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階陣法
第二日。
風華幫邵雲舒披上衣服, 又看着人喝了靈米粥, 這才推着輪椅出門準備去拜訪鄭家老祖。
知道今日要見鄭家的前輩,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哪位,但邵雲舒認真地整理好自己在陣法上遇見的麻煩,還帶上了自己的稿紙, 希望能得到前輩指點。
在離開靈秀峰時, 他們遇見了又和五師兄他們一道上門來的越南澤。
因為能和風華一塊出門,加上還能拜見陣法上的前輩, 邵雲舒眉眼中全是掩藏不住的笑意。今天風華特意給人披了招搖的紅色大氅,襯得本就好看的人如今面色好了許多, 白裏透紅的。
五師兄一瞧,看得愣了:“大師兄, 你們去哪兒啊?今天這麽開心。”
邵雲舒原本高興的心情在看見五師兄身旁跟着的越南澤狠狠一滞,尤其他清晰感覺到對方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時,惡寒和恐懼再次從脊骨攀爬而上, 本紅潤的臉頰不可抑制地一點點慘白下去。
風華敏銳察覺到師兄的變化,看似更方便地同五師兄說話,實則不動聲色将大師兄擋在自己身後,避開越南澤的目光。
越南澤眸光微深,神色未變地轉而看向站在邵雲舒身側的風華。
後者對他們點頭打招呼:“五師兄,南公子。”
連說話都透出一股子居高臨下的味, 本是只上不了臺面的蝼蟻, 奈何邵雲舒偏偏一顆心系在這人身上。
越南澤向來極會揣摩別人的心思,先前風華沒來時,每次他們一提到風華, 他能清晰看見一直有意躲着他的邵雲舒身上透出來的開心。
只是聽見一個名字都這麽愉悅?!
偏生對他避之不及,他越是靠近, 邵雲舒往後躲得越厲害。雖然他同樣很享受看邵雲舒強行僞裝無事,想躲躲不開,鎮定面皮下露出的狼狽養,但一想到這人滿心全裝着別人,莫名有種自己看中的東西被別人觊觎的感覺。
很是令人不爽。
如今見了風華本人,長相天賦确實不俗,但也就這樣。
風華問:“昨日方來過,今日來又是做什麽?”
五師兄黏邵雲舒黏得厲害,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怎麽?昨天來過,今天便不能來了?靈秀峰是你的沒錯,但大師兄不是你的啊,我好不容易死裏逃生了一次,想多來找大師兄說說話怎麽了?”
“嗯,說說話。”風華點頭:“每次你們來同大師兄說說話,師兄就要幫你們分析功法、修行,還要幫你們分析做什麽任務比較合适、去什麽秘境比較好,利于你們,分析可能會遇見哪些仇敵,這些仇敵有什麽性格和功法上的缺點,還得分析如果有什麽天材地寶,哪種才是最适合你們的。”
風華在說的時候,袖子被身後的人輕輕拉了下,示意她別再說了。風華不為所動,反手捉住那只手。
被握在掌心裏的手先是一僵,有輕輕掙紮了下,不過在風華微微加大力度後,就順從地讓風華握住。
“你們倒是裨益無窮,嗯,每次你們來一趟,本就已經疲于宗內事務的師兄還得幫你們思考這些你們自己的問題。”
五師兄被說的臉紅,找不到半句話來反駁。
“我不在宗的時候管不着,但我在宗的時候,除了必要的大事外,別來吵大師兄。他的身子是我給養好的,由不得你們來瞎折騰。”
說完,風華帶着邵雲舒走了。
越南澤眉梢微蹙,盯緊兩人抓緊後自始至終沒有分開的手,不悅感越來越強。
風華貴為風承宗宗主之女,修為天資都不錯,他剛到風承宗不久,還未完完全全得到風承宗上上下下的信任。
無論如何,還不到他該做出大動作的時候。
但現在,他想殺了風華!
想碾死這只低賤卻自以為高傲,還膽敢觊觎他所有物的蝼蟻。
不過不是現在,自然也不會在風承宗,等下次風華再離宗之日,就是她身隕之時。
“五師弟他們時常來只是想找我說說話。”邵雲舒的耳尖還因為方才風華最後的那句話而泛着紅。
“是我每次不放心,想着能多說一點算一點,能幫上他們就好。”
風華又捏了捏掌心的手,幹脆不放開了,大師兄的五指很是漂亮,勻直修長,骨節分明,但捏在掌心中卻格外柔軟。
“我知道。”風華道:“可修行本就自己的事,你能幫五師兄他們一次,兩次,三次,還能永遠幫他們嗎?”
“修真界之大,危機四伏,譬如這次的獸潮,師兄你能算到嗎?師兄,你可以試着放松一點,五師兄他們其實并不弱的。”
“抱歉。”
“你道什麽歉?”風華笑道:“我說了,你的身子是在我靈秀峰養起來的,我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哪兒讓他們随随便便占了時間?”
邵雲舒眉眼低斂,比羞意更多是阻擋不住漫起的甜意。他忍不住試着輕輕往後抽出手,果不其然得到後者更用力的握緊。
第一次在小師妹面前耍了小心思的邵雲舒耳尖紅得更加厲害,不過僅是在風華面前。
在到了客峰時,邵雲舒早已恢複往常。
即便知道将要面對的是陣法世家的前輩,神情不卑不亢、平常自如,在外人面前他的一舉一動就是代表整個風承宗。
還沒到院落中,感知到邵雲舒和風華來的鄭家老祖已經沖出院子,跟在後面的鄭瑤瑤對迫不及待的自家爺爺狠狠翻了個白眼。
然而剛一出來,就看見前方相貌氣質無不出衆頂尖的兩人。
風華今日和往日一樣着了一襲招搖紅衣,張揚耀眼的她如今安安靜靜地扶着輪椅,微斂的眼中只能裝下身前的人。
而輪椅上的人,氣質與風華截然相反。
如玉般的人同樣披了件火紅大氅,裏面則是淡雅的藍白衣衫,清瘦的身子并沒有因為坐在輪椅上而有半點不雅,脊背直挺,體态端正。帶笑眉眼如月下湖水,讓人一眼望之心寧。
若說風華如灼灼烈火,刺眼灼目,不可觸。那麽邵雲舒便如春日碧湖,靜谧柔和,帶着微微暖意。
像兩個各不相融的極端,偏生又似陰陽,完美互補。
“前,前輩……”
刻意沒告訴前來的是鄭家老祖的風華,心滿意足地收獲了一只驚訝到險些忘了禮節的大師兄。
本以為最多是鄭家哪位長老前來的邵雲舒反應過來後,忙給鄭家老祖作揖。
鄭家老祖大笑着用靈氣托起邵雲舒的手,滿是精光的雙目打量着面前的人,眼中全是贊嘆:“好,好,好啊!”
他時常閉關,這些鮮少出世,對外界之事只是一知半解。
對風華的了解也僅是通過自家孫女,鄭瑤瑤喜歡風華喜歡得緊,當初風華厭惡邵雲舒,連帶着鄭瑤瑤同樣厭惡這個占了風承宗大師兄名頭的邵雲舒。
不可避免地在鄭家老祖面前提了幾句,說邵雲舒拖累了風華的名聲。
久而久之,鄭家老祖也知道風承宗這樣一個修真界頂級前十之一的大宗,竟然立了一個廢靈根,雙腿不能行的人為大師兄。
實話說,他對風承宗宗主這樣的行為确實有些不同意,一個宗的首席大弟子無異于代表這個宗的面子。
不過并非自家事,他沒有多想。
可之前在雲舟上看了出自邵雲舒的七階傳送陣陣圖稿紙,他很清楚風承宗是沒有拿得出手的陣修,所以邵雲舒真的只能完全靠自己琢磨。
之後他又調查了邵雲舒的事情,聽到一些外界用來當笑話的傳聞,比如說邵雲舒給風承宗的弟子們修改功法,還能針對某些弟子靈根、天賦、根骨,單創功法心得,又比如邵雲舒以一己之力規劃風承宗的規矩和資源分配,其中一些好點子,甚至被其它大宗搬了去,用在自己宗門裏……
越了解,他越是産生不可置信的想法。
不怪外界不信,實在是這些事情過于匪夷所思,你說一個連靈氣是什麽樣的人能修改功法?!還能教導金丹弟子他們修行?!
可他手中的陣法稿紙又是實實在在存在的。
于是帶着種種詫異和懷疑,鄭家老祖終于見到了邵雲舒。
只是一眼,見過千萬人,閱盡千帆的鄭家老祖就起了愛才之心,所有之前他不信的謠言和傳聞,他全信了。
和風華一樣。
見邵雲舒的第一眼,鄭家老祖就覺得這人該是不世之材!
他看向邵雲舒手中的那一疊紙,雙眼又是一亮:“這些全是你的稿紙?”
邵雲舒沒想到這位傳言已經避世的鄭家老祖這麽熱絡,他點點頭:“是的,前輩。”
鄭家老祖,九品陣法師!
邵雲舒沒想到直接會遇上這位陣法大能,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問題可能過于上不得臺面,在他猶豫還要不要給鄭家老祖看時,鄭家老祖已經急不可待地一把搶走。
鄭家老祖猶如回到年少新得了一個陣法的高興,他一邊往回走,一邊放光地翻看手裏的稿紙。
“好一個廢靈根,好一個沒有靈氣,七品傳送陣,七品聚靈陣,六品幻陣……”
風華微笑推着不知道該做什麽的邵雲舒跟着一道走,鄭瑤瑤也想看鄭家老祖手中的稿紙,但一聽到她爺爺念出的各種高階陣法名稱,又想到上次在雲舟中出的醜,只得按下心思。
她偷看了邵雲舒好幾眼,整個修真界高階陣修不到百位,在哪兒不是受盡追捧?可現在,這個坐在輪椅中,連站起來都不行的人,居然是一個高階陣修!
進了院子,鄭家老祖已經看完了所有稿紙,他強行壓住心裏的激動,看似鎮定問道:“老夫聽風華小友所言,你能布出一階陣法?”
邵雲舒點頭:“回前輩,會一點。一階陣法所需靈氣不多,若借助方位地勢、靈氣流向,能勉強一布。”
鄭家老祖來了興趣,存心要見識邵雲舒的實力。
“就以三步之地,布一個聚靈陣如何?”
要知道陣紋繁複,饒是簡單的一階陣法也有數十道陣紋,地方越小,對陣修各方面的要求越高,一旦陣紋交疊,或者方位地勢有點絲毫偏差,更或者靈氣有細微不同,整個陣法轟然崩潰。
饒是讓如今三品陣修的鄭瑤瑤在三步之地布出一個一階中偏難的聚靈陣,也是有些困難。
然而坐在輪椅上的邵雲舒笑容不變,點頭道:“好。”
“可需要靈石?”鄭家老祖問。
邵雲舒搖頭,看向風華,雙眼一彎:“師妹能為我折一根木枝來嗎?”
“好。”
須臾之間,往返的風華手中多了一根帶着淡淡靈氣的桃樹枝。
為了方便邵雲舒,風華去掉了桃枝枝葉。
得到桃枝後,在三人注視下,邵雲舒擇了一小片空地,而後桃枝輕抵地面,青絲自肩側滑下。
“爺爺,一根桃枝就能布出陣嗎?”鄭瑤瑤不解地看着在空地上寫寫畫畫的邵雲舒,這些陣紋也不是她所熟知的聚靈陣陣紋啊,陣法的起勢、落點全不對,關鍵是這人壓根沒靈氣。
沒有靈氣做承載,怎能引得陣紋流動成型?
鄭家老祖雙目凝重:“勿要多言。瑤瑤,你要用心看。”
“啊?”鄭瑤瑤雖然不懂,但還是閉上眼,慢慢放開神識去感應。
可還是什麽動靜都沒有啊。
就在這時,空地之上原本無序流動的靈氣突然動了。
鄭瑤瑤:?!
只見在神識凝視中,那些靈氣開始湧動起來,被帶着微淡靈氣的桃枝牽引着,落入空地之上的陣紋裏。
怎麽會?!
為什麽邵雲舒明明沒有靈氣,居然還會引得靈氣流動?!
桃枝無比熟稔地完善陣法,在陣紋徹底收攏的那一刻,神識下整個陣法仿若活了過來。
鄭瑤瑤不可置信地睜眼,只見輕風輕卷袖袍,輪椅上的人俯身,微笑着将手中折去枝葉的桃枝插在陣心處。
陡然間,無形靈氣聚攏,光禿禿的桃枝迅速長出嫩芽,冒出粉苞,最後開滿嫣紅桃花。
“怎,怎麽會……”鄭瑤瑤喃喃低語。
風華凝視着陣前的邵雲舒,無比想要将人擁入懷中。
這是她的師兄。
自信而又奪目,生來便應該立于萬人矚目之中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