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少年時
19年前15歲的徐睿宸在美國就讀高中,他的媽媽尹美善是一位美籍華人醫生,因為工作原因徐睿宸常常在醫院度過下課後的時光。
他不知道他的爸爸是誰,因為他從小跟着媽媽生活,只知道父母在他還沒出生之前就離婚了,而他應該還有個姐姐,随了爸爸。
那一天他像往日一樣下了課後就來到醫院,這是一所普通的醫院,離家不遠,獨立于小鎮上,雖然規模不大但就算是遇到重大事故也能獨立處理,深受居民的愛戴。
徐睿宸已經習慣了醫院那種消毒藥水的味道,也并不在意病房裏沉默而壓抑的氣氛,甚至見慣了那些生離死別的場景。
15歲的他已經能像一個大人一樣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因為媽媽照顧病人都來不及,于是他很獨立。
他路過一個個醫生和護士,大家都知道他是高級主任醫師尹美善的兒子,他有禮貌地向着那些熟悉的人打着招呼。
他來到辦公室,像往常一樣在辦公室的一角安靜的寫作業,然後等媽媽下班或者如果媽媽要加班的話,就和她一起吃晚飯然後自己一個人走回家。
這一天來了一個病人,是尹美善接待的,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帶着口罩,檢查下來是普通的感冒,于是媽媽給她配了一點感冒藥,她便拿着單子去取藥處取藥。
徐睿宸寫着作業,瞥見地上有一張紙,見媽媽在忙便起身走近後順手拿起,原來是一張照片,那照片裏有一個女孩子,她坐在旋轉木馬上笑的很開心。
他追出去想要把照片還給那個阿姨,雖然依稀記得那人的樣子和穿着但怎麽找都沒有找到人影。
後續的幾天裏徐睿宸每天都會仔細留意進辦公室的人,在醫院的角角落落裏都會留意那個人的身影,但都沒有出現。
于是他漸漸地忘記這個事情的時候,人生中最黑暗難過的時刻來臨了。
尹美善因為加班行夜路之後遇到醉駕司機,雖然她及時踩住了剎車,但因為劇烈的撞擊,頭部大量出血後,經過緊急搶救後仍然不幸死亡。
“滴——”
當手術室的門被打開,徐睿宸在冰冷的手術室門口等了很久,他看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景,但從未想過他自己會經歷。
“媽媽——”
“小宸,你一定要堅強。”說話的人是院長,“你媽媽她讓我告訴你,以後要好好生活。”
“不要——”徐睿宸的眼淚如同海水一般流下。
那一天夜裏,醫院裏所有人都聽見了那一陣哀嚎,一夜之間徐睿宸必須要像一個大人一樣接受自己最親的人的離世。
然後第二天在鄰居和院長以及醫院同事的幫助下,他完成了簡單的喪禮,他不曾想曾經媽媽說過自己穿西裝會很帥氣,這一天他終于穿上了西裝,卻是送她走最後的一程。
那個秋高氣爽的季節裏,他站在寫着他媽媽名字的墓碑前感受到了最冷的寒意。
而就在三天以後,他還沒能從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一個陌生的男人來到他和他媽媽的家,并聲稱自己是他的爸爸,而證據竟然是他和媽媽的離婚證。
于是他這才知道他有爸爸,而且還是一位成功的商人,可他絲毫感受不到高興的情緒,這個人如此陌生,甚至對他都沒有微笑的表情。
但是他還是搬家了,原因是因為證明了親子關系,那位爸爸替他辦好了家族關系,于是他被整理成了那個人的兒子。
徐睿宸收拾了家,帶走了一些簡單衣物以及媽媽和他的照片,當他準備将照片放進皮夾時,那個女孩微笑的臉展現在他面前,他愣住了。
不知為何那個充滿笑意的稚嫩臉頰讓他感受到了一絲溫暖,于是他也盡力一笑,雖然嘴角上揚的弧度不明顯,但卻令他心裏有了一絲安慰。
……
那個人的家是一所很大的獨棟別墅,裝修風格很美式,家裏甚至還有專門做家務的人,他很不習慣這樣的生活。
即便在同一張餐桌吃飯,他也覺得與他們格格不入,那個稱自己是爸爸的人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會帶着酒氣,還好有時候他會因為參加晚宴很晚才到家,這是徐睿宸唯一感到的慶幸的事情。而那個比她大了五歲的姐姐是個高材生,生活上是個白癡,但頭腦很靈活,被那個人當做接班人培養。
而他在這個家的地位如同透明,雖然有司機接送,但他從來不坐,自己通過打工攢錢買了一輛自行車上下學,因為搬家所以學校也轉到了最近的私立高中,據說學費很貴。
那個姐姐雖然對自己不算特別親切,但每次在外面有吃到好吃的東西都會帶一點回來給徐睿宸,于是漸漸的他不那麽排斥這個突如其來的‘家人’。
夜裏時他會在睡前看看媽媽的照片,而那個女孩溫暖的笑臉一直保留在他的腦海裏,漸漸的他對她産生了興趣,心想那一定是那個人的女兒吧,他突然意識到如果自己弄丢了媽媽的照片一定會非常傷心,那麽那個人弄丢了女兒的照片也一定很着急吧!
于是每個周末他都會去媽媽曾經工作的醫院逗留好久,那邊的人都認識他,看見時只覺得這是一種紀念。
但是每次都落了空,他再也沒見過那個中年婦女,直到有一個周末。
‘叮咚——’
清晨徐睿宸剛醒便被鬧鈴聲吵醒,于是準備下樓時,突然發現那個人的身影十分熟悉,但自己不确定。
她是新來的阿姨,因為家裏有個阿姨退休回家了,家政公司便又新派了一個阿姨過來填補空缺。
因為回家的那位阿姨之前是住家阿姨,于是同樣的她也是住家阿姨。
在一次機緣巧合的問候中,徐睿宸問出了心中一直有的疑惑,他拿着那張照片遞給她問道:“請問,這是您的麽?”
果然不出所料,這是她的女兒,不知為何她很激動。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是為了給她女兒湊學費才出國打工的,因為之前被人騙了沒賺到錢就一直沒法回國,賺到的錢也只留一部分在這裏生活,大部分都用彙款的方式寄回了國內。
徐睿宸第一次知道了她的名字,她叫孫沂茹。
于是他在這個家裏多了一個親近的人,阿姨經常和他聊起她,每一個母親在談起自己的兒女的時候那種從心底裏發出的關心、喜歡和炫耀是從內心出發的,她很想回國見她的女兒,但她知道在這裏能賺到錢。
她想寫信回去但因為她會寫的字不多,也不會拼音,手機打字不方便,長途電話很貴,于是徐睿宸便自告奮勇替她寫。
因為出于好奇,他以回國旅游為借口,想替阿姨去見見她,看看她過的好不好。
也就是在孫沂茹17歲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了她,但卻是在她被欺負的時候,于是他救了她,為她抱不平,也知道她的生活過的并不好但卻仍然積極樂觀。
那次見面之後,讓徐睿宸覺得她只是很有趣,他未曾想到這個曾經只在照片上見過面的女孩子會在他未來最重要的時刻起了關鍵的作用。
回美國以後,照常生活,他想他也要積極樂觀,于是努力的完成學業,就像在兩個平行世界一樣,他們為各自的學業而奔走。
不同的是,他還是會定期回國,去見見她,悄悄的。他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知悉了她的很多事情。
知道她成功的考上了理想的大學,知道了她的美術天賦,知道了她喜歡吃小籠包但因為不舍得吃所以會攢錢在周末的時候‘奢侈’的大餐一頓。
時間一直在流逝,他也即将面臨着大學的志願問題,成績優異卻很迷茫,那個人想讓他報讀經濟學以後能成為姐姐的幫手,但他不喜歡被安排的感覺,曾經他想像媽媽一樣學醫,治病救人。
可是當他親眼看見自己最親的最愛的人躺在冰冷的手術間離開人世時,他是恐懼的。于是,填報志願的事情被擱置了,他想要去散心便又想起了她,就回了國。
而不湊巧的是,那段時間孫沂茹的至暗時刻也來臨了,她唯一的親人外婆離開了她,他看見悲傷不已又滿是內疚之情的她,不禁又問了自己一遍,為何人類在疾病面前竟然如此渺小。
于是他回國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填報了第一志願,醫學。自此之後便踏上了求學之路,很順利的他考取了最高學府。
而又在幾年以後,他以為他替阿姨寫的信都會寄給她的,直到阿姨突然心髒病發離世,整理房間的時候才知道那些他替她寫的信,其實一封都沒有寄出去過。
那些信件在徐睿宸執意之下被保留了下來,他想有一天應該親手給她。
……
風輕輕地吹着,窗簾微動,那些信件如同回憶一般湧上徐睿宸的心頭,那些信該什麽時候給她?
他這樣想着時,小橘突然蹭了蹭他的腳踝處‘喵——’了一聲,似乎在提醒他,她正在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