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
師兄,別怕,不疼。
不疼。
不疼……
在感受懷裏的人徹底斷絕氣息那一刻,所有壓抑着的不甘、怨恨、後悔、痛苦頃刻如洪水決堤。
烈火舔噬身子,燒灼血肉,呼吸困難,每一寸肌膚化作焦灰。
黑瞳在火焰中蔓延出血紅,床上的人猛然睜開雙眼。
額間汗濕,衣襟濕潤,風華氣息不穩,看着熟悉的床帳有一瞬怔住。
冰蠶絲,金紡繡娘所繡的花紋。
她愣愣擡手,掌心,掌背,完整的五指白如蔥根,身上也沒有痛徹心扉的焦灼,反而清爽異常,久違的靈氣自丹海湧出于筋脈中流轉。
眼睑抖動,指尖顫抖,四肢筋脈丹海全廢的她如今是築基巅峰?
怎麽回事?
難道因為死前祭獻的那滴鳳凰精血?
眼珠僵硬轉動,手指落在眉心,疼痛剎那間襲來,正如祭出精血時,硬生生燒裂皮膚,破骨而出的劇痛。
混沌的大腦有什麽不可思議的想法破出,手掌落在丹田處,她試着調動靈氣,果不其然丹海處傳來微末的疼痛。
似是驗證她的猜想,門口傳來敲門聲,随即一道輕柔的女聲響起:“風華,你醒了嗎?”
女聲溫溫和和,細膩動人,風華聽得這聲音唇角緩緩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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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前從身後穿透丹海的帶血劍尖至今歷歷在目。
白枳,他們附屬衆多宗門其中一個微不足道小宗門宗主之女,小宗門子弟修煉得不錯便有機會送入主宗修行,而白枳不過區區三靈根,還是水土火相克靈根,資質上和四靈根弟子差不多。
白枳父親為了白枳動用私權,将白枳送入主宗外宗。
在風華十二歲時,正是白枳剛到外宗的第二年,在風華途徑之路上恰好碰見白枳。
白枳人長得柔美,即便穿着外門的灰色簡樸服飾依舊貌美動人,見了風華只是驚訝,着急地拉着她道,這些地方妖獸衆多不安全,讓風華跟着她走。
風華說自己要獵殺妖獸,白枳便咬着唇,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然後跟上她走到她面前,呈保護的姿态護在她身側。
風華人如其名,風華,風華,風華絕代,天之驕子!
她生來就是修真界十大頂級勢力之一的風承宗宗主之女。
而且乃修真界最為罕見的火屬性天靈根。
十大宗門之一,除了傳聞中的五大古族,在修真界無人敢得罪風華。加上長輩寵愛,風華自小便養成高傲,目中無人的性子。
對于一個才區區練氣三重外門弟子說保護自己,風華心中不屑。
然而白枳照顧得無微不至,話說得好聽,但凡遇見妖獸一定沖在風華面前,因此受了許多傷。
在之後看見風華展露實力怔在原地,得知風華身份後吓得跪在地上,身上傷口開裂而不知,說自己有眼無珠沒能認出風華,說自己實力卑微竟不知天高地厚、膽大妄言說保護她,這些日子拖累了風華。
言辭懇切悲涼,臉上梨花帶淚。
風華瞧着面前滿身傷,誠惶誠恐的人心生不忍,主要那幾天相處,雖然面上不顯,但白枳談吐氣質、為人處世早讓十二歲的風華認可了她。
當即将人帶回了主宗,不過白枳資質太差,風華只得以雜役身份帶回自己靈秀峰。
雖說雜役,但吃穿用度與親傳弟子別無二致,因見白枳知曉自己身份沒和自己同那幾日般親近,風華怕白枳心生疏遠,還特意送了許多法器給白枳,其中不乏靈器。
白枳比風華大了三歲,風華自小沒個說心裏話的人,白枳溫柔體貼,風華不僅把她當朋友更是當親人對待,心中有什麽事從未瞞着白枳。
如今,細細想來十二歲以前的她雖然嚣張跋扈,性子刁鑽,但心系師門,與師兄姐們關系和睦。
白枳來了後呢?
她與向來疼愛她的師兄姐們關系日漸疏遠不說,還幹出許多大逆不道的事。
十五歲,她對大師兄橫眉冷眼,在大師兄過來看望她時譏諷大師兄,說大師兄病病歪歪,廢物一個,不配進她院子。
十六歲,築基高階,在白枳有意慫恿下,她偷取來三師叔丹藥強行突破到築基巅峰,以致筋脈、丹海受損。
十七歲,拼死從秘境得來的一件洗靈根的至寶,還沒上交給父親,正巧白枳遭受弟子侮辱嘲笑,白枳痛哭不已說要離開山峰,說她沒資格伺候風華。于是風華将洗靈根之物分給白枳,助她成為罕見的雙靈根天才。
十八歲,贈予白枳上品靈器寒月劍。
二十歲,越南澤聯合宗門叛徒屠殺宗門之際,昔日她遠離的師兄姐們為讓她能活下去,不惜自爆博出一條血路。而站在她身後和她一同對敵的白枳親手用她贈予的寒月劍,從身後刺穿風華丹海。
劍柄扭轉,寒月劍翻絞,白枳一字一句猶如毒蛇吐信:“風華啊,你可真蠢。你說,你這樣蠢的人怎麽配有天靈根?怎麽配讓我給你當雜役?”
心緒翻湧不止,鳳眸中血紅一閃而過,風華閉上眼。
丹海受損,築基巅峰,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她清晰明白她回到了她十六歲。這時候大師兄還未被越南澤玷污,宗門尚存,父親安好,師兄姐們還在。
還有四年。
四年的時間,風華閉眼,青荷、元竹、白枳、越南澤、宗門叛徒、古族!這些人,她全都不會放過,她要一寸一寸将他們骨頭碾成粉末!
再睜眼,眼中清明一片。
風華起身穿上外衫,四年前,正是這個時候。她因為晉升受傷昏迷,大師兄前來看望她,讓白枳以她昏迷拒絕在外,但白枳沒說她幾時清醒,竟讓大師兄在院外足足等了一天。
此時正值初秋,天氣轉涼,外面斜風細雨,師兄身子不好吹了一日涼風,沾了秋雨,風寒入體,本就發了熱。
等她清醒過來已是第二天戌時,師兄帶病前來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她直接冷嘲大師兄帶着一身晦氣污了她院子。
師兄病情加重,卻忙于處理事務,偏偏院內的青荷、元竹兩個廢物沒有半點察覺,大師兄在書房內燒得暈了過去,若非理事殿的五長老前來核對賬目,只怕師兄就得死在書房裏。
打開房門,門前身着廣袖白衫,端着藥碗的人正欲再次敲門的手停在半空中。
風華看着眼前的人白枳美目微頓,收回手,柔美臉上帶出幾絲笑意。
“風華,你醒了。這是玉鳳露,特意為你調養身子的。”
玉勺舀動湯汁,細嫩指腹不經意露出紅,在白皙皮膚下襯得格外顯眼。
風華還記得以前的她追着問白枳手指如何傷着的,白枳連忙藏好手,一臉不好意思解釋,自己給熬玉鳳露時不小心燙着的,因為怕涼,急着端過來所以還沒來得及處理。
房外詭異安靜,那指腹又悄悄往外遞了點,沒得到想要的回應,白枳眉梢微動,轉而輕笑,言語體貼:“總擔心端過來會涼,一路用掌心護着,沒曾想還是燙了些 。我再幫你吹吹,你這小丫頭,可是最煩喝這些。”
說着白枳便往屋內走去,不過沒能進,因為一只手擋住了她。
白枳不解,擡眸望向風華,冷不丁觸及那雙鳳眸,心中兀的一寒。今日風華似乎與平常有些不同,莫非因為剛受宗主責備心情有些不悅?
“風華?”白枳試着喊了聲。
話音未落,滾燙的湯水猛地潑她臉上。
“啊啊啊啊啊!”白枳被燙得猝不及防,木托轟然落地,随即她聽見風華不屑的聲音從上傳來:“我主你仆,一個區區賤婢也膽敢直稱主子名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