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黎禾從外邊回到家時,客廳裏一片狼藉。
不用說,她就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她上樓,隐隐約約的還能聽到半掩着房門在屋內哭泣的寧竹。
平時來說,黎禾會選擇上樓去安慰寧竹。但今天,她突然覺得自己壓抑的不能呼吸,這種窒息憋悶感催促着她拿着書包跑到別墅外邊,在湖邊一坐就是幾個小時。
直到夜晚的涼風吹到她的身上她才開始往回走。
再次回到別墅,客廳的燈還亮着,聽到門口的動靜,孫姨迎了上去。
“小梨,你回來啦?廚房裏還有飯,我給你熱一熱吧。”
黎禾沒有什麽胃口,但她想到了在房間中的寧竹,問:“我媽吃飯了麽?”
孫姨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黎禾會意,對孫姨說:“那幫我熱一下拿到我媽房間吧,我一會兒去吃。”
孫姨知曉她的想法,随即應下。
黎禾回到房間,她将顏料和畫筆放到櫃子裏鎖好。
視線瞥過胳膊上觸目驚心的疤,她思索片刻,從衣櫃裏拿了長袖換上。
收拾好後,孫姨過來敲了敲她房間的門叫了她過去。
黎禾放下手中的東西走到寧竹房間門口,她推開門,房間裏的吊燈打着暖色調的光,孫姨已經在桌子上把飯菜擺好。
寧竹坐在沙發上,笑着對黎禾招招手:“快過來坐。”
即使是離得很遠,黎禾也能看到她脖子上戴着的絲巾底下漏出來的一小塊青紫。
黎禾咬着下嘴唇握了握拳頭,一步一步僵硬的往她身邊挪動。
在吃飯的過程中,寧竹有些坐立不安,她不停的摸着脖子上的絲巾,生怕在黎禾面前暴露出來傷痕。
黎禾也知道她的想法,竭力克制住自己不往她那裏看,垂着眸斂下情緒不停的往嘴裏扒飯。
大米被煮的軟軟糯糯的,但黎禾吃起來只覺得有些辣嗓子。
寧竹沒有注意到她的表情,不停地為她夾菜,溫柔的問關于新學校的事情。
黎禾裝作正常的樣子,笑着跟她講學校裏的趣事。
“媽,我能重新畫畫麽?”吃完飯,黎禾坐在寧竹身邊,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的問她。
聽到“畫畫”兩個字,寧竹臉上的笑僵了一下,但随即溫柔的摸了摸黎禾的頭發:“你做什麽媽媽都會支持你。”
寧竹越溫柔,黎禾就越難受,在眼淚流出來的下一刻,她趕緊找了理由回了房間房間。
坐在窗邊的桌子面前,黎禾從袋子中拿出來了碘伏和棉簽,她靜靜的盯着這兩樣東西看,腦海中湧現出顧念景的臉。
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抿着唇,冷着臉,但從眼梢處尚能看到一絲溫柔。
外若堅冰,內含柔情。
——
剛剛過去的夏天火了一個樂隊——耀時樂隊。
在燈光閃耀的舞臺上,樂隊主唱阿珂的煙嗓聲起,對着話筒張揚放言:“年少的熱烈只有一次,永遠不要向青春低頭。”
永遠不要向青春低頭。
這句話點燃了無數少年,彼時正值青春熱血的高中生們多數為之瘋狂。
校園的小賣鋪裏能看到許多關于他們的海報周邊,也處處能聽到有關他們的讨論。
在當時,似乎沒聽過耀時樂隊就是一件很過時的事。
黎禾來到教室時,很多人圍在一起熱烈的讨論着什麽。
看她進來,圍在人群中的舒年年興奮的給黎禾招了招手:“黎禾禾,快過來。”
黎禾回到位置上,她把拿的東西放好後走過去。
“怎麽了?”
舒年年拉着她,她嘴角漾着笑,臉上梨渦明顯:“你知不知道耀時樂隊!”
黎禾點點頭。
耀時樂隊她很早就開始喜歡了,那個時候他們幾乎沒有什麽名氣。
而他們自上了一個《樂動聽》的綜藝後就立馬火了起來。
“那你知不知道耀時要來我們這裏演出了!”舒年年道。
“不知道。”黎禾搖了搖頭,“他們要來我們這裏演出?”
“我跟你講哦!這是我聽我表哥說的,他可是咱這裏體育館的工作人員,絕對沒有錯!”舒年年眉飛鳳舞的說着,眼中滿是篤信。
“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舒年年接着說,“我表哥說能給我搞來幾張票。”
“去哪?去哪?什麽票?”張志成剛來教室,就聽到舒年年說要去哪,他趕緊湊過去問。
舒年年見是他,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我才不告訴你。”
好奇心驅使着他,張志成在一旁變着花樣問舒年年,舒年年傲着頭,就繃緊了最死活都不說。
看他倆這樣,黎禾也只是在一旁淺笑。
倏忽,她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茉莉花香。
下一刻,顧念景高大的身影在她頭頂上投下陰影。
黎禾擡眼看去,顧念景踢開椅子,把書包随意往桌子上一扔。
他一張冷峻的臉上充滿些倦意,慵懶的窩在座位上,一雙長腿在這座位處似乎都有些裝不下。
張志成立馬湊了上去:“顧哥,他們欺負我,你快幫我讨回公道。”
顧念景也只是漫不經心的擡了一下眼,聲音淡淡道:“欺負你你受着。”
張志成:“……”
舒年年在一旁哈哈大笑,她拍了拍張志成的肩:“小夥子,聽到沒有,欺負你你受着。”
黎禾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笑了一聲說:“我們準備去看耀時樂隊的現場。”
“耀時樂隊?”張志成撓了撓頭,他好像沒有聽過。
“你好low啊,張志成,連耀時樂隊都沒聽過。”舒年年吐槽。
“肯定不止我一個人沒聽過。”張志成不服了,“顧哥,你聽過沒?”
“聽過。”顧念景懶洋洋的說。
“看吧,就你沒聽過,我就說你最low了。”舒年年無情的吐槽。
張志成漲紅了臉:“誰low了!不就是耀時樂隊嘛,我一會兒就去聽!”
黎禾心思沒在後面兩人身上,她從後邊轉回身時,不經意間瞥見顧念景眼底下的淡淡的黑眼圈。但她也只是動了動眼神,并沒有說些什麽。
“你要去看現場?”冷不疊的,顧念景正對着黎禾,低沉的嗓音落下。
黎禾淡淡的“嗯”了一聲。
她手中正握着那支與顧念景一起去周老那拿來的畫筆,畫筆筆杆硬挺,木質的材料看起來有些年代感,但總的來說,用起來很順手。
“胳膊的傷怎麽樣了?”順着她拿筆的手,顧念景視線移到了她的胳膊上。
黎禾穿的長袖外套,她的傷口處被完全遮掩住,他看不出是否已經痊愈。
“已經沒什麽事了。”黎禾道,“謝謝你的藥。”
“還謝?”顧念景聲音不輕不重,他幽深的眼眸中溢出了一些散漫,“新同桌,你怎麽這麽喜歡道謝?”
“既然這樣,你不付出點實際行動?”
顧念景的身體突然往黎禾的位置那傾,他手撐着桌子,胳膊上的肌肉鼓起,桃花眼中還挂着挑弄的笑。
那模樣,痞的不能行。
兩人的臉只有十指之間距離,呼吸相互交纏,近到連彼此的心跳都能聽到。
黎禾面無表情的別過去臉,聲音寡淡:“你想要我做什麽?”
顧念景舌尖抵着頰側,直勾勾地盯着她耳垂泛起的那抹紅,嗤笑一聲:“現在不用你替我做什麽,先欠着吧,等我想好了再來找你兌現。”
黎禾背抵着牆,她突然覺得有些燥熱,就好像當初盛夏,日光落在身上,照的渾身發燙。
話落,顧念景坐直身體。
黎禾周圍有關他的氣息一瞬間消失,她不由自主的輕舒了一口氣。
與他近距離接觸,她還是沒有那麽的平靜。
就好像是湖裏落進了石子,內心總會泛起陣陣漣漪,水波晃動,心也在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