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舊帝國皇宮被攻破的時候,是戰争開始的第七年。
四名叛軍首領帶着人踏破皇宮大門,把這個陳腐的帝國從裏到外清洗了一遍,最後,衆人将目光看向了那座永遠屹立于帝城中心的高塔。
那座高塔是蟲族帝國最隐秘的所在,埋藏着屬于蟲族最大的秘密,在此之前無數人猜想過,裏面究竟是有着古代文明的記錄,還是蟲族至強的基因序列,又或者是最危險的神秘存在。
事關重大,叛軍們集結了最強的兵力,在經過周密的戰術布置之後,端着武器踹開了高塔的大門。
開門之後,想象中的戰鬥并沒有發生,叛軍首領們帶着人來到高塔上層,然後在幹淨整潔的房間裏,找到了四名嬌弱的雄蟲。
擁有着前所未有的頂級基因的那種。
這個發現讓整個帝國沸騰了。
因為關系重大,以前叫帝國叛軍,現在更名為新蟲盟的首領們,不得不花費大量時間,去商量處理的方法。
終于在三天過後,他們得出了結果。
四名雄蟲将由四名新蟲盟的首領各自帶回家中,作為他們這場勝仗的戰利品。
·
這個決定很快被帶回到高塔之中,四名雄蟲得知各自的命運之後,并沒有任何抵抗。
作為擁有頂級基因的雄蟲,他們注定在新蟲盟擁有至高無上的身份,被所有雌蟲追捧,但作為雄蟲,他們柔弱的體質,也注定他們無法對自身的命運做出抵抗。
阮煦并不排斥這樣的安排。
相反他心裏面隐隐有些期待。
作為高塔的四個雄蟲裏年紀最小的那個,阮煦的膽子卻是最大的,他從小聽着哥哥們講的故事長大,對高塔外的世界充滿憧憬,對傳說中的雌蟲也充滿着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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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每個哥哥對雌蟲的形容大不相同。
星予哥哥說雌蟲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見到雌蟲千萬要能跑就跑,否則就會被搓來捏去下場非常可怕。
知煊哥哥說雌蟲都是三米高的巨人,随便擡個手地面都會抖,一只手就能拎起一只雄蟲,長相恐怖醜陋。
昕庭哥哥卻說,雌蟲其實并不可怕,只要稍微動點腦子,就能讓他們為自己做任何事情。
大家對雌蟲們的形容,沒有讓阮煦的疑惑得到解答,反倒讓他對雌蟲産生了更強的探究心。
他開始在高塔裏查找和雌蟲有關的資料,偷偷看書裏面關于雌蟲的描述,半夜偷偷躲在被窩裏,因為小說中的雌雄蟲戀愛而流淚。
年幼的阮煦每天都在期盼着,某天會有個屬于他的雌蟲,像童話故事裏面那樣,破開高塔的大門,手裏拎着武器,身穿金色戰甲,踩着粉白的玫瑰花,在聖光和浪漫的樂曲聲裏把他從高塔中帶走。
然後在他十八歲這年,高塔真的被人給踹開了。
可惜來的人沒有扛着音響,四周沒有玫瑰也沒有聖光,他們踏着塵土走進來,把高塔攪得一片混亂,然後就急急忙忙又走了。
幾天之後,阮煦就聽說了他們将要被雌蟲接走的消息。
他還聽說了将要帶他回家那名雌蟲的名字。
賀闌。
賀闌,賀闌,賀闌。
阮煦在被窩裏滾來滾去,輕輕念了這個名字好幾遍,最後終于耐不住興奮,半夜穿着睡衣鑽到了哥哥星予的房間裏,開心地炫耀起自己的未來伴侶:“他叫賀闌!這個名字真好聽,聽起來就是個溫柔的雌蟲,給你看照片!他有雙藍色的眼睛耶,和高塔外面的天空一樣的顏色!”
“你說他見到我會不會緊張,我跟他見面第一句話該說什麽?我明天該穿什麽衣服好?”
他的問題沒能夠得到解答,犯困的星予脾氣暴躁,把他給拎着扔了出去:“滾!你衣服愛穿不穿!”
阮煦在門外捂着摔疼的屁股,過一會兒又站起來,锲而不舍地鑽進了其他雄蟲的房間裏:“知煊哥哥!你聽我說,我的未來伴侶叫賀闌……”
騷擾了其他雄蟲半個晚上之後,阮煦才回到房間,嘴角帶着憧憬的笑,撫着終端屏幕上英俊雌蟲的照片,安然進入了夢鄉。
次日,他早早地就醒了過來。
再也找不到半點睡意,他精神奕奕地爬起來,從衣櫃裏找出自己最喜歡的衣服,仔細地梳理自己的頭發,在認真打理了兩個小時之後,他終于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其他雄蟲都已經收拾妥當,同樣等待着來接自己的雌蟲。
每個雄蟲神情各異,有擔憂也有無奈,只有阮煦對未來毫無忐忑,只有滿滿的期待。
他期待着自己即将到來的戀人,還有書上那樣童話般的戀情。
半個小時之後,作為大哥的昕庭向其他雄蟲叮囑了許多,然後雄蟲們各自去了不同的休息室,等待伴侶雌蟲的到來。
阮煦坐在休息室裏,哼着歌等待着。
他時而在沙發上滾來滾去,時而在門邊偷偷往外看,胸口的心髒用激烈的跳動聲不停昭示他的緊張,然而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未來伴侶卻遲遲沒有出現。
半個小時過去,阮煦聽到隔壁休息室傳來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
又過了沒多久,另一邊也傳來了低語聲。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長時間,休息室的房門終于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阮煦幾乎是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剛剛平靜下去的心跳再次騰起,他抱着沙發上的抱枕,雙眸專注地盯着那扇開啓的門,接着如願見到了自己早就在資料裏看過的那個雌蟲。
對方的模樣比資料照片裏的還要英俊。
這個雌蟲身形高大勻稱,穿着黑色的軍裝,足上的長靴踏進大門的時候,那聲響就像是響在阮煦的心底。
他有張冷峻的面容,并不過分剛毅,但卻輪廓極深棱角十分好看,當然最讓阮煦喜歡的,還是那雙如同夜空般深藍的眼睛,那雙眼略微含笑,像是藏着一泓漣漪,令阮煦覺得心裏的琴弦也跟着顫動。
阮煦微微抿唇,藏着心裏的喜悅,越看對方越是覺得欣喜。
他的雌蟲真好看,眼睛好看,笑起來也好看。
阮煦想起了自己曾經看過的雌雄蟲愛情故事,第一次真正面對雌蟲,他的心怦怦跳着,好不容易才藏起心頭的雀躍,低聲說道:“我叫阮煦,我已經見過你的資料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你是賀闌。”
他這麽說着,又輕輕念了遍這個名字,嘴角忍不住上翹着說道:“你終于來接我了,我等了好久啦。”
站在門口的雌蟲沒有動,他背對着門外的光線,表情在陰影裏晦暗不明,只是長久地盯着阮煦,像是在漠然審視房間裏的雄蟲。
阮煦沒有察覺出不對,仍然微低着頭:“我們現在是要回你家了嗎,不對,我的意思是……我們的家。”
他在說到“我們”兩個字的時候,眼裏仿佛閃着期盼的星信。
這時候門口的雌蟲終于說話了。
賀闌語氣怪異地說道:“真是不好意思,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來得晚了。”
阮煦聽不出語氣裏的古怪,只是連忙搖頭:“沒有關系的,嗯,我多等等沒關系,反正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而且你們送來的零食很好吃。”
他說着突然意識到說錯了話,連忙拿身體去擋休息室的小茶幾。
賀闌側目去看,發現小茶幾只剩下堆成山的零食包裝袋。
被人發現了吃貨屬性,阮煦怕雌蟲對自己産生糟糕印象,于是露出了個不好意思的笑容,來到賀闌的身邊,鼓起勇氣還是勾住了對方的兩根手指:“賀闌,你長得真好看。”
他說完這句話,又意識到自己不小心說了不矜持的話,于是連忙改口說道:“我們快回家吧!”
他自然地将賀闌的家,當成了自己今後的家。
賀闌面上露出淺笑,眸子裏卻沒半點笑意,只點頭說道:“好,我帶你回去。”
他說着牽住雄蟲的手,帶着他朝房間外走去。
在這個過程中,賀闌視線始終沒有從阮煦的身上離開片刻。
賀闌覺得這一刻的畫面很滑稽。
這只雄蟲剛才誇他長得好看,但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長了張多麽貌美的臉。
這個叫做阮煦的雄蟲,是從高塔裏走出來的雄蟲,他有着整個新蟲盟最好的雄蟲基因,是從生來就該擁有無上榮光,被所有雌蟲奉為神明的存在。是應該被無數人環繞,得到最優渥的照顧,被鮮花與榮光簇擁,卑微的劣等星人連多看一眼都會将他玷污的存在。
然而有着如此血脈的雄蟲,卻似乎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有多麽尊貴。
他現在臉上帶着天真的憧憬,看起來就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不停地和賀闌說着話,計劃着他們的未來。
這個雄蟲絲毫沒有注意到,賀闌的眼睛裏沒有溫柔,只有冷漠的嘲諷。
賀闌是從劣等星球走出來的雌蟲。
他的身上流淌着肮髒的劣等星血脈,肩上背負着劣等星無數的仇恨,他花了十來年的時間,從劣等星走出來,踏着貴族們的鮮血,終于走到這個位置,他當然不是來享樂的。
他對擁有着高貴血統的雄蟲沒有興趣,提出要将雄蟲帶回家裏,當然也不會是像其他雌蟲那樣,只為臣服或彰顯特權。
賀闌接回雄蟲,不過是為了報複。
報複高高在上的階級者,報複這些生來尊貴的存在,讓這些高傲的頭顱被迫低下,讓他們被自己踩在腳下。
這讓賀闌心裏有種無法言喻的滿足感。
賀闌看着身旁的雄蟲,無聲地笑着。
而賀闌身邊的雄蟲正貼着他,臉上帶着掩飾不住的欣喜笑容,用溫軟的聲音暢想着未來,絲毫沒有注意到即将到來的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