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梨花蕭瑟悲亂葬
李無月這一路倒是挺輕松的，華寂陷入冥思，她就會拿着醫術仔細研讀，看到奇特的花草都會采摘下來，放到挎包裏。
一個月下來，李無月采了不少草藥，還救了幾個人。
華寂發現，李無月救完一個人，就會開心好久，樂此不疲的接受別人的誇贊，看着李無月的樣子，華寂知道，她找到自己的路了。
轉眼半年時間過去，兩道風塵仆仆的身影出現在縣城外的大山上，春雨連綿，滋潤了萬物，但卻吹不走空氣中的悲傷。
梨花村中有一些科舉不錯的少年，都搬到了小鎮上，所以免除了性命之憂，但卻經歷天人兩隔。
少年身穿一件蓑衣，抿着嘴望着遠方，他的嘴角已經冒出一茬胡須，清澈的眼睛跟雨水相融，仿佛成為了一體。
少女撐着一把傘，一襲綠色紗罩衣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現的淋淋盡致。
“終于到了……”華寂呼出一口氣，滿臉的沉重。
“阿寂……我們還是走吧……”李無月猶豫道。
“逃避是沒有辦法的，村裏的鄉親們還等着我們呢。”華寂拉住了李無月的手，帶着他走出了大山，半天時間就進入了廣機縣。
一年多沒回來，廣機縣沒有多大的變化，小販依舊在喝賣，婦人們撐着傘圍在一起叽叽咕咕，文人趁着雨季作畫賦詩，學子們坐在私塾裏，讀書聲蓋過了細雨。
今年的科考又是龍争虎鬥！
酒館客棧還是那麽多人，旅途回來的商人或者僧侶都會在這休息片刻，那些穿着白色文人袍，手持折扇的男子高談闊論的奔往青樓。
縱有細雨綿綿，也不能阻止衆人的生活規律，反而給忙碌的城市添加了幾分情調。
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華寂走向了縣府。
縣府裏跟往常一樣冷清，衙役們無聊的站在門口，看着落雨的街道，神情有些恍惚，不知道是想起了在家的老母，還是溫婉的妻子，又或是可愛的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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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走來的華寂二人，衙役收起了惆悵，喝問華寂所為何來。
“我要見令舒嘆。”
“大人現在很忙，明天再來吧。”
華寂皺眉，問道：“不在？廣機縣現在這麽平靜，有什麽可忙的？”
“你知道什麽？趕緊走開！”
在衙役的驅趕下，華寂二人只能走入官道，前往梨花村。
梨花村前的官道上已經布滿了苔藓，大山裏石板路的直接被雜草覆蓋，顯然很久沒人清理打掃了。
以前梨花村還在的時候，縣府都會派人清除雜草，現在物是人非，梨花村已經成為了過往煙雲，已經沒有清理的必要了。
走着走着，李無月忽然哭泣起來，華寂小心的拍打着她的後背，眼中閃着憤怒與無奈，原本美好寧靜的村莊，因為受到了波及，變成了一處亂葬崗。
整個鄉裏的人現在只要死了人，就會埋在梨花村。
“羅沖！”華寂從喉嚨裏喊出這句話，內力自然外放，吹動了周圍的草木，可想而知華寂此刻的憤怒。
春雨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兩個此刻丢失靈魂的人，用戰栗的身軀，一步一步挪到了梨花村。
春季，是萬物複蘇的集結，梨花村裏的梨花樹開滿了白豔豔的梨花，白茫茫一片，宛若缟素，凄涼蕭瑟。
伴随着冷風，梨花漱漱落下，散到灰色的墓碑之上。
往日寧靜的梨花村更加寧靜，就如一潭死水，只有梨花才能讓它泛起一層層波瀾，木屋瓦房已經不在，整個村子就如一塊平地，除了梨花樹與墳墓，一無所有。
一排排慘然的墓碑，散發出不甘且屈辱的吶喊，墓碑前的泥濘小路長滿了雜草，只有兩處被人踐踏過。
華寂脫下蓑衣，眼淚混着雨水滑落臉龐，憤怒已經全部轉化成了悲傷。
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如今因為自己的失誤變成了死地，那蕭條的梨花，似乎在嘲笑他，訴說着他的無情。
“對不起……”華寂下意識的哽咽，自責，悲哀，無助的情緒感染了李無月。
看着哭得猶如孩子的華寂，李無月也是滿臉淚痕，她溫柔地将華寂臉上的水漬擦去，不說一言。
其實也不用說什麽，一切都在不言中。
要說這世上最懂華寂的，那就是李無月了。
“去看看吧。”
華寂臉色蒼白，抓着李無月的柔荑，似乎這樣才能給自己一點安慰，同時他也慶幸，幸好李無月決定來找他，不然……他真的會後悔一輩子。
一路上，華寂提着劍，将長得已經齊腰的雜草斬斷，二人就這樣來到了一座墓碑前，墓碑的下面，埋葬着一位和藹的長輩。
“李叔……我帶着阿月來看您了……”華寂跪在李實的墓前，哽咽道，小時候李實對他的關懷絲毫不比親生兒子少，往日的一幕幕從他面前劃過。
華寂離開前，原本打算科考拿個狀元，當官後将李實接到他那裏，好好養老，沒想到出現這樣的變故。
子欲養，而親不待。
華寂現在很失神，心裏苦澀。
李無月跪在華寂身旁，眼淚已經滂沱，她撫摸着墓碑，哭道：“爹，我對不起你，以前是我太任性，總是讓你操心，我錯了，你如果能聽到的話就回應一下女兒吧……”
“我知道你以前對我嚴厲的話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我都知道……女兒錯了……”
說到這裏，李無月已經哭得接不上氣，華寂趕緊拍她後背，幫她順氣。
場面有些安靜，只有李無月的哽咽聲。
失神了片刻，華寂說道：“李叔，您在下面放心，阿月我會好好照顧的，您不知道吧，阿月現在已經拜了一位藥師為師，地位聽說很高，她的前途您不必擔心，我呢，也拜了一位師父，武功高強，等到我武學有成，我就去科考，然後将狀元花放在你面前！”
說完，華寂将身邊的蓑帽放到了墓碑上，擋住風雨，然後點燃兩根香，給了李無月一根，二人靜靜上香。
做完這一切，華寂起身，說道：“走吧，古叔還在等着我們。”
“嗯。”
在以前，古來之家就住在阿月家的後面，只要翻過一座矮坡，再過一條小溪就到。
現在，小溪依舊在流淌，嘩嘩的流水碰撞在河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河邊青翠的楊柳迎風飄揚，似乎是雨中的戰士，柳條就是他無雙的戰鞭，拍打着侵略而來的雨滴。
“這棵楊柳……之前有過嗎？”華寂猶豫的問道，李無月也是疑惑，不解的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緩緩響起。
“這是從天邊來的楊柳種子，生長成如此模樣。”
聽到這個聲音，華寂神色微動，趕緊轉身，看到同樣一身風塵的古藺。
這才一年多而已，當年浮誇好動的少年已經成長為了男子漢，嘴邊已經長滿了黑色的胡須。
在他的臉上，有一條從耳朵到腮幫子的疤痕，疤痕之深，讓人觸目。
“阿拐……你臉上的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