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明明剛才衆人還在喧鬧着擺放布景,調試燈光,卻在這一瞬變成了詭異的安靜。不二有些詫異的回頭,目光掠過黑暗的邊緣,看到了站立在那裏的菊丸,大石……手冢國光。
說實話,除了表情氣質,那個人,明明是忍足侑士。
他微笑着暗暗贊頌英二的化妝技術,一邊站在光明裏仔細打量。同樣帥氣的面容,俊朗的眉目,舉手投足間逸出同樣不經意的優雅,身材同樣的挺拔修長,是生來的衣服架子。盡管緊身的牛仔小褂深色長褲不是他的風格,照樣穿的別有風味。點綴的亮片鏈子在半明半暗的光線裏閃爍,如同那鏡片後灼灼繁星般的眼瞳。
不過,那絕不相同的冷峻表情和怎樣也遮掩不住如王者莅臨般的氣勢,還真是難辦吶……
想至此,喜歡用挑戰來使生活變得更加有趣的不二周助笑得愈發燦爛。從那些因怔愣而成為雕像的人群中走出來,伸出手道:“願我們合作愉快,‘忍足’君……”
手冢的棕色眼瞳在圓形鏡片後閃過一道光線,從容伸手交握:“……請多指教。”
……
布景做的真是精致……
手冢站在深藍色的平臺上,斜倚着“主角”——機車,略略偏一點角度便直面了整幅的布景。像是色彩的漸變,從腳下延伸而去,深藍,蔚藍,淺藍,而後凝成遠處的一條線,躍過分割的交界,是暖橙,金紅,淺黃,再至蔚藍。最高處是沉靜的深藍,像是從腳下而始,邊緣而終,旋轉着的輪回。四周的燈光處在一個恰當精巧的角度,暖融融的光線似乎由圖中發出的一般,朦朦的籠了一身。
滄海落日。
像是夢境裏最為柔軟的場景,幼時歸家路邊嬉戲的公園,春日裏紛飛的櫻花,和室裏氤氲的茶香,一對老人相攜而去的背影。來世今生。
那樣溫暖的色澤裏,彼時不二的一個轉身,讓他突然想起那天的餐廳裏,他坐在窗邊,披着暮色招手微笑的模樣。
如此記憶猶新。
“吶,‘忍足’君……道具……”不二不知什麽時候走上來,遞過一支袅袅燃燒的煙,“小心不要被燙着啊。放松,開始了哦……”
手冢淡淡的嗯了一聲,轉眼瞥過四周林立的攝影器材,擺回剛才的姿勢。便聽見菊丸擔心地小聲道:“不二不二,這樣……真的行麽?背影nia……”
“這樣啊……當然不行,”他聽到那個微笑的聲音似乎思索一瞬,不急不緩地說道,“如果英二幫我把那邊的幾盞燈關掉,就沒問題了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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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唔……”
噼啪幾聲,四周的光線暗了下去,面前像是從畫面裏投射出的光,成為了攝影棚裏唯一的光源。因為背對着他們,所以無法知道衆人都在幹什麽。空曠而安靜的空間裏,只能用耳朵敏銳的捕捉到輕微腳步聲和衣料摩擦的窸窣響動。照相機拍攝的聲響也是細微的,只有間或身後一閃而逝的光線才能表明工作的繼續。手指間夾着的煙卷靜靜的燃燒,證明着時間的流逝,煙霧盤旋升騰,逸入鼻腔有輕微的薄荷香氣。
似乎很久都沒有照過照片了。
真的是很久了,家裏那一厚本的相冊,從大學畢業之後好像就再也沒有放進一張照片。大幅大幅的空白。雖然以前的照片也不是很多,但每次翻起這一段的時候,總覺得人生缺失了一塊一般,無處找尋。
其實手冢國光并不是不愛照相。只是對于他這般“傳奇”性人物,公衆多少都有着探究的好奇心,這樣的心态隐藏在那些鏡頭後面,便扭曲了攝影之單純留存的初衷,變為了挖掘窺探。那種赤裸裸的呈現感讓他感覺不适而厭煩。況且,手冢始終堅信醫術這種東西,從來只有在病人身上才能得以最好的驗證與證明,不需那些無聊的宣傳造勢。只是久而久之,連帶着攝影這件事也無甚興趣了。
所以,像現在這種心平氣和的感覺,真是很久都沒有體驗過了。
并不是因為以他人的身份拍照而産生的脫離的無幹的輕松,而是覺得,這些人,是純粹為了拍攝而拍攝。雖然難免有些商業行為,但那種對工作的認真和眉目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熱忱和喜愛,足以輕易撼動人心。
否則,早在幾周前,那個叫做Fuji Syusuke的攝影師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送還那些不經意間拍得的照片。如果他同那些人一樣,那麽自己的照片早已流傳在街頭巷尾,而自己毫不知情。
否則,自己也不會在這裏。也不會同意,雖然是以他人的身份,拍攝着可能會放在雜志封面的宣傳廣告。畢竟是不同的兩個人,也許哪裏的一個微小的破綻,便會為他人所覺察,從而引出一發不可收拾的後果。手冢深知這後果的厲害性,不過,他還是站在了燈光之下。
Fuji Syusuke
我以我的信任作為報答,請不要辜負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