無人能超越的周董!
給我留言嗷!!!!還有一更晚上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