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結束了對話之後,賀闌主動放緩腳步,和昕庭拉開了距離。
一直在觀察着這邊情況的宋臨澤頓時精神一震,飛快湊回了昕庭的身邊,炫耀似地向昕庭展示自己剛才通過街邊小游戲贏得的獎品,并把它送給了昕庭。
而這時候阮煦也走了過來,一手拿着一個冰淇淋,笑着問道:“你要什麽顏色的?”
賀闌主動拿了右邊的那個,因為他發現阮煦的目光落在左邊的時候更多。
阮煦似乎是終于鬧夠了需要補充體力,所以這時候沒再四處瘋玩,而是安靜地走在了賀闌的身側。
他邊小口的吃着冰淇淋,邊不時看向賀闌,等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問道:“賀闌,昕庭哥哥沒有吓到你吧?”
“嗯?”賀闌聽着這句問話覺得有些好笑,“你怎麽會這麽想?”
阮煦擰着眉頭煞有介事地說道:“昕庭哥哥很可怕,我知道的,他對着誰都是這樣板起臉的樣子。”
賀闌偏過頭看他故意學昕庭的表情,不得不承認……他學得實在很有神韻。
賀闌于是忍不住有點想笑,他忍着笑意說道:“我也經常板着臉,你怎麽沒覺得我可怕?”
阮煦搖頭:“你明明經常笑。”
賀闌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對于阮煦的說法有點驚訝,除了阮煦之外,他從來沒聽人這樣評價過自己。
兩人繼續往前走着,前方的海灘已經近在眼前,陽光把空氣熏得燥熱無比,海風的味道浸潤感官,令人滿身濕潤灼熱。
阮煦回頭看賀闌,小聲地又問道:“你和昕庭哥哥都說了什麽呀?”
賀闌看了眼不遠處昕庭的背影,說道:“我們打了個賭。”
阮煦不解地眨眨眼:“什麽賭?”他像是既好奇又擔心,同時還想摻一腳進來,“我也能加入你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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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闌:“……”
他眼神複雜地看着阮煦,實在沒能夠回答這個問題,畢竟“賭注”不要親自下場比較好。
想到這裏賀闌又覺得好笑,他很快安撫住阮煦,接着說道:“我和昕庭先生準備進行一場比試。”
阮煦好奇極了:“到底是什麽比試?”
半個小時過後,熱浪朝天行人稀疏的沙灘上,宋臨澤認認真真地在地上畫好線,又立起中間的網,故意擺起認真嚴肅的表情吹着哨子,臨時充當起了裁判:“第一屆蟲族最強沙灘網球比賽正式開始!有請雙方隊員入場!”
賀闌:“……”
昕庭:“……”
雖然定下比賽的是他們兩個,但在宋臨澤過度沉迷的角色扮演場景下,以及阮煦過度興奮閃着星星的目光注視下,他們都有點不想上場了。
宋臨澤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阮煦,阮煦連忙推了推這兩個人,這才把他們送上了網球場地裏。
“加油昕庭哥哥!加油賀闌!”阮煦充當着啦啦隊的角色,努力地替兩人打氣。
入場之後,賀闌倒是沒那麽抗拒了,都已經來海邊度假了,他當然也不打算把自己在帝星的那身包袱帶過來。
他低頭看着自己手裏的網球拍,忍不住揉了揉額角又覺得有點好笑無奈。
在此之前他怎麽都想不到,昕庭對他說的打賭竟然是指這個——沙灘網球比賽?
賀闌這輩子以無數種方式出生入死過,但卻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方式跟人決勝負,更讓他覺得好笑又匪夷所思的是,這場比賽對他來說,卻甚至比過去的無數次生死都要來得重要。
為了不讓某雄蟲被帶走,他必須要獲得這場勝利。
賀闌擡頭看向對面,看着作為他對手的昕庭。
雖然說他的對手是雄蟲,但賀闌從初次見面起,就始終本能地把昕庭當成了異常危險的存在,所以他當然不可能有輕視這雄蟲的心思。
賀闌調整好心情,用力地握住球拍,朝對面說道:“開始吧。”
昕庭默然點頭,已經率先開始了進攻。
把兩個蟲盟頂級戰力投放到戰場上會發生什麽?
像賀闌這樣強大的雌蟲,如果不攜帶武器,光憑赤手空拳,他張開蟲翼在戰場上能夠憑借一己之力破壞對方三臺機甲。
如果他攜帶着蟲盟最先進的武器加入戰場,能夠很輕松地攻破對方一整艘艦船。
如果他駕駛機甲,以全副武裝的最強姿态進入戰鬥,他能夠輕松地剿滅敵人整整一個艦隊。
這就是蟲盟頂級雌蟲的戰鬥力,而更匪夷所思的是,此刻站在賀闌對面的那個雄蟲,他有着絕對不遜色于賀闌的戰鬥力,同時他還有着雌蟲不具備的極強精神力。
而此時此刻,這認真起來足以毀滅兩個艦隊的戰鬥力,竟然在用這種令無數人震撼的實力……在打沙灘網球。
普通的沙灘網球究竟是什麽樣,阮煦從來沒有見過,但現在看着賀闌昕庭的戰鬥,阮煦深深地意識到這是個相當危險的運動。
此時此刻路人們早都已經躲藏了起來,誰也不敢靠近這旁邊,只能遠遠用望遠鏡看着這場戰鬥。
然而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雖然怕危險但也不肯就此離開,一群旅客悄悄地躲在旁邊觀看着,不知不覺之間,沙灘旁已經聚集了一堆人拿着望遠鏡觀察這方。
好在賀闌和宋臨澤僞裝還算到位,并沒有被人認出身份。
而在賽場這邊,眼看着賀闌和昕庭打爛了三十多個球,在沙灘裏打出無數如同無人星球表面般的深坑,打得旁邊的潮水不停翻湧奔騰,打得海邊日月無光,阮煦臉上洋溢的興奮笑容,終于逐漸變成了費解,他小心翼翼地牽了牽旁邊宋臨澤的袖子,低聲問道:“蟲盟的球類運動都是這樣生死相搏的嗎?”
宋臨澤:“……”
他輕咳了兩聲,解釋道:“運動競賽為了取勝,生死相搏是很正常的。”
不過別人的生死相搏都是形容詞,用在賀闌和昕庭的身上卻是真正在發生的事情。
這兩個人誰也不肯讓誰,很明顯都已經毫無保留,這種情況下那顆移動中的網球,簡直就成了能夠殺人的道具,只要稍微不注意,就能被砸得頭破血流。
宋臨澤邊這麽想着,邊目露擔心地看着那邊的比賽現場:“賀闌!你犯規!犯規!我得給你記個黃牌!”
賀闌被迫停下動作,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宋臨澤我忍你很久了,你這是包庇你的雄蟲。”
宋臨澤根本不理他的申辯,洋洋得意地揮出一塊黃牌:“我自己的雄蟲當然由我來包庇。”
賀闌:“……”
不過宋臨澤的包庇無傷大雅,賀闌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他知道宋臨澤是在替昕庭争取休息時間,畢竟昕庭雖然很強,但體力問題卻仍然是雄蟲的短板。
比賽很快繼續下去,賀闌和昕庭再次交手,阮煦認真地看着這場比賽,逐漸地也從兩方不死不休的态度中讀出了不尋常的地方。
阮煦想到了不久前賀闌對他說的關于“打賭”的事情。
既然有打賭,那肯定會有賭注,到底是什麽讓昕庭哥哥和賀闌用這麽認真的方式鬥到這種地步?
阮煦想到這裏,沒辦法向正在戰鬥中的兩名當事人詢問,于是只能問起自己旁邊的宋臨澤。
宋臨澤這時候還在認真盯着那邊的戰況,聽到阮煦的詢問,他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嘆了口氣說道:“賭注當然是你,阮煦弟弟,昕庭認為你在外面受了苦,所以想帶走你,賀闌想要阻止他帶你離開。”
阮煦聽到宋臨澤說的話,足足怔了很久。
他沒再繼續朝宋臨澤詢問下去,而是獨自坐在旁邊的沙地上,發愣般地看着那頭的比賽。
這場比試沒有什麽肢體碰撞,沒有阮煦最讨厭的暴力和血腥,阮煦驀然間才明白過來,這是賀闌和昕庭哥哥為了他選擇了一種看起來更加和平的方式在進行戰鬥。
阮煦腦子裏懵懵的,他看着疼愛自己的哥哥沉默無言地守在那處,看着賀闌滿身是汗,看起來前所未有的狼狽,看遠處的雲,近處的海,聽熱風裏若有似無的海鷗聲。
抱着雙膝發呆了好一會兒,阮煦才又擡起頭,朝宋臨澤問道:“現在比分怎麽樣了?是賀闌領先還是昕庭哥哥領先?”
宋臨澤低頭看了看比分記錄,說道:“昕庭領先。”
他說着又頓了一下,繼續道:“照這樣下去的話,他再得幾分就勝了。”
阮煦反應很慢地眨了下眼,随即擡起頭,拍拍身上的沙粒站了起來。
宋臨澤神色莫名地看着他:“阮煦弟弟——”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阮煦的神色有了變化,他微微擡手遮住頭頂明晃晃的太陽,等到将手放下的時候,眼睛裏已經盛滿了湛然笑意。
接着他邁出腳步,歡快地朝比賽場地跑了過去:“昕庭哥哥,賀闌!我看了那麽久已經學會了,讓我也來參加可以嗎?”
昕庭和賀闌的比賽因為阮煦的闖入而被迫中止,阮煦卻半點沒有搞破壞的自覺,甚至自顧自地安排起來:“我們來打雙人比賽吧,我和賀闌一起,昕庭哥哥和宋先生一起!”
他說着話的同時,人已經站在了賀闌的這方。
昕庭盯着阮煦的身影,緩緩放下了手裏的拍子。
他目光如同鋒利的刃,直視進阮煦心底,聲音溫和卻有力地問道:“你想幫他?”
阮煦沒有閃躲這目光,只不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來是幫忙還是搗亂還不好說呢,我第一次玩,也許會給賀闌拖後腿。”
昕庭:“但是你想幫他。”
阮煦笑容澄澈:“因為昕庭哥哥有宋先生幫,賀闌只能我來幫了。”
昕庭半晌無言,但最終還是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道:“你有你自己的選擇,我不會過多幹涉,不過如果你過得不快樂,不管任何時候,你都可以依靠我,知道嗎?”
他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已經垂手放開了手裏的球拍。
阮煦怔然聽着這番話,直到這時候,站在他身後的賀闌走上前,溫柔至極地握住了他的手。
“是我贏了。”賀闌牽着阮煦的手,朝對面的昕庭說道,“謝謝。”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沒有辦法控制內心的沖動,抱住阮煦,輕輕吻了他的額頭:“謝謝你,願意給我繼續追你的機會。”
阮煦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滿臉通紅,平常什麽話都說得出口的雄蟲,這時候竟然不自覺地感到了羞澀。他眼睫輕顫着,身體在賀闌的懷抱中微微僵硬,過了好一會兒才靠住他,紅着臉小聲說道:“你們不是在比賽打球嗎?”
賀闌搖頭:“不是。”
他們賭的是,阮煦是否會主動為賀闌站出來,站在他的身邊。
千幸萬幸,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