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鲫魚豆腐湯 下 二合一
那一日顯擺完了平寧郡主帶回來的屠蘇酒以後，誠親王難得地感受到了意氣風發，特意又巴巴地尋女兒要來餓了方氏食肆的地址，帶着自己的酒肉朋友們尋覓美食來了。
桃源村離這汴京城尚有些距離，待得他們來了，時間卻是有些晚了，剛打算進門，就被門口的小丫頭給攔了下來。
那小丫頭說，這方氏食肆每日的菜都是限額銷售的，他們來得晚了便不能進去。
這誠親王等人哪裏能忍？
他們個個兒都是養尊處優久了的，身份地位也高，哪怕是在天下第一的雲鶴樓都也是一直被捧得高高地，這還是頭一回遇見被攔在外頭的狀況。
因着是出來吃飯，沒有帶侍從，其中有一個脾氣不大好的老爺，頭一回被攔在外頭 * ，頓時便臉色一變，“你可知道我們是誰？這般将我等攔下來，你這店還想不想再繼續開下去？”
門口那小丫頭怯怯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搖了搖頭，“我們老板說了，無論是誰，只要是限額的份例滿了，其他人一律不能放進來。”
那人正要發火，卻被誠親王攔了下來，被帶着離着方氏食肆的大門稍微遠了些。
“王爺，你攔我作甚，那小丫頭片子好大的口氣，我今日定要好好教一教她尊卑之理。”
“你與一個小丫頭置什麽氣？”誠親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這頂頂好的大廚，多是有些壞毛病的，咱們又不是不知道，左右不過一個下午，難道為了美食還等不得不成？”
那人被誠親王說得有些意動，但待又往那方氏食肆的大門望了一眼以後卻又沒好氣道，“頂頂好的大廚，若是有些脾氣，我自然無二話。”
“可就這破店，能藏着什麽頂頂好的大廚？”
“你們想想人家雲鶴樓，飯菜美味，可人家就沒有脾氣，哪一回去不讓大家夥兒感到賓至如歸，可這破店呢？瞧着破破爛爛不說，還将客人往外頭敢，它就算是再好吃，難道還能比得上雲鶴樓？”
“沒有雲鶴樓的命，竟然還比雲鶴樓還嚣張！”
“王掌櫃，你倒是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說着，他看向了一道兒來的另一人，赫然正是之前在雲鶴樓接待誠親王的王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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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上一回，王掌櫃真的品嘗了誠親王帶去的屠蘇酒，同樣十分吃驚，竟然還有人能将這屠蘇酒做得嘗起來沒有一點兒藥味，要不是看見了裏頭泡着的的确是藥材，他都要懷疑這實際上并非是屠蘇酒。
并且，王掌櫃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屠蘇酒确實是比自己這雲鶴樓所釀出來的屠蘇酒的味道要好上許多。
因着對那釀酒之人十分好奇，王掌櫃再三央求誠親王，若是要尋那釀酒之人，一定要帶上他一道兒。
他聽見那位老爺喊他名字，也看了一眼那邊方氏食肆的大門，不得不說，這方氏食肆的确是十分地簡陋，門前光禿禿地，除了兩個寫了“方氏食肆”四個大字的燈籠，和一塊牌匾，幾乎空無一物，且方才他也有看見，那裏頭好像就是一個大堂，所有的客人都坐在簡陋的漆木桌子上吃飯，真真是寒酸地不行。
哪怕是名聲鵲起前的雲鶴樓，也未曾有過這般的光景，那時候的雲鶴樓，也小得可憐，可老板還是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店面收拾地勉強像個樣子。
眼看着此時的方氏食肆，他也有些遲疑，“興許……是這方氏食肆的老板，偏愛這質樸無華的風格也不一定呢……”雖然這話說出來，他自己也不信，因為那店裏明明白白地就只有“簡陋”二字可以形容。
可，若是這店主，此刻委實也如同當時的雲鶴樓老板一樣，受困于銀錢呢？
“這 * 汴京城的酒樓無數，我也從未受過這般折辱，竟然還攔着人不讓進？就這般破敗的酒樓，就算是哭着求着我也不會想要進去。”那人聽王掌櫃也不站在自己這邊，不屑地又看了一眼方氏食肆，“你們愛等就等罷，我先走了。”
話說完，他擡腳就走。
誠親王其實看見這簡陋的酒樓，也是十分猶豫，不，若說這小店是酒樓，其實倒是辱沒了酒樓二字。
誠親王從小到大，也未曾去過這樣的地方，在被那小丫頭攔下的時候，他也猶豫了片刻，可又覺得，既然這地址是女兒所給，女兒倒不至于做等惡作劇來戲弄她老子。
這般一想，他又堅定了幾分。
可他剛想上前攔一攔那人，讓他不要這般急躁，一擡頭卻見一個與女兒差不多年歲的丫頭，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會想起女兒所說，這方氏食肆正是他的好姐妹所開，心下一涼，也不知道她聽去了多少。
連那剛上了馬的同伴也來不及攔，挺着肚子健步如飛，三兩下走到了那小丫頭面前，開口問道，“可是這方氏食肆的老板？”
方知魚有些狐疑，看向那人，“正是。”這幾人不是嫌她方氏食肆破舊，怎的還跑來與她搭話。
誠親王看她那表情，心道不好，她果然是聽到方才那人的嫌棄之語了，“姑娘莫要理他，他這幾日兒子為了兒媳婦與他媳婦吵架了，心情不痛快，故意找茬，莫要搭理他。”
誠親王雖胖，但胖也有胖的好處，笑起來像個彌勒佛一般，瞧着沒有一點兒殺傷力。
方知魚點了點頭，“那位客官倒也沒說錯，我這店的确是有些破。”
話音落下，還沒等誠親王回答，方知魚就聽見系統那電子音又響了起來——
【發布任務：成功完成五個隐藏任務，任務獎勵裝修擴店一次，是否領取。】
「領取。」
「系統，你也終于聽不下去別人說這個店破了？！你總算做了回人，終于發布裝修店鋪的任務了！！」方知魚哭得好大聲。
【……】
【倒也不是聽不下去了，只是剛好這個任務被激活了而已……】
「所以這個隐藏任務是個什麽鬼？」
【美食是能夠帶給別人溫暖的特殊存在，這種溫暖，不光指的是人的胃，還有人心。】
【本系統存在的意義，不止是保存和升級種花家現有的配方，也需要靠給人溫暖獲得力量，擴店任務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獲得，請宿主繼續努力，用美食溫暖人心吧！】
「所以我之前做的範凜的心事、徐家祖孫，乃至裴韶安和晚娘，都是這一類型的隐藏任務？」
【不愧是本系統選擇的宿主，果然很聰明，目前的完成進度是2/5哦，任務列表裏只有兩個神秘隐藏任務是未完成的狀态，距離擴店目标還少一個，還請宿主為了擴店繼續努力吧！】
方知魚：……
她知道是知道了，可是覺得系統現在這個 * 樣子，好像有些過于中二了，讓她好想打它是怎麽回事？！
“方老板，如何？”
方知魚聽見聲音，回過神來，看向面前還在與自己說話的誠親王，問道，“客官剛剛說了什麽？”
誠親王笑得憨态可掬，“我等遠道而來，方老板能否通融通融，讓我等進去品嘗美食？”
方知魚點了點頭，原來說的是這件事，“不能，本店有規定，每日的份額是有限的，客官若是想要吃的話，待晚膳時可早些來。”
既然人家都這般說了，誠親王也不好再強求，目送着方知魚回了店裏，對待吃這一事上，他最是寬容不過了。
與他一道來的衆人，見果然是真的沒有戲了，紛紛與誠親王告辭，只是吃個飯，若是一下午都待在這裏，怕是會誤了要事，可若是待晚膳時再趕過來，一來一去，今日怕是都要耗在路上了，只能等下次早些來了。
誠親王身上沒有官職，倒是不必一定要趕回去，可這一路從汴京城趕來，他早已經饑腸辘辘，哪怕是沒法兒入方氏食肆，他也需要找個地兒吃飯才行。
待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誠親王和提前請好假的王掌櫃還留在桃源村。
誠親王戀戀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方氏食肆，聞着裏頭的味道确實是很香，一咬牙，決定先尋個地方填填肚子，再來方氏食肆蹲守，他就不信了，他今日還真就嘗不到方氏食肆的美味了！
他牽過了自己的馬兒，正準備上馬，便聽得一個熟悉的嗓音喊道，“父王，你怎地來了？！”
誠親王定睛一看，見來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兒，平寧郡主。
“父王，你來也就來了，怎地還待在門口不進去？”平寧郡主下了馬，十分自然地将馬拴在樹上，一面兒往裏頭走，一面和誠親王說話。
“平寧，”誠親王叫住了平寧郡主，“這店……”這店滿了，不能進去了……
可話還沒有說完，卻見平寧郡主被先前攔他們的小丫頭給迎了進去，而平寧郡主進了門，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王還停在原地，“父王，你可是吃好了？怎地一直待在門口？你若是吃好了，那女兒可就自己進去吃了。”
誠親王看着自己的親閨女享受到了連自己都沒有的貴賓待遇，只覺得拳頭都硬了起來，有一種想要大義滅親的沖動。
他一個箭步上前，拽住了往裏面走的平寧郡主，指着那小丫頭質問道，“為何她攔本王卻不攔你？！本王難道不是你親爹嗎？！”那語氣，混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平寧郡主狐疑地看了一眼誠親王，又看了一眼先前迎她進門的方二丫，撓了撓頭，“我不知道啊……父王你方才竟被攔了？！”
然後她看向二丫，問道，“二丫妹妹，你方才攔我父王了？為何？難道是因為他吃飯不給錢？！”誠親王每回出去吃飯，大多都是記賬，很少會直接付 * 賬。
“不是，”方二丫搖了搖頭，“平寧姐姐，二丫方才攔下這幾位客官，是因為知魚姐姐說過，每日的菜都是有份額的，因為用餐的人滿了，這幾位客官才會被攔下。”她從小在村子裏長大，遇見過最大的官就是村長，壓根不知道王爺和郡主是個什麽東西。
“竟然還有這規矩？！”平寧郡主更驚訝了，“那為何你沒有攔我？”
“知魚姐姐說過，若是平寧姐姐，就不用攔。”
“這感情好，父王沒有特權，本郡主竟然有特權，哈哈哈哈。”
誠親王：？？？！！！
靠，這回拳頭真的硬了，誰也不要阻攔他大義滅親！
不過說笑歸說笑，平寧郡主還是找來了方知魚，為自己的親爹說了幾句好話，讓方知魚給親爹和王掌櫃走個後門。
待得終于坐下來了以後，誠親王豪氣地一揮手，“來都來了，不能白來，這店裏的菜，都給本王上一份。”那般姿态，像極了頭一回來的平寧郡主。
看了一眼，那菜單上有兩種價格，他連忙又補充道，“要貴的那一種。”
而平寧郡主卻沒有阻攔誠親王的意思，反而一直在一旁慫恿自己親爹，“父王，那個糯米糍，還有那個奶油泡芙好吃，聽我的，來兩份！”
“好！來兩份！”
……
因為此刻其他客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故這一桌的飯菜上得很快，不過一刻鐘，就擺滿了整張桌子。
誠親王也不客氣，拿起筷子就開始一個一個地品嘗起來了桌子上的菜色。
女兒喜歡的糯米糍和奶油泡芙，唔，有點甜。
水煮魚，有些辣，但是味道不錯；松茸炖雞，這松茸真真是新鮮，不錯不錯……
待将桌上的菜一個一個品了個遍，除了女兒喜歡的奶油泡芙他覺得一般，其他的菜色誠親王是越吃越滿意。
他伸手打開桌上的蜜桃氣泡水，猛灌了一大口，解了解口中的辣意，長長地打了一個嗝，然後猛地一拍桌子。
“好閨女！本王決定了，明日就派人在這附近買個別院，以後咱搬到這裏來住！”
而一旁一道兒來的王掌櫃，不僅在進店時候仔細觀察過了，這家店确實是表裏如一地樸素，所有的客人都是在這大堂吃飯，卻沒有一個包廂，他半是比較半是琢磨，這店看起來，與雲鶴樓差的确實不是一星半點，至少從裝修來看，是沒有任何能吸引食客的地方。
可等到菜品上來了以後，他也是吃得不亦樂乎，他不像誠親王，只能說得出好吃不好吃，他嘗的每一口菜，都在細細品味。
先暫且不提這店裏的食材，品相極佳，甚至明顯可以看出來比雲鶴樓特供的菜品還要好上許多。
光是說這方氏食肆的菜，雖然在賣相上差了一些，不如他們雲鶴樓的美觀又大方，可在“香”和“味”二字上，雲鶴樓的菜是遠不如方氏食肆的。
且在這桌上這麽多菜上，他尤為喜歡那道鲫 * 魚豆腐湯。
這鲫魚豆腐湯，若要湯汁鮮美，那肉質必然又老又柴，可若是想保證魚肉的滑嫩可口，卻難以将湯煮得入味，可這兩難的局面，卻不知道被這方氏食肆店裏頭的廚子用了什麽方法化解了。
魚湯鮮得不行，可這魚肉雖有韌性，卻又入口即化，真真算得上是極品。
他一面咬了一口魚湯裏嫩滑的豆腐，一面想着待他回去了，定要向自己的老板請示請示，派人來這方氏食肆好好兒讨教讨教。
一家店若是想要開得長久，定然是要不斷地學習的。
……
……
這邊幾人吃得正香，那邊裴韶安也終于拿到了自己的午膳。
方一打開，就有人湊了上來，“指揮使大人，您今日吃的是什麽，能否給卑職看看？！”
裴韶安擡頭看了過去，發現又是上回自己吃荠菜馄饨那日，非要與自己搭話的錦衣衛，自那日以後，他膽子愈發大了起來，每每瞧見自己用飯，定然是要湊過來的，若自己再沒有發現他的意圖，那這錦衣衛指揮使的名頭，不要也罷。
裴韶安捧着食盒，往旁邊挪了一挪，“不給。”
“指揮使大人，莫要這般小氣，”那錦衣衛摸清了裴韶安的脾氣，又往前湊了湊，“小人就看一看，聞聞味道，指揮使大人的菜太香了，好下飯。”
裴韶安無語，懶得再搭理他，一層一層地将食盒打開，每打開一層，自己的耳膜就要受一次酷刑。
“哇，竟然是松鼠鳜魚，這個好吃啊，卑職在家也最愛吃松鼠鳜魚了！指揮使大人可知道松鼠鳜魚的由來？”
“這是何物，像個小燈籠一般，是用茄子做的嗎？看起來味道不錯，指揮使大人，這菜什麽味道，好吃嗎？”
“指揮使大人，這冒着泡泡的粉色茶水又是何物，卑職看指揮使大人已經連續喝了好幾日，這東西好喝嗎？”
“哇，竟然還有魚湯，這湯卑職也喝過，是鲫魚豆腐湯，小時候卑職娘親給卑職生了個妹妹，日日炖這湯，聽說這湯對女子有好處，不過味道也不錯，只是不知道指揮使大人這湯嘗起來是不是和卑職曾經喝過的味道一樣……”
裴韶安終于是忍無可忍，看向那錦衣衛，鳳眸半眯，壓低了嗓音道，“甲字營沒有去夠是嗎？你若是再說一個字，以後都不用出來了。”
那錦衣衛知道這是裴韶安生氣的前兆，不敢再多話，讪讪地閉上了嘴，只默默地扒了口自己碗裏頭的飯，閉上眼睛聞了聞自家指揮使大人食盒裏傳來的香氣。
這不是白米飯，這不是白米飯。
這是松鼠鳜魚，這是松鼠鳜魚。
指揮使大人吃的那種松鼠鳜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