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節
?等一下不喂你吃,餓死你!”一邊說着,一邊拿掃把去把那群到處亂跳的雞趕出門外。
等阿婆把凳子上的雞屎抹走,我還是不敢坐,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雞屎,我并沒見到雞在上面拉屎。
“媽……”我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什麽事?快點說,我沒時間了。”母親正忙着要送兩個弟弟上幼兒園。
“我……”
“哎呀,沒什麽就別說了,我要走了。記得給煤爐添上煤餅再去上學!”母親牽着兩個五歲的弟弟下了樓。我在陽臺望着她把兩個弟弟一前一後地抱上自行車,歪歪扭扭地騎着進入了那條不太寬的水泥路。
媽媽,其實我是想跟你說,我來月經了,我需要衛生紙。我已經從你房裏偷了半年衛生紙了,而你的衛生紙總是不夠我用。我已經是個快十三歲的女孩,我想跟你說的東西很多。
直到我十六歲的時候,母親才好像突然醒悟似的問我:“晨雨,來月經了嗎?”
好擠啊,書店裏擠滿了人。我臉朝着書架在翻閱一本我喜歡的散文集。
怎麽總是那麽擠,我快要被擠到書架子上了。我艱難地移動腳步,換了個位置。可是沒多久我又被擠到書架上了,而且我明顯地感覺到身後有硬硬的東西在我的屁股下面動來動去的。我不禁回頭看了一下。這一看把我吓壞了,一個露出**的男人正緊緊地貼着我。我的心怦怦地跳着,用力把他推開,鑽過人群沒命地往家跑。
回到家,我馬上沖進沖涼房,花了半個小時把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才心慌慌地走出來。在接下來的幾個月裏,我心驚膽戰地度過每一個日子,每個晚上都在仔細地瞧自己的肚子,看看大起來沒有。
我不敢跟媽媽說,媽媽從來沒有時間聽我說我的想法和感受,我也就從來不會跟媽媽講我的想法和感受。
我不敢跟老師說,老師都是男的,他們的眼神好像總是很特別,特別到令我渾身不自在。尤其是那個生物老師,他只講《植物》和《動物》,那整整一本《生理衛生》他一句話都沒講過,他說:“這本書嘛,不好講,你們自己看吧。”一邊很神秘的笑着。我想那肯定是一本壞書,結果就從來沒翻過。
我也不敢跟同學朋友講,她們平時就經常拿男女同學來開玩笑,開得我都臉紅了,每次都遠遠地躲開。
我就寫日記,然後把它藏起來。十五歲的時候我寫的日記很厚很厚。
我躺在我小房間的床上,心裏滿是憂傷,因為我快要死了,我将要結束自己十六歲的生命,離開這個世界。
我的一側**長了一塊很硬的東西,摸上去還很疼。我知道我長了腫瘤,得了癌症。我想起初中時候大家都追着看的日本電視連續劇《血疑》,那個純淨乖巧的幸子,十七歲的時候因為白血病悲慘地死去了。我将要跟她一樣,可是我才十六歲啊。這麽想着,我常常就無限悲傷地落淚。
有一天我終于給母親寫了封信,寫了我的腫瘤。我把我的絕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眼淚直流。最後,等天黑母親睡覺以後,我把信從門縫底下偷偷地塞了進去。
羞怯讓我好幾天不敢擡頭看母親。可是母親沒有任何表示,我心如死灰,想着連母親都認為我已經是死人一個了。幾天以後,母親慢條斯理地把我帶到一個女醫生的家裏。
那個女醫生,她說,那不是腫瘤,是乳腺增生。
“我一直搞不清楚,女人是怎麽把那麽大的一個孩子生出來的!太偉大了!”大學一年級的某一個晚上,同寝室的盈發起了當晚談論的主題。
“就是啰,我也覺得奇怪,我便秘的時候都那麽難受,孩子那麽大,怎麽拉得出來呀!”桐說。
“啊?孩子是從**門出來的?”盈很驚訝地叫起來。
“難道不是嗎?”桐奇怪地問,“要不從哪裏生啊!”
“我一直以為是從肚臍那裏生出來的呢!”盈恍然大悟,“可是,從**門出來多髒啊!”愛漂亮的盈很難接受。
“孩子應該是從……從**生出來的吧?”我小心翼翼地說。
“對了,孩子就是這麽生出來的。”寝室裏最大的彩虹開口了。
突然大家就都不出聲了,好一會兒盈才小聲嘟哝着:“那不更痛了?我的天啊,太恐怖了!”
第二天我們在寝室學做茶葉蛋,我正要拿着那一兜的雞蛋去洗。
“雞蛋也要洗的呀?”盈奇怪地看着我。
“當然要了,你看上面沾了雞屎呢。”我也奇怪地望着她。
“怎麽會沾着雞屎呢?”盈更奇怪了。
“從屁股下的蛋當然沾着雞屎了。”
“啊?雞蛋是從屁股生出來的呀?不是要從**生出來的嗎?”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來,竟然有人比我還白癡,“孩子,明天你去研究一下,看雞的**在哪裏。”全寝室的女生都笑出了眼淚。
“看來我們全部大學生都是不合格的——生活白癡!”我說。
“我更喜歡讀西方的小說和詩歌,那麽**澎湃的,讀起來有很強烈的快感。”我說,我剛讀完司湯達的《巴馬修道院》,“還有,西方的電影拍攝也是這樣,淋漓盡致,汪洋恣肆,一洩千裏。”
我們寝室的同學正在讨論東西方文學的差異。
“你好惡心啊。”剛好在我寝室的一個老朋友湊近我耳朵小聲說。
我好奇怪,我怎麽惡心了呢?很快醒悟過來了,因為我公然大聲地用了“快感”這個詞,在她的觀念裏,快感就是指性快感,她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做藝術快感。我有點憤憤然,她的腦子怎麽轉的,再說了,即使是性快感,也是美好快樂的呀,怎麽就“惡心”了呢?
……
無知的結果是什麽?不敢說出自己想法的結果是什麽?不給說出疑惑的結果是什麽?不能自由科學地談論未知的結果是什麽?切除個性的結果是什麽?沒有知心導師的結果是什麽?
那才是——人生的絆腳石。
五、離
接下來的幾天裴菲又開始來了,不過也就昙花一現了幾下,然後就是徹底地消失,從我的辦公室消失。
記得她最後一次來的時候,一直拉着我的手,在我們呆在一起的那一個小時裏,她一直握着我的手,一聲不吭地坐在我身邊,漫不經心浏覽着我的網頁,直到晚修的預備鈴響起來。
“我走了。”她站起來,低着頭,并不放開我的手。
“我走了。”她重複了一遍,擡眼看着我,露出淺淺的笑容,一邊繼續握着我的手。
“回去上課吧!”我看着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嗯。”她終于放開了我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轉過身來,默默地望着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沉默地走了。
我知道,她不會再來了。
就像那些從我的青春歲月裏消失的女孩一樣。
晨雨:看着你的名字,我的眼淚又流下來了,我寫過多少次這個名字,我在心裏默念過多少次這個名字,多少個夜晚我抱着這個名字入睡。晨雨,晨雨,晨雨,我真想一輩子就這麽念着你的名字,讓你牽着我的手,一直往前走。
從十五歲到今天的二十一歲,我們就這樣牽着手走過來,我們那麽快樂,那麽幸福,那麽知心地一路走來,讓我在你身邊感覺到無憂無慮,純真美好。
我一直在心裏珍藏着你的好。記得我十五歲生日時你做的裏面藏着紙條的蛋糕;記得我爸爸去世的時候你天天默默地陪着我;記得你在我情緒低落時為我寫的詩;記得我媽媽和哥哥無法給我關懷和溫暖的時候,你給我所有鼓勵和愛護;記得你總是把最好吃的留着給我,把積存下來的錢給我買衣服;記得你常常帶給我的那些小小的驚喜:幾朵花,幾片落葉,一條綠藤,一張漂亮的稿紙,幾顆別致的花語糖……你從來不會因為我的忽冷忽熱若即若離而離開我,你從來不會因為我滿臉的青春痘而不親吻我……你說,你希望我是你夜夜的愛人。
我跟你一樣害怕失去你,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誰像你那樣對我了。可是,我還是決定離開你。晨雨,你一定要原諒我。
我不可以讓媽媽一直生活在貧困裏,我不能讓哥哥因為我的沒出息影響了前途。我也不能辜負我已去世的爸爸,我答應過他一定要有作為,實現他的理想——當一個優秀的大學教師。
我知道你會恨我,但是我別無選擇。我不能忍受被人指責是同性戀,不能忍受同學朋友的目光和閑言碎語,不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