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吃糖
要是旁人這般作,趙堰說不定一巴掌就給招呼上去了,他實在地、着實地覺得沒眼看。
但眼前這人,他卻是确實沒法了。
“等着。”趙堰咬了咬後槽牙。
宋檀望着趙堰将要出門去的背景,呆呆問:“你要去哪兒?”
她都這般難受了,他還要走?難不成同她爹娘一樣,也是不要她了?
果然,男人的嘴,慣會的騙人。
什麽會讓她吃肉,什麽可以和他說,不過都是一時興起,說說的罷了,哪兒能值得當真。
一時之間,宋檀腦內莫須有的情緒可謂是千轉百回,想得老多了,好似趙堰這人臉上明白白的寫着“負心漢”三字。
趙堰瞥見宋檀雙眸中含着的碩大淚珠,一字一句咬牙道:“伺候你,總可以了吧。”
“我也沒說要你伺候的。”宋檀垂眸小聲道,怎麽話從他嘴裏說出來這般不中聽呢。
過了半晌,趙堰打了一盆涼水進來,看了眼跟個病貓似的宋檀,擰幹手中的濕帕後,“啪”的一聲蓋在宋檀的額上,“你可閉嘴吧。”
宋檀動了動唇,奈何喉中刺痛,話說不出來,她只得閉上了嘴。
涼帕在額上過了一遍又一遍,宋檀額上的溫度依舊不減,隐隐的還有着愈發燙人的趨勢。
趙堰将帕子一甩,瞧了下屋外方吐魚肚白的天,嘴裏低聲吐出二字。
宋檀眼睛閉得緊,像是什麽意識也沒有了,就只眼睫不時微微顫動兩下,頸側的位置,泛出兩三滴的冷汗。
一會兒又是燙,一會兒又是冷的,趙堰都不知道宋檀是想擱這兒給他鬧哪兒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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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拍了拍宋檀的臉,“等我。”
宋檀沒怎麽聽明白,她試着擡起手臂,沒想盡是徒勞,連眼皮也睜不開,又何談還能大動作,她只是再聽見了趙堰向外跑去的腳步聲。
趙堰将大夫請回來時,天都還沒大亮。
蓄有花白胡子的劉大夫背着藥箱跑在趙堰的身後,他的年紀大了,跑不了多長時間,短短一程路,這會兒他已經是氣喘籲籲,累得不行。
半個時辰前,劉大夫在家中好好的睡着覺,被屋外一陣急促大力的敲門聲驚醒,他再出門聽趙堰描述一番,當真是以為了趙堰家中的那位人生了大病,這不,立馬收拾收拾背上藥箱就跟着趙堰過來了。
醫者仁心,能快一些救人最好不過,病可是拖不得的。
劉大夫一路上想的便是這句,是以半分都未耽擱。
然而,當劉大夫跟着趙堰進了門,看見宋檀的那刻,他是萬分想将藥箱子摔在趙堰的身上。
“這就是你說的出了大事兒了?人都被燒暈了?再稍晚一步人就要沒了?”劉大夫一會兒指指宋檀,一會兒再指指趙堰,他只要一想起半個時辰前趙堰的誇大形容,就氣得發抖。
趙堰認真,“是啊,她都說胡話了。”
還管他叫爹來着了。
劉大夫足足深吸好幾口氣,算是不與趙堰計較此事了,但他一轉身,看見宋檀身上蓋着的兩層被褥時,又氣得差點跳起來,“天兒這麽熱,你給人蓋這麽多,不怕将人給捂死了?”
“我摸她身上冰的嘛,就想着多給她蓋一蓋了。”趙堰抱起宋檀身上最上的一床被褥,再一摸宋檀的手時,熱得他都以為自己是摸着了個手爐,趕忙又将剩下的那床被褥給掀了。
劉大夫坐下替宋檀仔細把脈,捋着胡子說:“她這只是簡單的着了涼,白日裏太陽盛,晚上又刮大風下大雨的,天變得太快,着涼很正常。”
“就沒了?”趙堰問。
“你還希望有什麽?”劉大夫呵了一聲。
趙堰摸摸鼻尖,不再吭聲。
劉大夫看完後,留下一張藥方,再囑咐趙堰幾句,便離開了。
白日裏,宋檀好了許多,除去喉嚨仍有點兒痛,別的沒什麽大礙了。
趙堰恰熬好藥,端着藥碗走進來,遞到宋檀面前。
“昨日,你是想去等你爹娘?”他問。
昨日自兩人回來,趙堰沒有開口問過宋檀任何一句,現在過了好幾個時辰,他猜也該猜到了。
不然為何她能足足在鎮口哪兒坐上好幾個時辰,搞得他們還以為她是要投井不想活了。
宋檀接過藥碗,微不可微地點了下頭。
趙堰語重,“你這不是傻嘛,你想見你爹娘,自己回去不就好了,你幹等着,他們也不知道你在等他們啊。”
“我為什麽要回去,明明是他們先不要我的。”宋檀當即反駁,話說得快了,喉嚨又一陣一陣地疼。
“那你為什麽偏還要等他們?這不自個兒矛盾麽?”
宋檀端着藥碗的手指縮緊,好不容易才幹淨的眼眸,隐約間又有了些水意。
趙堰彎了腰,瞧見宋檀要落淚不落淚的模樣,皺眉道:“你怎麽又哭了?”
“你不懂。”宋檀吸了吸鼻子,望着藥碗裏褐色的藥汁道。
“好好好,我不懂,我不懂行了吧。”趙堰連連應聲,末了,他拍了拍宋檀的腦袋,笑道:“快點兒喝藥吧,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宋檀晃了晃腦袋,躲開趙堰的手,擡起頭瞪着他,“你別碰我的頭。”
“喝你的藥吧。”趙堰不以為意縮回手,絲毫沒有任何的怒意。
宋檀望着趙堰唇角邊上漾起的弧度,愣了兩三秒,繼而淡淡垂下眸,仍是盯着碗裏還尚還冒着熱氣的藥,鼻尖止不住發酸。
其實,說真的,已有了好多年沒人再這般對她好過。
小時,她在娘那兒從來都是得不到任何多餘的神色,不管她做什麽事情,好的,亦或是壞的,娘從來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只會對兩個弟弟好,而待她向來是漠然,可偏偏漠然才最是傷人,好似她不是娘親生的一樣。
只有爹會笑着耐心哄她,他知曉娘不喜她,自也多給了很多很多的父愛,爹待她總是慈愛居多。就像她七歲那年,在娘那邊受了氣,一個人偷偷地跑出了府,蹲在街角處不願回家時,爹會帶着糖丸來尋她,牽着她的手帶她回家,叫她不要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一切的轉變發生在十二歲那年,爹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同娘一樣,也不會再多看她一眼,甚至生氣的時候要居多,在無數個時刻裏,她不止一次地懷疑過自己是否真的不是爹娘親生的。
再後來,她受了氣,仍是會偷偷跑出府,依舊是會蹲在街角處,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位置,只可惜無人再來尋她,亦無人再來帶她回家。
她在宋家,自來都是多餘的。
眼淚一滴滴砸到碗裏,激起一圈圈不起眼的漣漪。
“怎麽還越哭越兇了?”趙堰湊到宋檀的面前,像是要将她看個明白。
宋檀別過頭去,鼻音重重,“沒有。”
她執起碗,小口小口的喝着藥。
藥汁蔓延口腔,雖是苦澀,卻滿是溫熱,證明着熬藥人所做的一切。
還剩下半碗藥時,宋檀緩了緩,一個沒注意,嘴裏忽地被塞進來一塊兒東西。
她瞪圓了杏眼,錯愣地看着一臉笑着的趙堰。
甜意自舌尖散開,她再咬了下,嘗出是甜甜的杏仁脯。
“以前我小妹每次都不喜歡喝藥,總說藥太苦了,不願意喝。我就給她吃果脯,一碗藥,一塊兒果脯,她喝得老快了。”趙堰解釋,想起往昔年小妹趙曼乖巧溫順的模樣,不自覺地笑了下,眉梢揚起之時,很是俊朗。
“別哭了,藥涼了,就更苦了。”他又補充。
宋檀“嗯”了聲,咽下杏仁脯後,繼續端起碗喝藥。
“你不就是想你爹嗎?你爹不要你了,我要。”趙堰豪邁再添一句。
宋檀差點被嗆到,敢情鬧了這麽一大圈子,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可她還未來得及說話,繼而卻又聽趙堰大方地再道了一句。
“大不了我給你當爹!”
作者有話說:
以後更新時間都改成晚上12到1點吧,大家可以等着第二天早上來看。
其實這本文最初的靈感來自專欄《醜女與瘸子》那篇,宋依對趙俊做的一切真的是很多很多了,這本咱們就調換一下,換趙堰給宋檀做
:D
然後再補充一下吧,這本文的話,和上本《負春》差別蠻大的,沒啥什麽虐點(自認為應該沒有吧),也沒有什麽狗血誤會啊或者是深仇大恨,通篇比較偏向于日常市井風,人設不是很完美,也都有各自的缺點,但卻也會為了對方,一點點慢慢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