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悲鳴

第58章 ：落幕終結

那人身影極快，幾乎是眨眼的瞬間，便帶着玉回到山上，鶴凡音驚詫之餘，但看清那人的模樣之時，不由得一臉震驚，而冷竹似乎也只是微微一愣而已。

那人兩手摟着玉的身影站在山巅，一身的白衣黑衫氣質一如當初那麽冷冽而又霸道，斜入雲鬓的劍眉，深沉得總是讓人看不透的鳳眼，薄薄的唇，永遠都是一臉的漠然，只是相比起往昔的那一頭黑發，而今的他，卻是滿頭花發白的刺眼，一絲一縷都白的那麽清晰，全無一絲烏黑。

很似谪仙，也仿佛是飽嘗了風霜。被洗盡的鉛華垂眸看着懷裏的人，眸裏卻又透着難以察覺的溫柔。

這個人……

“那不是鳳鳴清嗎！？”山道裏，随後趕來的穆瑧眺望着那站在山頂上的身影，好半響，認出那人是誰時，不由得滿是詫異。

宮慕楠擡頭張望，也一臉的不可置信，心裏卻在長長一嘆，玉總算是把這人等回來了。

仿佛是确認了懷裏的人并無大礙，鳳鳴清轉眸，看得宮慕楠與穆瑧的身影也出現在鶴凡音的身後，當下将玉打橫抱起，便飛身而下，那一頭的白絲，被風吹得耀眼而又灼目，來到穆瑧身旁，鳳鳴清依舊還是只有當初的那一句話：“幫我照顧他”

宮慕楠怔愣，心裏有太多疑問。

鳳鳴清卻猝然轉身，擡手虛空一抓，那把插在山壁裏的長劍頓時發出一聲嗡鳴，而後咻的一聲回到鳳鳴清的手中。

來到鶴凡音的身邊，鳳鳴清一臉淡然，卻眸裏盡是寒霜：“在這裏可以不用顧忌，你有幾分把握？”

不覺得鳳鳴清此時的模樣過于意外，鶴凡音只是擰眉：“你回來了，自然是如虎添翼了”

而後兩人沒再多話，仿佛是既有默契一般，一齊朝着山上的冷竹攻擊而去。

看着曾經兩個十分重要的人現在都想要置自己與死地，冷竹心裏一時間也說不出是什麽感覺，連自己到底有沒有瘋都弄不清楚，只是抓着手裏的鐵絲，在山頂上同人毫不留情的交起手來。

鳳鳴清曾經在這柔韌的兵刃上吃過虧，這番再次面對要得心應手許多，鶴凡音卻是心裏有恨，腦子裏只是在一直閃着那一夜鳳鳴心閉了眼的模樣，出手間愈發狠戾。

穆瑧跟宮慕楠在旁看着，只覺得那三人的身影實在快得讓人看不到半點痕跡，仿佛那處根本就沒有人在撕鬥，剛才的人不過便是自己一時眼花而已，可是閃避的四周卻是被一次次的遭人破壞着。

“棂……”一直昏厥着，玉突然有了動靜，擰擰眉，睜眼看着身邊的兩人是宮慕楠跟穆瑧，巨大的失望瞬間湧來，又他閉了雙眼，只在口中輕喃：“等等我……”

以一對一，冷竹尚且游刃有餘，但若以一對二，很快便被配合極好的兩人弄了一個下風，手裏的鐵絲被鳳鳴清耳朵斬天劍所斷，鶴凡音再補一掌，而後便打得冷竹從高處墜落，狠狠砸在地上，才剛口吐鮮血，鶴凡音跟鳳鳴清便又一起沖身而下，手裏的兩把劍直直對着冷竹的身體，眼看即将刺穿冷竹時，一道掌力卻淩空劈來，打得鳳鳴清跟鶴凡音一起閃身讓開，才剛翩然落地，便聽得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鄭前輩，凡音，你們饒他一命吧”

“師傅？”看向來人，鶴凡音雖有些詫異，可心裏卻更是愠怒：“冷竹做了這麽多，令我殺了最愛之人，我豈可輕易饒他！”

吳道子踏步上前，站在三人中間：“可他好歹與你也是同門又從小一起長大……”

“那又如何呢？”面對師傅對冷竹的袒護，鶴凡音雙眼布滿血絲：“他當真顧及這些，會讓我做出這些事來嗎？”

鳳鳴清眉宇一擰，面色明顯不悅：“他必須死”而後不等吳道子再說什麽，手腕一轉，斬天劍脫手而出，猶如有着意識一般直朝冷竹攻擊，吳道子眸色一變，便想要出手相互，沒想到冷竹卻突然起身一把抓了吳道子，而後在吳道子驚詫的眸裏自己朝上撞了過去。

利器刺穿的身體的聲音，在那一瞬間格外的刺耳。

所有人全都睜大了眼，神色不解。

鳳鳴清卻在吳道子怔愣之時閃身而上，五指抓了劍柄，将劍又朝着冷竹的身體狠狠退去。

“你從來……都沒有盡到過兄長的責任……”在心裏壓抑了很多年的話，到現在終于有機會說出來。

冷竹卻只是笑：“所以現在……我也希望能還你們一世厮守……”

“我不會原諒你，永遠都不會！”咬牙切齒，而後不顧冷竹微變的眸色，鳳鳴清猝然抽出長劍，再出一掌，力道之狠，直把冷竹打進了天成山崖底下……

生還？

已經毫不可能了。

站在原地，看着冷竹消失的剎那，鶴凡音仰頭閉了雙眼，腦子裏忽而就想起了當年，自己也曾将匕首□□過那時還是鄭雲清的冷竹胸口……

這麽多年，這麽多的算計，每一次的結果都是冷竹逼着別人殺了自己，他的心裏到底想求什麽？或許只有冷竹自己知道。

吳道子怔在一旁，早已驚得臉色全變，即便是想要伸手去抓住冷竹卻已經來不及了。

而鳳鳴清卻一臉的漠然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一般，只是轉身朝着宮慕楠的方向走去，臨別時，只留下一句：“吳道，下一次你若還敢收留鄭雲清，就別怪我不念舊情”他心裏早已恨透了這個兄長。

吳道子卻只能看着鳳鳴清的背影，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抱了昏睡着不願醒來的玉，鳳鳴清只腳尖一點，而後便驟然消失衆人眼前，不知去處。

看着他們兩人的離開，鶴凡音垂眼擰眉，眸光只看着自己的掌心。

當年被動之下，殺了鄭雲清。

如今也是被動之下，殺了鳳鳴心。

冷竹已死，可那時的詛咒卻不知是否還在。

會否每一次，自己都将親手手刃最愛之人？

冷竹的死，不知是不是讓這一切都有了完結，宮慕楠與穆瑧重新回到無量山時，想起當初驚險的那晚不禁滿是唏噓，小星靠在穆瑧懷裏，閉眼熟睡，身上穿着的是玉當初親手縫制的小衣衫，精細而又好看，粉紅的顏色穿在小星身上，襯得孩子的臉龐愈發紅潤，可是……此時這孩子的夫夫卻都不在他的身旁……

“我哥……真得不跟我們回去嗎？”

“他想留在這裏陪着鳴心”

“可是……鳴心已經死了……”

“一樣的”看穆瑧還想再說什麽，宮慕楠揉了揉他的頭：“在凡音心裏，也許鳴心便是一直活着的……”

穆瑧長嘆：“我覺得這些事情裏，最無辜的，就是鳴心跟玉玲珑了……”明明與一切毫不相關卻偏偏都被拉了進來……

宮慕楠道：“誰讓他們都跟這件事裏最關鍵的兩人有牽扯了呢？”其實認真說來，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個女人，完全是被冷竹強行拖進這漩渦裏面的。

寒氣彌漫的石室之中，鳳鳴心熟睡的身影，躺在冷冰冰的冰床上面，邊上坐着的人是進來後便不曾離開過的鶴凡音，五指抓着鳳鳴心已經沒有溫度的手，鶴凡音卻垂眼看他，眸色裏仿佛有許多的話想說。

吳道子踏步進來，看着他的身影，長嘆一聲，後道：“這裏寒氣極重，你若呆得太久，會凍死的“

“我只是在這裏陪他而已”鶴凡音眼也不擡。

盯着鶴凡音看了半響，最後吳道子又道：“去找玉玲珑吧，也許……玉玲珑能讓他活過來……”

這話，驚詫得鶴凡音猛然擡頭：“這怎麽可能？”

吳道子擰眉：“別人自然不行，但玉玲珑或許可以”

吳道子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鶴凡音心裏不禁滿是狐疑。

當初讓自己下山去找斬天劍的是他，不是如此，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那一日他卻口口聲聲喊着鳳鳴清叫鄭前輩……這些事是不是他早都知道？

“師傅，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被問得突然，吳道子微微一愣：“我是當年的王室後裔吧，八十年前遇上了鄭前輩，得他指點，這才懂得掌握自己身上的異能……”那時候吳道子還很年輕，因為自己的能力有異常人，卻又不懂得如何控制，彷徨無措了許久，當初的鄭雲清只看一眼，便已猜的他多半都是樓蘭那邊出來的後裔，一時心血來潮便教了他一些時日，相處中，也才無意間将不死人的事說與吳道子聽，後來才會想着以尋劍的由頭讓鶴凡音下山，只是想還鄭鴻棂一個恩情……卻沒想最後得結果居然出乎意料。

擰緊了眉，鶴凡音沉默許久，都沒有再開口，只是轉眸看着冰床上的鳳鳴心，腦子裏翻轉着想的全是玉玲珑是不是當真有這個本事讓鳳鳴心回來……

開滿鳳凰花的沁馨小湖，鳳鳴清身穿亵衣坐在鳳凰樹下，膝蓋上躺着的少年睡相昏沉，褪去了那一身迷惑人的女子裝扮，少年只着一身青衣，不見往昔妩媚妖嬈的他，渾身透露出來的氣息都是一派純淨與幹淨。

如此景象，與二十年前，何其相似，只是那時候是鳳鳴清躺在少年的膝上，在他身邊停了呼吸，而現在，身邊的少年卻是在安靜的熟睡。

這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失去了多少年？每次剛剛擁有的同時，心裏卻又因為即将失去的苦而隐隐疼着，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膝上熟睡的少年，鳳鳴清伸手，細細描繪着他的輪廓，如同當初少年所做一般。

“棂……”少年睜眼，視線朦胧，似乎有些看不清楚，擡手揉揉眼睛，而後再看向鳳鳴清時，臉上遂又蕩開笑意，伸了雙手一把将鳳鳴清的腰給抱住：“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鳳鳴清微微點頭，當初的青絲換做一頭的白發，神韻微變，可看着少年的眸卻還是隐藏着溫柔。

少年擡頭看他，微嘟的唇，面色不悅：“為什麽不早點回來？我都等你好久，還以為你不來了“

“對不起”給少年的回答，只有這三個字，當時他被埋與石堆之下，若非吳道子帶人來救，只怕當真是要死于非命，而後雖留得一命卻傷勢過重，若不然又怎麽白發？

少年微微偏頭看他，一雙眸子如星辰一般撲閃着：“棂，我們來定個契約吧”

“嗯？”

“約定好，生生世世一輩子都不分開”看鳳鳴清微微蹩眉，少年又道：“代價是你給我生個小孩”

聽得這話，鳳鳴清眸色一愣，情不自禁将少年緊緊抱住，低頭貼在少年耳邊：“好，以後都不再分開”只屬于他們之間的約定，不用在面對失去的痛苦，不用再害怕相聚無多，一輩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若有似無的一聲嘆息，萦繞在少年耳邊，寵溺而又無奈，少年不能确定鳳鳴清是不是笑了，但他能感覺得到，鳳鳴清十分高興。朝着鳳鳴清的懷裏蹭了幾下，少年口中依舊在道：“我要多多的！好多好多的小孩！”

回答他是，依舊是耳邊那仿佛帶了笑意與無盡的縱容：“只要你不嫌以後吵鬧，都聽你得，随你高興”

作者有話要說：