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顧兮塵站在原處,看着沈清婉一路小跑出了後花園,沒有動一步。
楚言玉的話點醒了他,原本他覺得,只要自己多多在沈清婉面前露臉,小姑娘總能想的起來自己。
可看着楚言玉已經成婚在即,而自己那般想法,完全不知道要磋磨到何時,他就覺得自己的耐性好像一下子全沒了。
現在這般直接道出後,興許有點吓到她了,不過,看她落荒而逃的模樣,總該是記起自己了吧。
如此,今日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絲雨看自家小姐除了上馬車時朝外看了一眼,呼了一口氣放松下來後,便不再有任何動作,垂首低颌坐在那裏,雙手緊握在一起。不知在思索什麽,看起來甚是不安的模樣。
沈清婉覺得一切都亂極了,起先她見到師父時經師父的話回憶起兒時那位小哥哥,後來在師父住處錯認以為那位體型魁梧的郎君是他。
再之後意識到他不是,有一點點懷疑顧兮塵是兒時故人,可十一師兄轉瞬就澆滅了自己懷疑的火花。
可是就在剛剛,顧兮塵親口跟她說的那番話,直接道出自己是個“小沒良心的”,這對她的沖擊可太大了。
她腦袋裏一會浮現出兒時一同玩耍的畫面,一會回想起柳依依之前對自己說的那番話,一會又想起回了上京後與顧兮塵幾次見面的情形。
當然,最具沖擊的就是兒時分別時的那句“等你長大了,我就來娶你。”和今天最後那句“覺不覺得這個故事裏的小姑娘有些沒良心了點。”
眼下的情況,沈清婉只希望能和顧兮塵再也不見,雖也知道這概率大概也是極小的。
沈清婉松開緊握在一起的手,擡起頭看向身旁的絲雨:“絲雨,你說,我能不能再也不用出府呀?”
絲雨對這突來的疑問,有點摸不着頭腦,可還是思索了幾息,認真答道:“小姐,接下來到大少爺成親前,你是可以不出府的,可成親那天您要去送嫁,再之後若是您的師父與師兄回了百草谷,您也要照常去養生堂的吧。”
絲雨停頓了一晌,看自家小姐沒有出聲,又接着說道:“如若小姐是覺得累了,關了養生堂,之後也是可以不出府的。”
沈清婉暗嘆一聲,自然也是不願棄了這一番心血的。能躲幾天是幾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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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五,天邊剛剛透出絲魚肚白,沈清婉與沈清沐便坐上了出府的馬車,一道向林家宅院去了。
沈府大門處,幾個小厮忙着挂大紅燈籠,幾個小厮忙着将各處用紅綢包裹起來,四處洋溢着紅豔豔的喜氣。
沈清婉兩人原本還都帶着些起早的魇氣,出府時看到這一派喜氣模樣,精神也都足了點,今天是哥哥的大喜日子。
兩人到林家宅院時,到處都燃着通紅的喜燭,林家嬷嬷引着沈清婉姐妹兩人進到東廂房裏,林淺桑正被開臉婆子動作娴熟地開着臉,一旁司禮婆子忙着說教新婦規矩。
開完臉,丫鬟引着林淺桑坐定在梳妝臺前,林淺桑才顧得上與沈清婉兩人打了招呼,沈清婉知曉新婦要忙着打理妝容。
引着沈清沐在一旁的椅凳上坐下,笑意盈盈地看着眼前的忙碌景象,四個丫鬟團團圍着林淺桑,一個绾發,一個插珠翠,兩個上妝。
深秋時節,縱是天氣微涼,林淺桑額頭還是滲着薄汗,臉微微漲紅着。
沈清沐看幾個丫鬟陸續退至一旁整理嫁衣,挽着沈清婉走到林淺桑身旁,看向銅鏡裏,誇贊道:“嫂嫂今日,美極了!”
沈清婉也歡喜地說道:“嫂嫂,我準備了近百兩散票銀子,一會哥哥來接親,漫散開來,定能堵他一會,叫他知道娶妻不易,好好待你。”
林淺桑頂着滿頭沉重的珠翠,沒有接話,只是笑看着身邊的姐妹兩人,一旁的丫鬟整理好了嫁衣,扶起她到一旁,換上繁瑣的嫁衣。
嫁衣快穿好時,門外丫鬟引着李硯寧與柳依依進到屋裏來,兩人說着喜氣話同林淺桑打了招呼,便走到沈清婉姐妹旁,齊聲道:“你哥哥的迎親隊伍已經到巷子口了。”
林家嬷嬷趕忙拿起紅繡蓋頭,蓋在了自家小姐頭上。
沈清婉将裝着散票銀子的荷包打開,分給周圍的幾人,與林淺桑招呼後出了廂房。
林家大門外,擠滿了沾喜氣的鄰裏,最前面的就是各家的孩子們,幾人大方的一把把将散票銀子揮灑出去,本來圍在巷子兩側的鄰裏為了喜錢,鬧哄哄地亂作一團。
沈家哥哥的迎親隊伍就這麽被堵在了巷口。
迎親隊伍的管事見狀,趕忙也拿出備好的散票銀子,朝巷子外撒去,圍在巷子裏的鄰裏孩子們見狀,撿完了這一處的喜錢,便都朝着巷子外去了。
沈清婉笑意不斷,扭頭看到林淺桑正被林家嬷嬷扶着到了廳堂裏,便也招呼幾人一同退了回去。
沈家哥哥被人簇擁着,在一片高昂的喜歌聲中,進到廳堂裏。
管事又灑了一波散票銀子,廳堂裏的丫鬟仆婦喜娘們各自裝滿了荷包,這才扶着林淺桑,與沈家哥哥互揖行了禮,一道出門,上了轎。
沈清婉忙乎完了這廂的送嫁,引着幾人一同上了沈府的轎子,跟着迎親隊伍,一道回府去了。
迎親隊伍到達沈府時,正趕上吉時,一片歡喜聲中,一對新人行了拜堂儀式,林淺桑被丫鬟扶着回了沈家哥哥的院子。
正廳院子前,熱鬧地宴賓正在進行中,院子正中,被紅玉雕屏隔開,男客們在左側,女客們在右側。
沈清婉知道汝南王府也在今日的宴請名單裏,四處探看了一番,果然見到了顧兮瑤的身影。
走到她旁邊,招呼她過來一道坐,沈清婉幾人忙活了早間一大通儀式,這會早已是肚子空空,幾人落了坐,聽着滿院的喧鬧聲,一齊用起喜膳。
隔天,十一師兄派人來沈府送了信,道是臨近年關,師父預備啓程回谷裏了。
沈清婉雖是萬般不舍與師父短短相見半月就要分別。
卻也沒由頭拖着師父不叫他走,這天一早,沈清婉用過早膳後,乘馬車去了師父住處。
去時路上,她有想過,很可能會遇上顧兮塵,可的确也不能因為躲他而不去與師父送別。
反正小時候什麽糗樣也都見過了,那天也就是落荒而逃而已,比起幼時,根本算不得什麽。
前幾日裏,她在府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多少也平靜了心思,總不至于今日裏見到他,還會落荒而逃了。
待沈清婉到達師父住處時,院子裏的小厮正忙着裝車行裝,一旁還站着那位先前錯認的郎君。
那郎君朝沈清婉點頭致意後,複又忙活着指揮小厮去了。
沈清婉回了個淺笑,緩步入了廳堂。
廳堂裏,師父師兄師伯并顧兮塵圍坐在桌前飲着茶。
瞧見沈清婉走進來,十一師兄最先起身迎過來招呼道:“小師妹,師父說等我回谷裏陪衆師兄一道過了年,就讓我前來上京幫你打理養生堂。”
沈清婉不知師父為何要如此安排,朝師父投去探究的眼神,師父看見後,縷了下胡須回道:“過了年,你就要及笈了,姑娘家大了總要談婚論嫁,哪能日日再往養生堂跑,你師兄閑人一個,讓他來幫你,最是合适。”
沈清婉覺得有師兄來幫自己是很不錯,可是那道忽略不掉的視線是怎麽回事?
原本以為今天再見到顧兮塵,可以做到全程平靜無波,被師父的這番話,又攪亂了心神。
偏師伯還要插一句:“我這小徒弟幼時口頭與你許了親的,若是讨論婚嫁,他也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沈清婉臉上立時飛起一抹紅暈,目光像是被牽引一般,看向了顧兮塵,他倒是淡定,玉樹臨風地坐在那裏,與沈清婉目光交彙的那一刻,眸色深沉如海,看不出在想些什麽。
師父注意到了沈清婉的窘迫,開口替她解圍:“你這老頑頭,打趣你自己徒弟就行,莫要帶上婉婉。”
那師伯幹笑幾聲,也注意到了沈清婉的窘況,又轉而對着顧兮塵說道:“女娃娃臉皮子薄,你若有那個心思,就要自己努力啦,師父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語罷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顧兮塵的肩。
顧兮塵沒有繼續沉默下去,鄭重的回了話道:“知道了。”
沈清婉臉上的紅暈更深了。
院子裏那位郎君這時進了廳堂中,走至桌邊,恭聲道:“師父,師伯,行裝已收拾妥當,可以出發了。”
幾人一道出了廳堂,移步院中,沈清婉這會已顧不上別的,戀戀不舍地拉着師父的衣袖:“師父,我送您出城吧。”
十一師兄在一旁煞風景:“師妹,今早你在這已耽誤多時,你就別送了,回去忙你的吧。”
師父也贊同道,叫她且去忙自己的,他們一道回程,無需擔心。
那師伯也對着顧兮塵吩咐道:“你也不用送,我們一道來的了,也能回得去,若是不忙,就把他的小徒弟送回去吧。”
顧兮塵欣然應聲,沈清婉并顧兮塵,一路将幾人送出巷子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