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嫁人
酉時時刻左右,殘日将落未落,淡淡撒下的餘晖裏帶着一抹難歇的悶熱。
一陣又一陣的熱鬧喧嚣聲透過被人微微合上的門窗傳進來,細聽時,甚至能清楚地聽見幾道屬于道喜的聲音。
宋檀坐在喜床邊,一雙手死死地揪着身上的大紅色嫁衣,像是借力抒發着心中的郁悶,指尖一遍又一遍地順着嫁衣上繡着的金色鳳凰劃過,不時還用指甲扣一下,十指裏已有了六七指泛紅,掌心裏也沁出了一層的薄汗。
有不滿,有燥悶,也有不安,但更多的,卻還是緊張。
因頭上頂着一張紅蓋頭,她的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紅色,什麽都看不見。
唯有微微垂下頭時,宋檀才能勉強看見自己緊緊挨在一起的兩只腳尖。
自半個時辰前喜婆笑着一張臉半後退着地出了門後,這間屋子裏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所以,應該,沒有人能看見她做了些什麽不合規矩的事情吧?
宋檀一邊淡淡這樣想着,一邊破罐子破摔般地掀了頭上的紅蓋頭。
發間的朱釵因她的這一動,相繼發出清脆的相碰撞聲,叮鈴鈴的,在空蕩蕩的屋子裏有些刺耳。
宋檀晃了晃腦袋,重重呼出一氣,見着周圍确實除了她以外确實再無另一人,那道僵了一個多時辰的背脊才在這一刻驀地塌下,露出最真實的疲憊與煩倦。
好像從一個多月前,父親官場失利,她們一家搬來這座較為偏遠的淮武郡後,她許久都未像今日這般靜坐過。
宋檀生來便不讨喜,生母秦佩杉對她向來都是漠然,唯有父親宋泰清會耐心地哄着她,但這也僅限于她小時,到了後來,宋泰清不知怎的,終究也是同秦氏一樣了,半點不再複父親該有的樣子。
以前不怎顯,再怎宋泰清的官職在,月銀尚可,沒少過宋檀什麽東西,更未缺過她吃的或是穿的,甚至宋檀還有點嬌氣的毛病存在。
可現下,宋泰清的官職沒了,相當于屋子沒了頂梁柱,到底會塌。一家人吃飯都成了問題,又怎還會過着同京中一樣的悠閑日子。
這不,來了淮武郡還沒半個月,宋檀就被宋家夫婦“賣”了出去。
照着秦佩杉的話來說,十六七的年歲本就應該出嫁,如今恰有一人合适,給出的聘禮還多,嫁誰不是嫁?怎麽就不能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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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檀想起出嫁前一晚,秦佩杉漠着一張臉給她說的這些話,眼眶不自覺地又紅了些許。
其實別的她都可以忍受,如秦佩杉所說,嫁誰不是嫁,可她也曾是想過要嫁個好人家的。
但如今她嫁的這人,卻是沒一項能滿足了她心中所願。
或者也可以說與她未出閣時內心裏所想象的文質彬彬的讀書人,完完全地全相反,一點兒也沾不上邊。
讀書人是怎麽樣的,她嫁的這人就跟個反着長了一樣,脾氣糙、性格粗魯,半點不見文化人的斯文模樣。
哪怕到了現在,宋檀依舊能記得今早上,那人半俯下身,朝着她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時的模樣。
不過若是這樣說,其實也不對,畢竟她頭上頂着紅蓋頭,眼前除了一寸的腳尖,別的什麽都看不着。
宋檀能記得的,也就只是他帶了薄繭的掌心觸覺。
但僅此也就夠了。
那雙手不止有薄繭,好像還有一道疤,宋檀将手放上去時,特別想縮回。
偏生那人的力氣十足大,半點讓她縮回手的力氣都不留。
無法,宋檀只得垂着腦袋,閉着嘴,暫時當個沒有任何意識的啞巴。
如今距迎親時的場景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照理說,當時掌心相握時的觸感應該已經忘得差不多。
可宋檀就是能記得,清清楚楚的記得。
連帶着此時此刻,宋檀的那只曾被他握了的手又發起了燙,無聲無息地告訴着她這不是夢。
再一聯系着眼前陌生的房間,宋檀就是想逃避都不可能,只能硬着頭皮走一步算一步。
末了宋檀伸出手,重重按壓在胸口之上,嘴裏小聲地反複念叨。
“不要怕,不要怕,有什麽可怕的啊。”
“他一個沒念過書,沒文化的人,也值得怕?”
“大不了,到時扯着嗓子喊就罷了。”
可下一刻,外面傳來的聲音便讓她的這點微微能夠壓一點心跳聲的□□似的想法瞬間沒了個影兒。
屋外有人起哄說道:“我說,要不咱們叫新娘子出來跟咱們見見面呀!好歹是一個成婚的大喜日子,哪兒有不出來見人的?”
“對對對,就是,讓嫂子出來和趙哥來個夫妻敬酒、或是親一親,也讓咱們樂呵樂呵。”有人禁不住附和。
“去去去,別把老子的人給吓着了!”
這時,忽地一道低聲的呵斥響起,在鬧哄哄的喜宴間,帶了抹不可忽視的勢氣與迫威。
不過可惜迎來的,依舊是滿堂的哄笑。
“喲,趙哥這是心疼媳婦兒了呀?真的一眼都不肯讓我們看一下?”
……
屋內,宋檀臉色發起燙,半點都不想再聽見一句。
不過也不知到底是不想聽見前面那一人說的話,還是最後一人說的話。
又是過了半晌,不知怎的,屋外的聲音開始慢慢的小下去。
宋檀蹙了蹙眉,細聽着外邊的動靜,不放心地起了身,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道小小的縫隙,想去看看外邊兒現在是怎麽樣的情況。
只一眼,她率先看見的,卻是同她一樣,穿了一身大紅色喜服的人,的背影。
除了那人的,還能是誰的?
“砰”的一聲,宋檀看都未看清,立馬心虛般地關了窗,一點兒都不願再見院中的景象,胸腔裏的那顆心髒更是越跳越快,像是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
此時的院中,新郎官趙堰正在送客。
大紅色的喜服穿在他的身上,其實并不怎麽襯托出今日該有的氣氛,反倒是與他大手的性子有些相反,半點不搭。
不知道的人,怕是以為這會兒哪兒是什麽趙家辦喜事,分明要更要像土匪娶親一些。
而且這親,還是劫來的。
趙堰家中并無長輩,今日來的人多是他的一些兄弟,衆人平時嘴粗慣了,半點不覺整個宴席間他們開的玩笑話有什麽不妥。
甚至連現下要走時,他們都還不忘再打趣趙堰一番。
走在最後的那人,臉上挂着的一抹笑越發像是得逞後的肆意,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趙堰的身後,眼底的淡笑意味不明,他拍了拍趙堰的肩,一字一句皆是宛如過來人般的資深,他對趙堰道:“今晚當心着點兒啊。”
趙堰揮開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嫌棄地皺眉直言道:“別給老子說這些有的沒的。”
他好不容易娶着了老婆,才不想第一日就将人給吓着了。
那人無所謂地聳肩笑了,心中只嘆趙堰這還是太年輕了,畢竟周圍就只剩下趙堰一人單身漢,有時候想想,也覺得是可以稍微體諒體諒的。
“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們倆了。”那人揮揮手笑了笑,并不打算再停留。
直到眼前再無任何煩躁躁的礙眼人和事後,趙堰才松了口氣,他摁了摁眉心,因着喝了酒後腦袋沉,其實并不好受。
不過在他擡步往屋子裏的方向走去後,腳步忽地卻一頓。
繼而浮現在他的臉上的,是一片的喜氣。
想想他自己就覺得美妙,沒想到到頭來,竟能讓他撿着這麽大一個便宜。
今早的時候,他握過她的手,心中只嘆,白白嫩嫩的,可真軟啊,一點兒也不像是他們這些做粗活兒的人。
話雖是這樣說,可在趙堰心裏,更多的是自豪,誰家娶了個大美人不高興的啊。
鎮子上,沒一個人娶的婆娘比他娶的這個更好看的!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臉上貼金?
對,就是臉上貼金!
思及此,趙堰的腰杆都挺直了兩分,止不住揚起的嘴角更是壓不下,霎時便将方才酒席之間,有人對他曾說的那句“沒想到你這癞□□也吃到了天鵝肉”給抛到了九霄雲外。
眼下沉沉腳步聲都似帶了抹不起眼的愉悅,跟個恨不得立馬飛奔屋內一樣,心急得很。
而這邊的宋檀自回到了喜床邊上坐着後,藏在寬大裙擺裏的一雙腿,早已隐隐地打起了顫,就連攥着蓋頭的那雙手也一直抖啊抖的。
特別是在聽着門面那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的情況下,好似外邊兒的人每多走一步,宋檀的心就要多急跳一下。
砰砰砰的,完全不停。
最後宋檀實在抵不住無措感,幹脆又将蓋頭重新蓋在了頭上,心中一個勁兒地默念,“看不着,看不着,看不着……”
妥妥的就是一個掩耳盜鈴。
不過宋檀的心中其實還有一句,是她昨晚上想了老久的。
只是,她暫時還不敢念。
就在四周靜得只剩下心跳聲時,猛的一道“砰”的推門聲,驀地響起在斜前方,直直叫宋檀驚得下意識地渾身抖了下。
暗沉的屋子內因逆着光線站在門口的人,在亮了半剎後,瞬地又投下一片陰影。
趙堰踹開門後,站在原處毫不顧忌地滿足笑了笑,一開口便是他固有的粗邁大嗓門。
“媳婦兒!”
趙堰搓了搓手,激動十分,因着滿腔喜悅占據所有理智,眼前便只剩下宋檀的嬌小身影。
佳人抱在懷中的感受猛地如潮水襲來,灌滿胸腔,四處亂撞亂碰。
雖然他現在連宋檀的小手都還沒有摸着,腦子裏想的卻滿是抱人的溫軟美夢了。
就在趙堰又一試探性的“媳婦兒”喊出口之際,宛如驚弓之鳥的宋檀再也忍不住,一把掀了蓋頭差點跳起來。
擡眸對上面上神色被身後斜陽陰影遮住大半的趙堰之時,宋檀又覺得他那氣勢跟個山寨上搶親的二當家一樣。
宋檀腦子一暈,心中唯嘆,累了,絕了,毀滅吧。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開文啦,橘子小九帶着她的文文走來啦。
這章給寶們發一波紅包~好久不見
文案小改過,但是內容不變,還是那個故事,是一篇比較簡簡單單、可可愛愛的文,希望大家能喜歡,麽麽~
這裏再放個下本文的文案——
《他是怪物》
她在一次外出中,誤掉入充滿濃沉瘴氣的黑色森林。
她害怕得發抖,只想回家。
他人首羊角,雙眼茫白卻又含有一點隐隐的幽藍色,身子是長有四肢的馬身,人不人,鬼不鬼,野獸不像野獸,怪物不像怪物,一張俊美絕倫的臉,世無其二。
他憑着嗅覺找到她,在她頸邊親嗅,暧昧的氣息從他的胸腔裏漸漸散發開來。
他想要她做他的配偶。
她更加害怕,但不得不迫于眼前所需,爬上他的背,由他馱着她回到屬于他的王國,做他的妻子。
他的真身,是一條會吐着信子的蛇,渾身冰冷,毫無溫度,每次她都覺得被他纏上時,她會被凍死。
終有一天,她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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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裏,他撞破層層牢籠,只為回到她的身邊,擁着陷入沉睡的她,用自己的血塗上她的胸口,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她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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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貼士:
1、手動高亮,文章屬于古代架空奇幻,又奇又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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