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搶婚
一九六九年冬，農歷十一月。
一場大雪下了一個禮拜才停下，等到終于放晴，屋檐上全都挂着晶瑩的冰棱兒。
上午九點了，後媽柳嫚嫚見畢桃還沒起床，便不請自入，推開房間門：“小桃啊，快起來，過了今天，你就滿二十周歲了，可以去嫁人随軍了。趕緊去把出嫁的東西置辦了，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說着，柳嫚嫚刺啦一聲拉開窗簾，炫目的陽光從窗外照了進來，讓床上剛剛退燒的畢桃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陽光從冰棱兒之間穿過，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炫目的光。
畢桃緩了好一會兒，才從指縫裏往外看去。
她病了一場，也夢了一場。
夢裏篇幅最多的有三個人物，可她卻是最凄慘的配角。
另外兩個人，便是柳嫚嫚提到的這個随軍對象，沈雲沉和他的知青相好蘇曼妮。
沈畢兩家祖上是出自同一翰林大儒的進士，兩家約定了長子長女世代通婚。
畢桃的老子畢雷雖然離婚再娶了，但他跟前妻就生了畢桃一個，所以畢桃自然是畢雷的長女。
沈家那邊什麽情況她不清楚，她只知道，這個沈雲沉就是沈家的長子，今年二十五歲，三年前就催她去随軍，可那會她才十七，根本不符合法定婚齡。
加上她身體不好，便一直拖到了二十歲。
那沈家也沒刁難她，只說這樣也好，讓沈雲沉好好在部隊歷練歷練，好賴混個營長，這樣将來畢桃嫁過去日子也會好過點。
畢桃原本是很感動的，這樣通情達理的婆家很難得。
結果那沈雲沉耐不住寂寞，轉頭就跟蘇曼妮好上了，連兒子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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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蘇曼妮出身不好，是個大官的私生女，那大官的原配不肯離婚，并處處打壓和磋磨她，沈家父母不敢得罪那原配，說什麽也不肯讓沈雲沉跟蘇曼妮結婚。
不得已，沈雲沉只得把畢桃娶回去做做樣子。
夢裏的畢桃一直被欺瞞到去了島上，直到新婚當晚，那個蘇曼妮當着她的面跟沈雲沉摟摟抱抱的，畢桃才知道自己嫁的是個什麽禽獸。
她想逃，可是為時已晚，蘇曼妮居然帶了個什麽金手指，可以指定一個女人乖乖聽她的命令做事。
于是畢桃成了一個提線木偶，頂着沈雲沉妻子的虛名，每天看這對狗男女偷歡，還要幫他們養兒子，再後來，他們又陸陸續續造出來三個孩子給她養。
大兒子被她養成了福布斯榜的全國首富。
二兒子被她養成了中科院最年輕的院士。
三兒子被她養成了娛樂圈最有實力的影帝。
小女兒則被她養成了一個著名的主持人，活躍在家家戶戶的電視機上。
畢桃就這樣，兢兢業業地燃燒自己，成全了這對狗男女，還給他們當了二十年的免費保姆，免費育兒師。
等到沈雲沉的父母終于死了，早已轉業下海成為富商的沈雲沉，便跟畢桃離婚，娶了蘇曼妮。
畢桃原以為終于可以做回自己了，卻不想，回到老家一看，娘家人早已死絕，剩下她孤家寡人。
孤苦無依的畢桃，早就被折磨出了抑郁症，她在清明那天掃完墓，便卧軌自殺了。
這個夢境非常的紛亂複雜，畢桃周圍的人也都在夢裏出現過，可是他們到底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她竟然一個都不記得了。
夢醒時分，她只記得這段虐得她身心俱疲的婚姻，以及日複一日獨守空房的孤獨和寂寞。
除此之外，她隐約還記得一個男人，好像一直想幫她逃跑，可是回回都被蘇曼妮識破了。
這是蘇曼妮的第二個金手指，可以指定一個人，看透他內心的想法，簡而言之就是讀心術吧。
所以，這個男人每次有了什麽妙策來救她，都是徒勞。
畢桃似乎很感激這個男人，也很愛他，可是他是誰，他長什麽樣，他叫什麽名字，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全然沒有印象了。
她捂着臉，恍惚地看着指縫裏炫目的陽光。
默默嘆了口氣。
她不确定這夢是真的還是假的，她需要找人驗證一下。
如果是真的，那她說什麽也不會嫁的。
當務之急，就是去那個蘇家問問，是不是有個叫蘇曼妮的私生女，是不是有了沈雲沉的私生子。
好在，那個蘇家她是認得的，哪怕她去不合适，她找大哥去就是了。
說起她的大哥，就不得不提她的媽媽。
她媽叫顧卿音，祖上是宮廷畫師，清廷覆滅後，一大家子為了躲避戰火，紛紛南下逃亡。
逃亡路上，媽媽認識了她的第一任丈夫周展鵬。
當時的周展鵬已經是小有名氣的八路軍團長，與她媽媽一見鐘情，喜結連理。
兩人婚後生育了一對龍鳳胎，恩愛非常。
畢桃的大哥周長安，就是這時候出生的，姐姐周長寧晚了半個小時出來。
這時抗日戰争已經到了尾聲，不久，國共談判失敗，轉入解放戰争的新階段。
夫妻倆不斷随着根據地轉移，導致顧卿音沒辦法好好調理身子，生育龍鳳胎時的虧損一直沒有補回來，往後幾年都一直沒有再懷孕。
到了解放戰争勝利的前夕，國軍撤退前發動了大轟炸。
她媽便是那時候跟原配丈夫和兩個孩子失散了。
失散後被畢桃的父親救了，這才有了畢桃。
據畢桃的父親所說，媽媽跟他結婚後很不安分，總想着攀高枝，于是等新中國一成立，媽媽立馬抛夫棄女，離婚改嫁。
這便是媽媽的第三段婚姻。
媽媽的現任叫陸遠峰，是個陸軍師長，一雙兒女叫陸麒陸麟，比畢桃小不了幾歲。
畢桃從小被她爸灌輸了媽媽嫌貧愛富的觀念，對媽媽的現任丈夫很是仇視，跟媽媽後來生的弟弟妹妹關系也很僵硬。
倒是跟媽媽第一段婚姻裏的兩個兒女關系好得不行。
所以，別看畢桃住在大雜院，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可是沒人敢欺負她。
因為她大哥周長安很厲害，年紀輕輕，已經是個陸軍團長了，有事沒事就來大雜院看她，好叫這邊的人知道，她畢桃是有家人護着的。
周長安參軍之前是個孩子王，陸軍大院的孩子誰都打不過他，這個蘇曼妮的哥哥蘇寒夜，就是大哥的手下敗将。
畢桃要是想弄清楚蘇曼妮的事情，自然找大哥最合适。
不過畢桃剛準備下床，便被一陣眩暈打敗，再次躺回了床上。
她這段時間光喝藥了，身體太虛，起來太急，腦子缺氧了，躺會就好。
她這也算是久病成醫了吧，哎。
她受不了這陽光，背過身去好好歇着。
這時門口傳來了自行車的車鈴聲。
她那個繼姐畢逢春回來了。
畢逢春今年二十三，長得像柳嫚嫚，皮膚白淨，身材勻稱，但是跟畢桃比起來，還是要遜色一點的，尤其是畢桃那高挑勻婷的身段兒，可是好多人都羨慕不來的。
畢逢春為了不去下鄉插隊，勾引了棉紡廠職工院裏的趙紅星，那趙紅星是個沒腦子的，被畢逢春三哄兩騙，把他的烈屬姐姐攆走了，還把她姐姐供銷社的工作讓給了畢逢春。
畢逢春卻是個昧良心的，工作到手後就吊着趙紅星，一直不肯結婚。
這會兒也不知道不上班跑回來幹什麽。
畢逢春一回來就問畢桃在嗎，柳嫚嫚陰陽怪氣道：“在啊，在家裏當祖宗呢，我這衣服都洗好了，她還沒起，得用八擡大轎去請。”
“媽，她沒起就好，我跟你說個事兒。”畢逢春壓低了聲音，結果這時畢盛夏也回來了。
畢盛夏是畢逢春的親妹妹，都是柳嫚嫚跟前頭男人生的，今年也二十了，跟畢桃一個年紀，只是生日小了一個月不到。
但是畢盛夏沒遺傳到她娘柳嫚嫚的白淨和嬌媚，反倒是像她那個黑心肝的親爹，整個人給人一種很市儈、精于算計的感覺。
她的臉模樣倒是還算可以，但是膚色發黑，個子也不高，往那一站像個烤地瓜似的。
這會兒畢盛夏看到畢逢春跟她一樣不上班跑回家，意外之餘好像意識到了什麽。
姐妹倆在院子裏大眼瞪小眼，都覺得對方有點反常，便對了三個暗號——
“天王蓋地虎！”
“小雞炖蘑菇！”
“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
“只因！”
“坤坤！”
對完暗號，兩人便支開了柳嫚嫚，進屋裏說話。
說話之前還不忘推開畢桃的房門看看，見她還在睡覺，這才關上門，小聲嘀咕起來。
“你是穿來的？”
“你也是！”
“你追到哪一章了？”
“我追到番外之前。”
“我也一樣，哎呀，那怎麽辦，我剛知道這個畢桃就是咱們那個學姐蘇曼妮的閨蜜畢桃。”
“什麽？就是在親子綜藝爆紅的那個學霸畢桃？”
“對啊，蘇曼妮嫉妒她，所以就寫了這麽一本書。”
“我說呢，這個畢桃也太慘了，作者是有多恨她呀。”
“是啊，都到大結局了，也沒說清楚畢桃到底是不是周展鵬的女兒，後來我查了一下，就咱們現實裏的這個畢桃，真的是被抱錯的真千金，她已經被周展鵬認回去了。”
“我說呢，她居然可以嫁入豪門，那姬瑜對她可好了，要是個小門小戶的女兒，根本不至于把財産公證了一半給她吧。”
“就是啊，周家也不差錢，姬瑜公證了一半的財産就是表個态，以後不都是他們那雙兒女的，再說那畢桃自己也有嫁妝呢，聽說十二位數起步。”
“天哪，怪不得蘇曼妮眼睛紅得滴血，要讓畢桃在書裏給她養孩子啊。”
“現在怎麽辦，咱倆是抱蘇曼妮的大腿，還是……”
“不要，我也有金手指，我可以反彈她的金手指。我是回來跟畢桃搶婚的。”
“啊？不是吧，沈雲沉都有私生子了，你嫁給他……哦，我懂了，你是圖他那個上了福布斯榜的兒子吧。”
“是啊，只要我看好沈雲沉，別讓他跟蘇曼妮造出另外三個孩子就好，等我把小首富洗腦，只認我這一個媽，還怕以後沒有好日子過？”畢逢春微微一笑，“再說了，改開之後沈雲沉轉業下海，也是個富商呢，我可受夠了九九六了，我就想躺平。怎麽樣，你幫我吧，我把供銷社的工作讓給你。”
“好。”
不一會，這母女三個齊聚一堂，商量搶婚大計。
畢桃在裏屋，繼續裝睡。
那畢逢春小聲道：“媽，我跟趙紅星分手了。你幫我想想辦法，我要嫁給沈雲沉。”
“啊？”柳嫚嫚很是意外，“這不行吧，你爸不是說了，要他的長女才行，你到底是我帶來的，不算啊。”
“那怕什麽的，既然我改姓畢了，也管他叫爸，我就是他的長女。除非他不承認他跟你的夫妻關系。”畢逢春鐵了心要搶走這門婚事。
畢盛夏附和道：“對啊媽，我們也管他叫爸爸呢，他憑什麽不認姐姐做長女？這婚姐姐搶定了！”
一牆之隔的畢桃打了個哈欠，看來她做的夢是真的。
她才不要髒男人，正好，讓給畢逢春吧。
不過她可不能就這麽白白把人讓出去，她得戲弄戲弄這母女三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