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酒後真言
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楚辭和耶律肅商議後決定一起前往京城。
一則,身後追兵不會想到他們會躲在皇城腳下,二則,佟家和忠王等人背後的那些小九九那些貴人可都不敢暴露,出了西州府那群人一個比一個想捂緊真相,是故只要離開西州府地界,他們三人就再無後顧之憂。
就算在京城他們暴露了身份,忠王、太子和佟府衆人還得小心幫楚辭等人掩飾,免得在多疑的皇甫正則面前暴露了自己的野心被皇帝猜忌。
去往京城的路也并不好走,出了山陽嶺到處都張貼着通緝令,三人只能走海路。
不過,通緝令上楚辭和鐘離煊兩人外貌和真實樣貌截然不同,楚辭和鐘離煊送虎上門的時候做了些許僞裝,一個瘦骨嶙峋蓬頭散發,一個佝偻着脊背狀如老叟,是故通緝令上的兩人觀之面目可憎,看起來就像是大惡人,就算真人站在通緝令前也絕對無人能認出他們。
倒是耶律肅假扮的東胡美人豔光四射,深深烙印在了佟俞白和衆家丁眼中,一襲紅裙眉目飛揚的模樣被畫得那叫一個惟妙惟肖,這樣栩栩如生的通緝令才貼出不久,就被附近的男女老少趁着夜色撕下來藏了起來,坊間很快也流傳出臨摹通緝令畫像的“東胡第一美人圖”,美人圖暢銷至極,華清素的大名在山陽嶺如今可算是如雷貫耳。
本想悄無聲息離開的耶律肅反倒成了最紮眼的那個。
當然,如今正在逃命的耶律肅本人根本不知道這一切,他跟着楚辭和鐘離煊一騎快馬連夜奔逃,走小路躲過了各路偵查,楚辭重生前為了聯絡戰友這樣的逃亡沒少經歷,早就對山陽嶺至近海的路線一清二楚,帶着兩人有驚無險的躲過各方官兵排查,花了半月來到了近海,這才遠離了通緝令散布的範圍。
三人運氣不錯,剛到目的地就看到血衣幫的海匪駛着大船上岸來,看到那艘大船楚辭喜上眉梢,才有了耶律肅化身舞娘獻舞敬酒迷暈衆海匪,三人反劫掠了血衣幫這樁事。
耶律肅覺得自己和大哥奪位都沒有這一月來過的驚險刺激,他想想一陣楚辭一路帶着他和鐘離煊奔逃時盡數避開盤查時的老練,又看看在甲板上如漁人般掌舵前行的楚辭,搖搖頭。
“這小子果然是個謎。”
大船乘風而行,楚辭教會了耶律肅和鐘離煊兩人如何駕馭大船,三人輪流掌舵日夜兼程,在海上足足航行了三月。
春去夏至,天氣逐漸炎熱起來,海上的暴風雨也越來越多,大船在海中颠簸,每次楚辭都能化險為夷,老練程度媲美最老練的漁人,然而事實上楚辭只是一個連山陽嶺都沒出過的獵戶,耶律肅越發覺得這人身上的謎團太多,自己琢磨了兩月,問楚辭又不敢,于是這天趁着楚辭掌舵的時候,他把鐘離煊拉到了房裏。
耶律肅一臉親熱道:“來,小煊,陪我喝點酒,我們哥倆聊一聊。”
“王子何出此言?”鐘離煊詫異地看向耶律肅,眼神驚奇的仿佛養着的豬突然開口說話了般,“你是貴人,我這樣的乞丐可高攀不起,當不了王子你的兄弟。”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今日乞丐明日王侯也未嘗不可。我觀鐘離小兄弟也非凡俗,今日聽你和楚辭聊天,原來你竟是京城人氏?”耶律肅呵呵一笑,“雖我是王子血統高貴,但如今共患難時倒也能平起平坐,為何就不能稱兄道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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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離煊看耶律肅這傲慢驕矜的模樣深深地沉默了,他算是看明白了,耶律肅這人極為傲慢且很會審時度勢,看打不過楚辭就一臉純善,覺得自己沒有威脅就準備挑軟柿子捏。
鐘離煊想透也不惱,反倒很好奇耶律肅這葫蘆裏賣得究竟是什麽藥,滿臉都寫着和善:“如此說來,倒是我的榮幸了?”
耶律肅沒聽出鐘離煊的反問之意,當然就算聽出了他也不在乎,鐘離煊在小王子眼中就是個除了臉好看一無是處的白丁,離了楚辭就相當好忽悠,耶律肅笑着拎起一大壇子酒放在桌上。
“我從船上搜到了些好酒,本想和楚辭暢談一番,不過我看他似挺厭惡飲酒,那日你邀他喝酒,他為讓血衣幫放松警惕也只淺嘗一口。看鐘離小兄弟倒是好酒之人,不如我們暢飲一番?”
聽到耶律肅提到那日喝酒的情狀,鐘離煊擡頭,看着滿臉誠懇的耶律肅,勾起唇角笑眯眯道:“好啊!”
看來這人是想灌醉他套話了,但很不巧的是——鐘離煊體質特殊,烈酒于他和白開水無異。
于是鐘離煊當真和耶律肅對飲起來。酒過三巡,鐘離煊将碗中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碗:“滿上,繼續。”
“嗝兒——你醉了嗎?”耶律肅醉眼朦胧道。
“快了。”鐘離煊眼神清明,玩味地看着目光渙散的耶律肅。
這酒的确是烈酒,耶律肅出身草原,也的确是海量,奈何眼前是千杯不倒的遇上了萬杯不醉的,耶律肅自己先喝的酩酊大醉。
鐘離煊擡手在耶律肅面前晃了晃:“華清素?”
“是我!”耶律肅一秒切換成女裝大佬模式,風情萬種的對鐘離煊抛個媚眼,“這位小哥好生眼熟,要不要陪我喝酒?我會好好招!待!你!的!”
說着他就明目張膽的把手指伸到酒裏攪了攪,獰笑着要把酒往鐘離煊嘴裏灌。
鐘離煊敏捷的躲開,醉鬼還沒站起來就左腳踩右腳啪叽一聲趴在了桌子上,紅着眼眶看着他道:“你欺負我!”
“……還說你不喜歡女裝,我看你分明是樂在其中。”鐘離煊看着醉暈的耶律肅一臉無奈,他摸了摸下巴,沉吟一下,試探地問道,“小王子來元旭究竟是想做何事?”
提到自己來元旭的目的,耶律肅一秒變臉,正襟危坐嚴肅地看向鐘離煊。
“看來還沒醉糊塗。”鐘離煊心說看來還得再忽悠這人喝幾碗酒。
鐘離煊擡手倒酒,一碗酒才端到耶律肅面前,就見那一臉嚴肅的落難王子一把打翻酒碗,字正腔圓道:“喝酒誤事,莫要趁機借酒亂我心智!”
“喔。”鐘離煊撿起酒碗。
耶律肅眯眼看着鐘離煊,眼看鐘離煊就要離開,他頓時不悅地拍着桌子道:“你怎麽不問了?”
鐘離煊腳步一頓,眼神詭異的回頭道:“我問你就會回答?”
“呵,當然——不!”
“那我就不問了。”鐘離煊看着熊孩子模樣的耶律肅心累。
耶律肅眯眼,一臉肅穆:“你憑什麽不問?你以為和本王聊這等大事是兒戲嗎?”
“……那我就勉為其難問一下好了,你來元旭所為何事。”
“嘿嘿,我不告訴你!”
“……算了,你睡吧,我走了。”
“你別走,你再問我一次!”
“不,我不問。”
“你為什麽不問?你必須問!”熊孩子這還和鐘離煊較起勁兒來。
鐘離煊看着胡攪蠻纏的耶律肅一陣後悔,後悔把這人灌醉,他冷漠道:“我就不問,耶律王子,你好煩。”
“那我偏要告訴你!”耶律肅大怒,覺得自己受到了挑釁,他直接竹筒倒豆子般道,“我為什麽要來元旭?哼,當然是我要聯系舊部,本王子要找到元旭國內的同盟內應,挑起元旭和東胡的戰亂。在我那陰險的大哥和元旭打得不可開交兩敗俱傷之時,我趁機回到東胡聯合舊部,奪回我的王位,再率兵攻入元旭,一舉拿下元旭!”
鐘離煊:“……”
耶律肅說完還警惕的掃視了一圈,沒看到什麽可疑人物,豎起一根手指神秘道:“噓,這個秘密你一定不要告訴楚辭!我趁着他在掌舵悄悄告訴你一個人!”
“……知道了。”他這就去告訴楚辭,讓楚辭想法子治好耶律肅這酒後吐真言的坑爹毛病,要是好不容易逃到京城卻被耶律肅酒後大嘴巴将行蹤鬧得人盡皆知,還不如現在就把耶律肅打包丢回他王兄的下屬那裏去。
“咳,你可以再問我一個問題。”耶律肅覺得背着楚辭吐露秘密的感覺格外刺激,有種別樣的爽快,于是他拉着鐘離煊繼續道。
鐘離煊嘆口氣:“王子目标當真偉大,不知王子準備聯絡何人?”
“我還沒想好。”
鐘離煊:“……沒想好?”
原來這人作死跑到佟俞白的宴會上招搖,僅僅是因為沒想好?
迎着鐘離煊沉默的眼神,耶律肅覺得受到了冒犯,他信誓旦旦道:“雖然我還沒想好,但我已經有了最佳人選,忠王皇甫平!他貪戀權勢,這些年暗中招兵買馬和東胡商人來往頻繁,開放東胡和元旭邊境的是他,引入東胡行商的也是他,打通東胡和元旭邊界關卡為東胡商人行方便的也是他,他定是想借助東胡勢力起勢,我何不借此機會和他合作?”
“忠王?他做了這些事,這倒是聞所未聞,他還真不是個好人。”鐘離煊聞言一驚,他知道忠王不是個好人,但是忠王背地裏做的這些事,還真沒多少人清楚。
“好人?”耶律肅聞言笑了,“這世上只有成王敗寇,從沒有什麽好人壞人。元旭如今皇帝昏庸,因自己祖上是擁兵造反奪得天下,皇甫正則廢武将而親宦官,匪患頻出,貪官污吏步步高升,良臣賢将被逐出朝堂,如今元旭國內民不聊生,反倒是與我東胡交界處歌舞升平一派和平,如此正是我大展身手之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