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yes

第10章

從醫院出來開車回家路過那家西餐廳，等待綠燈的時間手冢幾乎是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幾個小時前坐過的窗口。說要再呆一會兒的人似乎已經回去了，摺好的餐巾擺放在高腳杯裏，桌面也早已收拾得幹淨整齊，只有溫柔而朦胧的燈光灑落在座位上，在腦海裏幻化出根本不存在的影像，言笑晏晏。

低吟一瞬，手冢在紅燈變化的瞬間打了下方向盤，記得以前這裏有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現在……也許還在吧……

他在便利店裏挑了一本很厚的相冊，封面上有淺藍色的花紋，是白色信封上印的“Blue Cherries”那般的顏色。付款回家，把連同上一回不二給他的照片全部插進去，依習慣在旁邊标注日期。

第一次和第三次相遇的日期。

屬于他們兩個人。

他坐在沙發上慢慢地一頁頁翻過去，插入了照片的紙張些微堅挺，摩挲着刮過他的掌心。

值得珍藏的瞬間……

附着記憶的東西……

我是這樣生活過來的，曾經的每一天，我都真實的經歷過……

翻到最後一頁，兀然想起那時坐在對面的人的臉龐，縱然是微笑，那笑容卻空洞到成了一個薄薄的殼，輕輕一戳便分崩離析。還有那聲音和反常的靜默——那種不能掌控的讨厭感覺又慢慢湧上來——明明是幫自己解開心結得以釋懷的話語，為什麽再想起當時的氣氛，會有一種無所适從的心疼？

下次再見面，一定要問清楚才好……

……

只是，下次見面的日期，似乎遙遙無期。

抛開那句關于吉祥物的話不談，不二所說的紛至沓來的拍攝合約倒似乎是真的。再加上外科室恢複正常的忙碌日子，接下來将近兩個月的時間裏，再也沒有見過面。

不過确實也沒有什麽見面的理由……在那種無所适從的心疼從回憶中又緩緩的冒出來時，手冢也有些無奈的察覺到了這一點。

不過，完全沒有見過面這一說，其實是不大嚴謹的。好歹也打過兩個照面。僅是照面而已，最多加上一句問候，便匆匆擦身而過。

一次是心疼兒子忙碌的母親“善解人意”地再次把相親地點安排在那家西餐廳而後兩個人終于無話可說的時候，看見了坐在窗邊的角落裏的不二。随後對面的幸子小姐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于是後面的活動便是兩個人盯着帥哥一直看，而背對着他們的不二還無知無覺地悠閑挖着一大杯的芥末冰淇淋，吃得不亦樂乎。最後離開時終于發現了這邊目不轉睛行為詭異的兩人，笑着點點頭，轉身離去。

第二次同樣是在那家餐廳，這回先看到的卻是坐在他對面的男子，陽光俊朗，一頭銀色的發絲如雪緞般閃閃發亮。加之坐在正對門口的位子上，由不得不引人注目。不二好像比上次見還瘦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過于忙碌的關系。只是眼神灼灼的極有精神，漫着清淺的笑意，很開心的樣子。兩人話雖不多，偶爾約略交談幾句，但是明顯有着很好的默契。那種感覺，就像手術時配合長久的醫生護士，只要伸出手就知道要的是什麽器具。只需對視便可以知道對方要說的一切，一切事情。深深看到心底。

那天的一頓飯有四五個電話打來攪擾，讓手冢吃的頗為不爽。潦草的用完最後一道菜準備趕回醫院的手冢想着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轉身卻看見黃昏的日光滿滿灑落了那兩個人一身，頗為似曾相識的景象裏，他看見那個銀發男子如黑曜石般的明亮眼瞳裏隐藏不住的深深溫暖笑意……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次是自己轉身，離去。

……

初春過去，夏天來臨。

手冢坐在辦公室裏無意識的看到桌上的電子日歷，恍覺已經過去了這麽久這麽久。果然，依哲人所說，時間流逝的速度，如同白駒過隙。

如果按照當下在護士裏盛行的養成游戲《模拟人生》的方式計算。自己和不二周助從前積累的那麽一點點熟悉度，估計早已在這麽漫長的日子裏，消磨殆盡，回歸為零。

說有什麽倒也沒什麽。只不過，如果成為陌生人的話，當初所想的追根究底的話，恐怕也就不能那樣輕易的問出口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